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港 第66節(jié)
猜來猜去,最后連主流媒體都在寫,沈振膺廢了皇太子,是要為受寵的私生女讓路。恰巧沈嘉臻最近調(diào)任深石能源集團(tuán)助理總裁,的確是有青云直上的勢頭。 沈振膺被憑白潑了臟水,有苦說不出。他是對私生女有點偏心沒錯,但他不是昏君! 第二天起來讀早報,沈振膺看見港媒寫他是“梟雄末路,晚年昏聵,偏聽則暗”,氣得連罵了幾聲逆子,問秘書,“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 秘書低眉順眼,“大少爺去了內(nèi)地,偶爾在北京,大部分時候在西北地區(qū)。” 至于是西北地區(qū)的哪里,那個地方太窮鄉(xiāng)僻壤,連秘書也一時無法精確說出地名。 沈振膺冷笑,“他是去做情圣了!人家都甩他了,他還眼巴巴地跟過去,還有沒有底線?有沒有出息?” 秘書跟了他很久了,有些話也敢直說,“大少爺連股權(quán)都不要,這些身外之物,更不值一提了。” “……” 沈振膺豈不知,他是為那個女人在沈家受了罪,那么一點點皮rou之苦,就犯了他的底線,不惜與家族切割得干干凈凈。深耕十年的心血,千億的金山銀山,他說不要就不要——他是情深似海了,人家女孩子卻在另一片天地自在逍遙,也不知道他的一片果決是獻(xiàn)給了誰看。 不值啊,真是不值得,沈振膺想得心臟疼。 “算了。”沈振膺甩開報紙,頹唐地揉著眉心,不停地心理建設(shè),“為了女人連江山都不要,這種繼承人,不要也罷。” * 圣誕假之后,小師妹麗然沒再回劍橋。在聶西澤宣布回國空降top1生科院院長、顧影在他手下做pi之后,麗然特意到北京拜訪他們。 被顧影帶著逛了一圈新落地的實驗室,麗然得出結(jié)論——top1就是top1 ,比劍橋好多快破產(chǎn)的實驗室都要有排面得多,諾獎得主的課題組都倒欠了學(xué)校幾萬鎊,真是別提了。 她心里的最后一點猶豫落了地,正式地向顧影提出轉(zhuǎn)學(xué)。 北京的二月寒意砭骨,顧影從溫暖的香港過來待了兩星期,仍舊很不習(xí)慣。她舉起手指在嘴唇前面呵著氣取暖,“你確定?人家都是往外跑,你要反其道而行之?” 麗然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師姐,我不是在選平臺,是在選你呀?!?/br> 因為快過年了,實驗室沒有正式開工。麗然到院所報告過后,被派的第一個活兒是去見投資人。 聶西澤交代完畢,叫麗然看好家,就拍拍手,帶顧影去西山度假去了。 麗然兩眼一黑,有兩位心太寬老板的后果就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給孩子派了個多么可怕的活兒啊啊啊啊啊! 科研需要金主,這從科學(xué)誕生開始就是如此。即使是理論數(shù)學(xué),理論物理這些可以沒有經(jīng)費的,也需要場地,以供討論和生活。 而非理論科學(xué)的研究,自古以來都要靠忽悠金主以獲得投資。十八世紀(jì)的祖師爺達(dá)爾文背靠幾個王公貴族,現(xiàn)代的他們則靠著某些有理想有信念慷慨大方的富商。非純理論科學(xué)家就是一個頂級的研發(fā)人員,做思路、做預(yù)算、拉經(jīng)費,既是基本功,也是一個研究者能否飛升成神的關(guān)鍵因素。 幸好,麗然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問題。聶西澤是學(xué)術(shù)明星,本身又背景深厚,希望通過他向聶家賣個好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因此,他們的問題并不是去哪里拉投資,而是在多如牛毛的候選人中選出最有誠意的幾位。 意即,由麗然來“面試”投資人。 在堆積成山的offer中,麗然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位叫“a先生”的神秘投資人。不僅因為他是這堆offer里唯一匿名的一位,還因為他的簡介背面附的那張商務(wù)照,著實帥得令人心一顫。 麗然按著自己對商務(wù)精英們的認(rèn)知,定在了五道口最貴的咖啡店。只是等人到了才發(fā)現(xiàn),還是辱沒對方了。 午后,一身深色考究西裝的男人推開這家小店的玻璃門。他身形清雋修長,被滿室的斜陽輝光映著側(cè)臉輪廓,像一個誕生在太陽光里的夢境。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他面容沉郁,渾身黑壓壓的氣場,讓人喘不過氣。 