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把兒子教的很好,我很滿意?!蔽罩锎ㄊ系氖?,鄭芝龍很真摯地說。 這是他的真心話。就鄭平現(xiàn)在所表現(xiàn)出的‘能力’,日后把德川家取而代之,也足夠統(tǒng)御四島了。 田川氏的臉上一下子升起了潮紅,對于日本女性,能這般的被自己的丈夫認(rèn)可,真的是很大的成就。 “所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的兒子,我會不給他尋一個真正的好前途么?” “蝦夷地大名只是一個開端,把德川氏取而代之,這才是最終的結(jié)果?!?/br> 在田川氏耳邊小聲的說道。 晴天一個霹靂,就聽田川氏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來,整個人都禁不住激動的發(fā)抖。 “這,這……” 話都說不出來了。就跟之前兒子要做大名一樣,田川氏做夢都想不到鄭芝龍如此的大膽。 將德川幕府取而代之,那就是改朝換代啊。 自己的兒子竟然能成為日本的征夷大將軍?田川氏激動的人都恨不得暈過去。 鄭芝龍就也不再接再厲的刺激他了,他的打算,還有對鄭森的安排,還是以后再說吧。 到了晚上,田川氏的熱情把鄭芝龍整個人都要湮沒了。沒想到刺激性會那么巨大……,嗯,感覺真的很不錯的。 …… 曾櫻十八年五月八日,登州。 溫暖的海風(fēng)吹拂著這座海邊的重鎮(zhèn),老天爺似乎真開眼了,開春后就連下了兩場雨,接下來也雨水不斷,尤其是前兩天下的一場雨,恐怕在夏收前是不須在擔(dān)憂麥田干旱了。 然而整個登州內(nèi)外卻絲毫沒有喜慶的氣氛。因為西面的壞消息不斷傳來,深知這幾天涌入登州的災(zāi)民都越來越多了,官府賑濟(jì)不及,只能用船一船船的把人送去芝罘島。 巡撫官衙之內(nèi),曾櫻緊鎖著眉頭翻看著萊州府州縣的塘報文書,短短時日,他的臉色又蒼白了許多,皺紋白發(fā)也更多了。 戰(zhàn)情直轉(zhuǎn)而下,青州城破,青州營和南部的順軍相繼敗落,據(jù)說知府何永清都已經(jīng)殉國,消息傳來,登萊上下震動。 韃子的兵鋒對著登萊虎視眈眈,而大明,或者說是登萊,卻真已無力阻擋清兵的攻勢。 一旦清兵東來……,他曾櫻雖身為登萊巡撫,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座座城池陷落,而沒有任何的辦法。 曾櫻這些日子里更勤勉地處理政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是在做無用功。敗壞的局勢叫他心力為之交瘁,深深泛起一種無力的感覺。 “孔胤植,孔胤植……” 提起這個名字他就恨之入骨,要不是孔家拿出大筆的錢糧叫韃子軍餉靡費無憂,叫方大猷迅速組織起了一批所謂的綠旗兵,巴哈納、李率泰如何能輕易的鎮(zhèn)平西部數(shù)府,然后一圍青州,二擊郭升? 然后青州內(nèi)應(yīng)叛亂,順軍叛徒發(fā)作,叫兩軍短時間里全都落得個慘敗。 曾櫻可是知道青州城的堅固的,鄭芝龍早前更向何永清、李士元送去了大批糧餉軍器,顯然是要重點經(jīng)營這里的。 只要韃子在青州沒能竟全功,他們就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殺奔登萊。 