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發(fā)亮，一個軍漢睡眼惺忪從陳橋門城垛下站了起來，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卻先就往城外打量了幾眼，隨后若冷水澆頭，面色大驚，再無一絲睡意。

    “起來，起來……”連忙把左右同袍都叫了起來，同時撲向警鐘，須臾后，響亮的鐘聲就傳便城頭。

    卻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大批的北軍士卒已經(jīng)匯集在城外，步騎兵護(hù)衛(wèi)左右，另有大批的軍兵揮舞著鐵鎬鐵鏟在埋頭挖地掘壕呢。

    真把這軍漢嚇的不輕。

    北軍殺到城外已經(jīng)有三五天了，卻一直都在衛(wèi)州門和酸棗門外勾當(dāng)，甚個時候也來到他們陳橋門了？

    這里是東京外城北部最東面的一個城門，乃遼人的使驛路，東邊還有個封丘門，然后順東而行就是酸棗門和衛(wèi)州門，這里都已經(jīng)被盯上了，可見北兵要有大動作了。

    而此時的衛(wèi)州門外，號角遍地，一隊一隊的鐵甲從營壘之內(nèi)奔出，整齊的隊列與步陣。同時大批高大的器械也被人一一推出營外。

    幾股輕騎自營壘中奔馳而來，直沖向護(hù)龍河。

    這些人都是弓馬嫻熟之輩，到了護(hù)龍河外就只把箭矢飛射城頭，城頭上自然也有射手針對之。而在這些人的背后，大股的騎兵匯聚過來，時而沖鋒，時而后撤，往來奔馳，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

    從他們疾馳時吆喝出的叫喊看，那一個個多就是契丹人和奚人。

    城頭之上觀看的人越來越多，軍漢們面面相覷，臉色難看。

    這不是說他們立在城頭，有城墻、戰(zhàn)棚依靠著，還射不過城外的騎兵。而是北兵如此的舉動分明就是在告訴他們，攻城戰(zhàn)就要開始了。

    不得多久，剛剛醒來的東京汴梁城就已經(jīng)沸騰了起來。

    燕王要動手了，燕王要動手了。

    無論是士紳富商還是平民百姓，全都想到了剛剛過去的兩次金人圍城之戰(zhàn)。那第一次的感觸還不是很深，可到了第二次金人圍城，那段絕望的滋味時刻都環(huán)繞在心頭的日子可真是很記憶猶新。

    本地的百姓官紳，一個個對于戰(zhàn)爭都有一個很直觀的理解，東京城內(nèi)這幾日家家戶戶都在儲備柴米油鹽醬醋茶，儲備一切的生活資料。

    上次金人圍城，要不是趙構(gòu)來的及時，城內(nèi)別說甚糧價了，就是柴薪都已經(jīng)用盡。

    那么大的人口基數(shù)在呢。

    但很出乎人預(yù)料的是，這東京城內(nèi)的各種生活必需品雖然價格暴漲了許多，但也沒出現(xiàn)一斗米三五兩銀子的天價。原因就在于沒人能肯定這一次戰(zhàn)爭的雙方的持續(xù)時間。

    北軍可是有震天雷在手的。

    別看汴梁城內(nèi)有著這般多人馬，但士氣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跑去淮南的趙官家那不是不想帶京師御營的諸多兵馬通通南下，而是他很清楚御營禁軍中愿意隨他南下的將士不會很多。

    因為汴梁城里的禁軍，很多人的家就在汴梁，他們才不會為了趙桓而拋家舍業(yè)，拋妻棄子呢。

    保不準(zhǔn)震天雷一響起，只五七天，這汴梁城就變幻了城頭大王旗。

    加之燕王大軍南下，那攻克的諸州縣里，不說秋毫無犯，卻也是一派的王師風(fēng)范，對于他們這些個市井小民們半點妨礙也無。可跟一貫燒殺搶掠的女真人不同。

    后者兵臨東京之時，人人皆知大禍臨頭。但換了北軍在外頭，這東京城里的百姓，可不覺得自己會大禍臨頭。他們對于來到了眼前的戰(zhàn)爭雖然心中多有擔(dān)憂，卻是并未真正恐懼，甚至還有一種好奇的心態(tài)，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城頭。

    “要說這位九大王當(dāng)真是厲害，那么兇惡的金人都被打出去了且不說，還輕輕松松的就收復(fù)了燕云，這大宋諸多的領(lǐng)兵人里，堪稱第一?！?/br>
    “瞎說！燕王厲害全憑的是震天雷，沒了震天雷他還能如何？？”

    “既然有震天雷，憑啥子不用？你咋不叫北邊的蠻子舍了戰(zhàn)馬呢？”

    “這話說的在理。有那震天雷，憑啥子不用？那秘密還能守個天長地久??？”

    “說起這個來，那燕王可真了得。那么長久了，官家也好，外頭的蠻夷也罷，愣是沒拿到方子。俺聽說真定府天天都有人要砍頭?！?/br>
    話題很自然的就拐到了震天雷上了。哪怕是市井小民，那都知道震天雷的份量。

    眾人議論紛紛，多也是最近聽來的事情，大多并不詳實。

    但你卻很難從他們口中聽到一句說趙構(gòu)不好的話的。

    原因很簡單，趙構(gòu)當(dāng)初率軍解了汴梁之圍，那可是他們的大救星。

    秦檜已經(jīng)穿戴一新的乘馬趕到了衛(wèi)州門下，他要再去拜見趙構(gòu)。之前的大宋一分為二的界線在黃河，王宗濋不一點一點的試探了，直接把最后的條件擺出來，就看趙構(gòu)愿不愿意了。

    要是愿意，這汴梁城就能不戰(zhàn)而降；要是不愿意，那他也正好省了心。

    而秦檜也很樂意早去向新主子報道，匯報自己的工作進(jìn)展和一些心得。只是叫他感到無語的是，他人進(jìn)了含芳園后被告知，燕王還未起身呢，叫他暫且稍候。

    外頭的大軍都擺開陣仗了，這大軍統(tǒng)帥還未起身來，這真是荒誕啊。

    秦檜半響無語，回過神來只能感慨燕王對戰(zhàn)陣之間的無匹自信了。

    ……

    王宗濋根本就沒等到秦檜的回轉(zhuǎn)，一支支弩槍先就已經(jīng)發(fā)射出去。爆炸聲雷鳴一樣一聲聲暴起。

    劉韐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城下的八牛弩一步步靠近城頭而無動于衷。

    王宗濋豈還敢留在城頭，慌張的逃下城去。

    隨后整個東京外城的北壁一線，就半點清閑也不得了。

    一具具尸體和傷兵被送下城來，一同下來的還有大量的八牛弩和石砲的殘骸，而送上城頭的就只有一捆又一捆的弩槍。

    當(dāng)然，傷害都是對應(yīng)的。城頭守軍有損失，城外的北軍又豈能半點無損？

    這攻城就是一種硬實力的碰撞。

    雙方的對耗是誰也不能略過的一個步驟。

    當(dāng)秦檜趁著黃昏傍晚返回汴梁城的時候，他覺得這空氣中似乎都有刺鼻的硝煙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