不是太陽,而是太陽的陰暗面。 麗然雙手雙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上來就是一個九十度鞠躬,“那個……您請坐?!?/br> “請坐?!鄙驎r曄不由笑了笑,覺得她的師妹著實也有些像她。 男人主導(dǎo)的控場性太強,今天本該是麗然考校他,最后卻變成他問她答,問他們的實驗室架構(gòu)、研究方向、發(fā)展前景,最后自然而然談到了他們的pi。 “其實,”沈時曄輕描淡寫地說,“我關(guān)注顧老師很久了?!?/br> 麗然,“?。俊?/br> 她頓時有些警惕,師姐長得招人稀罕,就是會有很多別有用心的男人來打聽她。 “在劍橋時難講。 雖然母親去世了,但顧影如常生活、如常工作,傳遞給身邊人的,仍是溫和而積極的信號。 可麗然就是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叫她一聲,要過上很久,她才會反應(yīng)過來,對別人笑一笑。 但這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麗然微笑道,“她很好啊,只是最近實在是太忙,如果我們達(dá)成合作意向的話,師姐和聶老師一定會親自招待您的?!?/br> 她和西澤。 沈時曄沉靜的面容上劃過一道怔忪,因為掩飾得太好,沒人看得出來那瞬間他心痛難遏。 他已經(jīng)習(xí)慣與痛意做伴了。每晚夢境里循環(huán)的景象,都是她和西澤走進(jìn)圣潔的禮堂,花瓣漫天之下,她著白紗,交換戒指,純粹喜悅地對西澤說“我愿意”。而他被禁錮在觀禮席,一動不能動,成了她愛情里的路人。 他總是會驚醒,撐著他的合適人選之前,由深石—??松瘓F(tuán)全球董事會主席沈振膺暫代他的以上職務(wù),由埃克森全球ceo拉倫夫交接他手頭未竟的實體工作。以及,他在深石—??松w系下面擁有的所有股權(quán)及信托,即日起轉(zhuǎn)移到他meimei沈嘉寧小姐名下。他在深石??松瘓F(tuán)原有的董事席位,將由他的母親黎宛央女士代為行使表決權(quán)。 他最后寫道,“在深石—??松┞毜氖?,是香港經(jīng)濟(jì)最繁榮的十年,也是我人生當(dāng)中急劇變化的十年,因為社會進(jìn)步、市場開拓的時代機遇,我有幸和各位員工見證了深石最為高速發(fā)展的十年。尤其是四年前接任??松蚨聲飨詠?,正是因為全體員工對我的信任、支持和包容,我才能在這個職位上傾盡全力投入至今。能夠你們所有人共事,是我的榮幸。曲終人不散,不必為我辭行,再會?!?/br> emma目光定定讀了兩遍,忽然捂住臉,泣不成聲。 * 這種高度的人事調(diào)動,要經(jīng)過董事會、股東大會曾曾決議,并通過政府監(jiān)管者向全世界公告。不到一天時間,這場時間深石內(nèi)部的地震就已經(jīng)傳導(dǎo)到了外部市場,深石埃克森在港股、美股和歐洲市場的股價全線波動,整個事件中,唯一收益的人也許是沈嘉寧。因為得到了哥哥名下的股權(quán),她原地飛升亞洲女首豪、30歲以下全球女富豪榜首。 深石的新聞發(fā)言人在一天之內(nèi)開了五個發(fā)布會,頂住了財經(jīng)記者們重重追問,一口咬死沈時曄辭職是出于“健康原因”。 記者們各個交換眼去找他。 顧影安靜地一動不動,閉上眼,半垂下臉時,右眼眶里落下一滴淚。直到聶西澤走過來,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將木盒扔出了門外。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木盒狠狠砸上白墻,什么下腳步,眼睛看著漆黑夜色中的教堂,剛剛又有一對新人從花朵修剪出的拱門下面走出,新娘把簡易的白紗拋向半空,“happy wedding day!” 在拉斯維加斯,一切都很自由,很戲謔,連結(jié)婚手續(xù)都可以辦得很輕易。無論來自哪個國家,只要是兩個成年人,就可以拿著護(hù)照走進(jìn)教堂,填一份表格,拿到一份結(jié)婚證書,去找牧師接受祝福,由牧師在上面簽字,周圍的熱心群眾幫忙撒花,恭喜,你們這就喜結(jié)連理啦。 這種時候,聶西澤又想起沈時曄教他的另一句話,應(yīng)對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手段要快、狠、準(zhǔn)、穩(wěn),哪怕十分卑鄙。他們家里盛產(chǎn)天生會偽裝的商人,對外顯得清貴端莊文質(zhì)彬彬,但是能掙大錢,其實都不是善茬。 他今天想起沈時曄的次數(shù)委實有些多,但是,他教過他的事情的確都很有用。 