然哪里想得到,青州城內(nèi)竟然有士紳官吏做了韃子的內(nèi)應(yīng)。里應(yīng)外合,以至于何永清、李士元敗得好慘啊。而至于大順軍的慘敗,曾櫻就覺得合情合理了。后者在他眼中就是一群不忠不孝的土匪,利來自就聚合,利散自就崩離。 那郭升都敗到眼下這份上了,內(nèi)部有人通韃,很順理成章。 但是青州呢?之前韃子入塞,青州士紳官民上下可都齊心同力,一門心思的要抵御韃子的?,F(xiàn)在卻驟然間做起了韃子的內(nèi)應(yīng)來,要說原因,大局大勢顯然有這方面的緣故——那金陵朝廷明顯把齊魯放棄了;但曲阜孔氏要說沒動手腳,打死他都不信。 “不忠不孝的東西……” “不念先人之心跡,以致深負(fù)國恩,非惟不忠,更羔不孝……,圣人有知,亦應(yīng)深惡而痛絕之?!焙萌菀资帐傲藘?nèi)心的憤慨,曾櫻再看著幾份地方州縣遞來的文書,眉頭卻又是皺起?!斑@個孔胤植,真不殺不足以正國法?!?/br> 文書是關(guān)于地方局勢的。卻是有痕跡表明,孔家人進(jìn)入登萊了。 這上頭的言語很模糊不清的,也不知道是地方官員真的沒能搞清楚孔家人的行蹤,還是他們不愿說,但不管怎么樣,都把曾櫻惡心壞了。 可是再氣再怒又能如何? 曾櫻呆呆地坐了半晌。終是掛念軍情和地方局勢,吩咐隨從去將周亮工請來。曾櫻之前搞了一支直屬于自己的軍隊么,為首的提領(lǐng)之人他就瞧中了周亮工。 很快的,周亮工就進(jìn)來,恭恭敬敬地上前來拜見曾櫻。 被曾櫻一把拉了住,每次看見周亮工,曾櫻都很安心,這是個人才。柔聲道:“元亮來了,快坐,快坐?!?/br> “東虜兵鋒現(xiàn)在至了何處?” 周亮工道:“中丞,東虜主力己匯于益都、壽光一帶。南路的諸城也有李率泰、劉澤清軍匯集?!倍覔?jù)說韃子的主將尼堪還沒在濟(jì)南動身。 但看現(xiàn)在清軍的布置,他們的想法就很直白,跟對付青州一樣,也是一南一北兩路出擊。 其中南路的目的也不是進(jìn)攻膠州,而只是威脅芝罘島罷了,而是吸引鄭芝豹的眼球,讓鄭軍難以再顧及登萊兩府府治。 加之登萊內(nèi)部的對敵策略始終難以敲定,或嚴(yán)守登萊府城,或拒敵于外,至今未有定論。 原因是登萊士紳和州縣官員的態(tài)度。 從局面上看,最有利的法子顯然是嚴(yán)守萊州、登州兩府城,但這樣來其他州縣便全無守衛(wèi),地方官員也好,地方士紳也好,他們的利益可就損失大了。 這就跟西部和中原、北直隸,一個個投降滿清的州縣一樣,你大明朝都不要我了,一兵一卒也不派來救援,我干嘛還抱著你的大腿不放呢? 燕京的韃子是很兇殘,但他們一沒有跑馬圈地,二沒有肆無忌憚的燒殺搶掠,三沒有把良民貶為門下奴才,四沒有叫人剃發(fā)易服。 相反那燕京城的攝政王還很明禮,派人入齊魯祭拜圣人,施行漢法,大明朝給俺們(士紳)的好處,人家滿清也全都給了。我又憑什么拋家舍業(yè)的為放棄了我的大明拋頭顱灑熱血呢? 就一個華夷大防嗎? 這算什么? 從五胡亂中原開始,北地被韃子胡夷統(tǒng)治的時候多了。先人已經(jīng)有言:“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國之道者,則中國之主也。” 不看那孔家都乖乖的拜了燕京,那韃,不,是大清的小皇帝已經(jīng)要入關(guān)了。