第6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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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始終覺得氣氛有些古怪,目光下意識地往白恒一處瞥了一眼。 比他略高一些的青年,現(xiàn)在的氣壓明顯低于平時。他是紙人,白天再英俊的五官,午夜紙化之后,雖然骨骼仍在,但到底會顯露出幾分非人之感。何況現(xiàn)在…… 荊白感覺到白恒一身上似乎涌起了某種不自覺的殺意。他的視線微微下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神像的手臂,是那種極度專注的注視,因為他甚至沒有留意到荊白在看他。 那種感覺和他平日的氣質不符,荊白感覺他眼中的那種冷,更像是某種居高臨下的審判。 和臺上那尊塑像不同,他無須擺出端坐的姿態(tài),只這樣平靜地注視,就遠比它更加超然,近乎太上無情之感。 神像在審判陳三娘,白恒一在審判它。 在白恒一不帶情緒的注視中,神像的手再次緩緩移向右邊。荊白余光注意到它這次的移動格外緩慢,似是要停下的樣子,方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它身上。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手忽地重重往下一沉,不再動了。 它指著的右邊,跪的正是被羅意的紅線緊緊束縛著的、半透明的陳三娘。 一直沉默不言的陳三娘猛地抬起頭來,發(fā)出一聲悲泣,委頓在地。 在場所有的紙人大漢們,神情都從緊張立刻變作了虔誠。他們再度整齊劃一地叩拜下去,五個腦袋用力磕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為首的擲叉大漢并不起身,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帶頭喊道:“多謝神明顯靈,為我等指出真兇!” 后面的四個紙人大漢也喊道:“多謝神明顯靈,為我等指出真兇!” 齊刷刷的喊聲帶動了臺下觀眾的熱情,很快就有人隨著他們叫道:“神明顯靈了!神明顯靈了!” 有人帶頭,就有跟風者眾。臺下很快掀起了一片歡呼雀躍,慶祝神明顯靈的熱潮。在這片喧鬧中,擲叉的大漢帶著后面的幾個紙人再次完成了對神像的三拜九叩,拿著鋼叉站起身來。 幾個紙人大漢將陳三娘圍在中間,她跌坐其中,哀哭不絕,顯得無比弱小可憐。 幾個大漢對她這副模樣置若罔聞,空著手的幾個大漢甚至有人對她露出痛恨之色。少頃,擲叉大漢雙手握住方才白恒一還回去的鋼叉,往地上重重頓了一下。 鋼叉落地,發(fā)出清脆的錚鳴。 底下原本是一副人聲鼎沸的景象,紙人們熱火朝天,興奮地喊著叫著。鋼叉頓地的聲音和這沸反盈天的動靜比起來本該微不足道,荊白甚至覺得,臺下根本不可能聽見。 神奇的是,那錚然的金屬聲一出,所有的紙人都瞬間安靜了下來。甚至有嗓門大的紙人喊到一半,話語也戛然而止。 世界重歸寂靜,連陳三娘的哭聲也停止了。 五個大漢把陳三娘圍在中間,只空出來神像所在的位置,以免不敬。這個站位把荊白擋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見她的動態(tài)。這時聽她不出聲了,他就不動聲色地挪了幾步,換了個角度,從空隙中觀察她的狀態(tài)。 古裝打扮的女子面朝神像跪著,原本低垂著的臉慢慢抬了起來,癡癡地凝視著神像。 鋼叉大漢站在她的正后方,此時開口沉聲道:“陳三娘,這次神明已親自指認了你,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嗎?” 陳三娘臉上猶帶淚痕,但她已經(jīng)不再哭了。她的雙眼只凝望著神像,秀美的面容上露出一個近乎幸福的微笑。 她含著笑,輕聲說:“神不是指了我,而是救了我?!?/br> 荊白聽得一怔。她之前拒不認罪時,和大漢可沒少打嘴仗,看得出是潑辣強勢的性格,否則也活不到今日。現(xiàn)在這模樣,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態(tài)度大變。 擲叉大漢卻似聽得順耳,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點了點頭,道:“說得出這話,可見你現(xiàn)在的心是虔了?!?/br> 他頓了頓,也放緩了聲音,道:“誠心悔過,其罪可赦?!?/br> 荊白神色微變。怎么同樣的罪,在季彤身上差點叉死她,換了鬼魂陳三娘,就變成了可赦? 他哪怕不看戲,也覺得這不是一出戲的正常走向。 但下一刻,那熟悉的、清亮柔和的女聲道:“吾聆神誨,得入天國?!?/br> 這幾乎是荊白聽到陳三娘唱戲時最歡快的語氣,仿佛她正真心地為什么事高興。 這短短八個字仿佛帶有魔力,感情極充沛,語聲輕飄飄的、如夢似幻,聽得人心弦也跟著顫動,仿佛要跟著她在歡悅中漂浮起來。 以荊白心志之堅,也感覺神智好像跟著恍惚了一下。但就在頃刻間,凜冽的利器破空之聲響起,瞬間打破了那種刻意營造的寧靜歡喜的氛圍,讓他猛地驚醒過來。 荊白睜大眼睛,正好看見大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將手中的鋼叉倒轉。方才的破空聲,應該就是他揮動鋼叉的聲音。 鋼叉寒光閃閃的尖頭向下,毫無猶豫,一叉直入女子的天靈! 第347章 陰緣線 陳三娘身上迸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這光極其明亮,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尤為刺眼。荊白不得不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那原本跪在地上的粉衣女子已經(jīng)消散無形。 羅意因擔心陳三娘上臺之后再生變故,一直緊緊抓著紅線??匆姶鬂h鋼叉下落,他唯恐自己的紅線遭了殃,不錯眼地盯著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