聶西澤舔了舔嘴角。 sorry, brother. “沒錯,是在買蛋撻。你想要嗎?”聶西澤輕柔地問,“去排隊?” 顧影眼睛都沒睜開,就說“好”。她全程都很昏沉,只在聶西澤要她掏護(hù)照的時候,小小質(zhì)疑了一下,“買蛋撻也要護(hù)照呀?” 聶西澤睜眼胡說八道,帶著顧影的右手在登記表上刷刷打勾,“人家限量的,一份證件只能買一盒。” 顧影信以為真,主動掏了錢,對桌子鉆石藍(lán)寶琺瑯的表殼表帶、什么珍稀工藝的星空盤、什么巧奪天工的機芯,全都分崩離析,變成一地爛破碎。 幾個路過的學(xué)生受了驚,站在玻璃門外,進(jìn)來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聶西澤視而不見,冰涼的手指捧起顧影的臉,捏著她消瘦的下巴尖,一字一句,“顧影,如果到了這里,你還忘不了他,那我不介意帶你去更遠(yuǎn)的地方。” 第68章 chapter 68 繞赤道半圈的電子霓虹燈,畫下特別的城市天際線,更遠(yuǎn)處是酷熱的室外沙漠。這一座既夢幻又荒蕪的城市,是拉斯維加斯。 冷氣環(huán)繞的室內(nèi)賭場中,盡是酒精與香水的味道。低矮的天花板,昏暗的燈光,以及錯綜復(fù)雜的走廊,這些都是經(jīng)過有意設(shè)計的,只為讓人在其中沉浸迷失。 濃妝艷抹的金發(fā)女侍者端著托盤四處游走,顧影要了一杯百利甜酒,牛奶里兌上一點點百利酒,甜絲絲的,是給baby喝的酒。她眼神迷離地靠回聶西澤身邊,看他手里的牌面。 聶西澤先換了兩萬,我和她在籌款晚宴上有過一面之緣?!?/br> 他精確說出了顧影的最新研究,這是還沒有公開發(fā)表的主題,的確是和顧影面對面談過話的人,才能如此了解。 麗然放松下來,“原來是這樣。” 那場晚宴她知道,顧影那天打扮得太漂亮,被好事者拍下來,傳到了ins上面,天價珠寶配頂級美貌,再加上名校tag,小小火了一把。 但麗然不知道,那天顧影正是當(dāng)了面前男人的女伴。 在旁觀者的視角里,她和聶西澤從來沒有分開過,聶西澤家世顯赫,要找到那么一條珠寶也不算太難辦。 “顧老師很有才華,也很耐得住寂寞?!?/br> 麗然笑了,喜歡聽別人夸師姐,“是啊,她是我們當(dāng)中最棒的。” 沈時曄執(zhí)起咖啡杯,順理成章地問,“她最近還好?” 師姐最近好不好? 這件事很美元的籌碼,坐在實木的臺面前和別人玩著梭哈。他有些漫不經(jīng)心,手邊放著一杯威士忌,和顧影耳語一兩句,贏一點點,到下一局,又輸了一點點。 顧影帶著點醉意問他,“你的牌技是誰教的?” 聶西澤,“……” 他不會蠢到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 隔了一會,顧影對他說,“你要輸了。” 在賭場這個地方,顧影有著言出法隨的超能力。 果然,當(dāng)荷官請客人翻看底牌時,聶西澤手里是一把毫無懸念的雜牌。 聶西澤另換了一些籌碼,云淡風(fēng)輕地繼續(xù)。但他今天運氣很糟糕,前后不過半小時,就輸?shù)袅耸f美元。 在這個空擋,顧影已經(jīng)趁機喝掉了一杯威士忌一杯白蘭地,晃一晃腦袋,漂亮的腦殼里盛的全是酒精。目光落在空蕩蕩的籌碼盒上,她有些懵又有些懷疑,“我們今天是不是要睡大街了?” 聶西澤嚇唬她,翻了一翻。 都醉成這樣了,她真的還有算牌的能力?;蛟S應(yīng)該說,整個牌局的節(jié)奏,都是被她的意志所掌控,她可以決定自己在哪一局輸,哪一局贏。在賭場里,欲望是海嘯,理智才是羅盤。莊家被這種恐怖如斯的腦力壓迫著,額頭微微冒汗。 聶西澤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媽的,顧影這個女人應(yīng)該被抓去做大腦切片,好好研究一下她的構(gòu)造。 他只顧著感嘆,卻忘記了沈時曄教過他的一條黑色潛規(guī)則。 賭場不可能讓他們活著帶走二十萬美金。 不知是什么時候,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一身黑色西服的賭場經(jīng)理站在他們面前,背后是四個荷槍實彈的保鏢。 “先生,小姐,例行檢查,請你們出示護(hù)照?!?/br> 顧影一個激靈醒過來,和聶西澤對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眼睛里看到一個字——跑! 顧影是醉了,但還沒喪失基本的觀察力,大聲喊,“去西邊!” 西邊是紅燈區(qū),穿著亮片低胸裝的女郎伸出雪白的大腿攬客,顧影在她手上放了一打鈔票,“兩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