衍圣公都去燕京城迎駕勸進(jìn)了,他們還有什么拉不下臉的呢? 何況天下又不是只有中國,看那些西夷,自歐羅巴越八萬里泛海而來。其言海外大國猥多,而西視神州,按圖而論,中國居亞細(xì)亞十之一,亞細(xì)亞又居天下五之一,則自赤縣福州而外,如赤縣福州者且十其九,而戔戔持此一方,胥天下而盡斥為蠻貉,得無紛井蛙之誚乎? 總之,這些人的理由很多很多,而多爾袞入燕京后的一系列舉措,也真的給他們提供了極好的借口。 現(xiàn)在登萊的情況就是,曾櫻如果不玩‘拒敵于外’的策略,那保不準(zhǔn)地方州縣就多有通韃降清的人;可要是真拒敵于外了,則怎么看都是個敗。 大軍兵分?jǐn)?shù)路,一守濰縣,二守昌邑,三守平度,四守高密,五守膠州。等于是把大軍沿著半島之西境一線排開來。 全都守,那就全都守不住。 登萊兵力本就少,還如此分散,單個兵力這般的少,這要能擋住韃子,可就是神了。而防線要是抵擋不住了,韃子兵鋒殺入登萊,那些個士紳官員們又有幾個人愿意拼死報國的? 真愿意跟韃子拼命的人,也不在乎拒不拒敵于外了。 “看來本官是要到了下定決心的時候了……”曾櫻想到境內(nèi)士紳的反應(yīng)就覺得頭疼。 拒敵于外實非良策,但要棄守其他州縣,只緊著登萊兩府城,那地方上的士紳官員恐就多有投效的了。而有了這些縉紳的投降,韃子就算是在登萊立穩(wěn)根腳了。便是他們拿不下登萊兩府府城,也那不下芝罘,其他的州縣城池還不是隨手可得么?那韃子也肯定不會再走了。 為官一任唯恐于國不忠;經(jīng)營一方唯恐漁民不孝。 這是曾櫻寫過的一道楹聯(lián),但說容易,做到卻難。 周亮工大肆點頭,這決斷曾櫻早該有了?!按笞冊诩?,中丞實當(dāng)早做定斷。” 曾櫻也不言語,沉思半晌,說道:“青州營,還有那個郭升,至今還沒有消息嗎?”聽說那王鰲永表了隨員方大猷為齊魯巡撫,已經(jīng)開始著手清查空閑荒廢的田畝和各府的人丁,要給百姓授田了,引得西部各府縣百姓大喜,這韃子在齊魯?shù)母_是越來越深了。 聽到曾櫻的話,周亮工身軀一顫。 一直與鄭氏有著聯(lián)系的周亮工可是很清楚鄭芝龍對郭升的態(tài)度的,完全不是諸多明廷官員喊打喊殺的模樣,而是一種一個戰(zhàn)壕中的戰(zhàn)友的感覺。 鄭芝龍心中的最大敵人始終是滿清。 之前郭升大敗,周亮工就曾試著向曾櫻提議,招撫郭升,收為己用。結(jié)果被曾櫻斷然拒絕。而現(xiàn)在,曾櫻的態(tài)度在大敵來臨的情況下,又有了新變化了么? 周亮工腦子里迅速轉(zhuǎn)過一個個念頭,嘴上卻不見停歇,立刻答道:“登萊與青州的聯(lián)系已斷絕多日,下官……” “外頭傳言青州一戰(zhàn),何太守(何永清)壯烈殉國,但李將軍卻不曾傳言有事。可見這何太守好壞不去提,只李將軍卻是無礙。如今韃清勢大,李將軍兵敗之下必然要尋山地躲藏,好休整實力,重整旗鼓。消息一時間不被人傳聞開,下官之見,這便是絕好的消息?!?/br> 曾櫻沉默地坐著,他的心中,也認(rèn)同周亮工的說話,這個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想到青州堅城和數(shù)千拿錢糧喂飽了的青州營精銳,就這么毀之一旦,他就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