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一頓，崔氏能知道這件事她有點兒意外，畢竟過去了好幾年，她這邊不提崔家老太太也不應(yīng)該提才對。

    崔氏擦了擦眼淚，結(jié)果卻越擦越多：“你不答，看來是真的了，你也甭想著繼續(xù)瞞我，我meimei已經(jīng)告訴我了。他們、他們怎么就能做出這等沒臉的事情……”

    孟蝶拿起手帕為崔氏拭淚：“三嬸子，這事兒我沒吃虧，又過去了這么久，還提它做什么。”

    崔氏：“怎么就不提了！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總不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我就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有那個臉，還敢圖謀孟家給你的嫁妝，真是鬼迷心竅，豬油蒙心。”

    孟蝶：“三嬸子，這種事我也知道我無論怎么安慰，你的心都是難受的，畢竟是你的娘家，是你親娘。事情發(fā)生過也確實不能當(dāng)沒發(fā)生過，只是我覺得凡事總要向前看，這件事知道了也就算了，在翻出來也沒什么作用?！?/br>
    崔氏氣道：“我也知道翻出來沒什么用?，F(xiàn)在我去找他們吵一架嚷嚷出來，他們做出這等事被人嘲笑沒臉也就罷了，我們孟家的臉上恐怕也不好看。一個不留神，說不得你在侯府也要被笑話。”

    “真是氣死我了，哪有這樣的娘家，女兒的丈夫一家子剛遭難，就去欺負(fù)你這個出嫁女，這得是什么樣的黑心肝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br>
    孟蝶：“三嬸子，事情都過去了，還是看眼下吧。”

    “眼下？”崔氏發(fā)狠：“以后除了年節(jié)送過去一份禮物，我是絕對不會在踏入那個娘家半步。”

    孟蝶：“不是這個?！?/br>
    崔氏：“?。俊?/br>
    孟蝶：“三嬸子就沒想過他們?yōu)槭裁吹胗浿夷莻€鋪子？鋪子賺的是活泛銀子，當(dāng)初祖母給我也是為著此?！?/br>
    崔氏被氣昏頭的大腦逐漸冷靜：“我們崔家原就不是什么高門大戶，我爹生前為官清廉，并沒有置辦下多少家業(yè)，現(xiàn)在我爹不在了，一個弟弟還小，大的那個又不太成器，他們的進項想來是不多?！?/br>
    孟蝶頷首：“我也是這樣想的?？蛇@幾年我瞧著，他們的開銷花費并沒有收斂?！?/br>
    崔氏大吃一驚：“難道他們變賣產(chǎn)業(yè)不成！這、怎能如此敗家！”

    孟蝶垂眸沒吭聲。

    崔氏一頓，臉色越發(fā)恐怖。她懂孟蝶的意思了，敗家都還是好的，最怕的就是崔家壓根兒沒走正路。

    若是以前的孟蝶還想不到這一層，自從孟家打擊了走私這件事后瞬間思路大開。孟蝶深刻認(rèn)識到有些人家為了銀子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來。什么掉腦袋不掉腦袋的，銀子最重要。

    崔氏同樣想到了這一層，腦瓜子瞬間嗡嗡的，眼前的小金星亂閃。張著嘴這口氣卻怎么都喘不上來。

    孟蝶趕緊扶住她：“三嬸子，你別自己嚇自己，萬一是咱們猜錯了呢，退一萬步說，便是不走正路，這罪責(zé)還分個大小呢，若只是小問題，發(fā)現(xiàn)了趕緊掐斷也就是了?！?/br>
    崔氏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這口氣：“只希望她真如你所說是小問題，不然，爹的一世清譽怕是保不住了?！?/br>
    孟蝶默。

    崔氏又抓住孟蝶的手：“這些年我不在京城，消息也不靈通，你那邊若是有渠道，幫我打聽打聽，我這邊我盡量多與小妹聯(lián)系，讓她也盯著家里些，找找破綻?！?/br>
    孟蝶：“我會派人去打聽的?！?/br>
    崔氏擦干了臉上的淚痕，面容一肅，：“原想著他們只是不要臉，我只當(dāng)沒這個娘家，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罷了。他們?nèi)羰钦娓曳赶聫浱齑箦e，我少不得要大義滅親，無論如何我也要保住爹爹的清譽和小弟小妹?！?/br>
    從孟府回到侯府，孟蝶立刻吩咐范嬤嬤：“你悄悄的雇傭一些煙花柳巷或者賭場里的人，盯著點兒崔家。”

    范嬤嬤：“二奶奶，還用那些人？”

    孟蝶不在意的挑挑眉：“我管他們是什么人什么出身，只要好用就行?！?/br>
    范嬤嬤：“我是擔(dān)心對二奶奶的清譽有損?！?/br>
    孟蝶噗哧笑了：“清譽？你覺得我有這玩意？”

    范嬤嬤無言以對，只能按照孟蝶的吩咐去找人辦事。

    第81章

    這些人果然好用，只用了兩天的時間都給打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崔家這些年走的歪路是放印子錢。他們家膽子也不大，利息雖然比正常借貸要高，但也沒到利滾利讓人一輩子還不完的程度，故此借錢的人還挺多，口碑也意外的不錯。

    孟蝶得了這個消息真是長出了一口氣：“看來膽小有時候也是個優(yōu)點?！?/br>
    范嬤嬤笑道：“可不是，如他們家這樣放印子錢，衙門一般也不管，二奶奶這回可以放寬心了。”

    孟蝶手托著下巴想了想：“我還是覺得不大對，他們家這種放印子錢的方法，賺的銀子真的能供上他們家花銷嗎？”

    范嬤嬤想了想：“崔家怎么說也小有積蓄，若是拿出一大筆錢來放印子錢，那利息確實是很多的。”

    孟蝶：“可他們膽小，真的能投入一大筆錢嗎？都說印子錢是一本萬利，那也得有背景有后臺，有多少人家放印子錢，結(jié)果本錢反倒收不回來的?！?/br>
    范嬤嬤也有些遲疑：“那我讓他們繼續(xù)盯著，多盯些日子，好好打聽打聽?！?/br>
    孟蝶頷首：“還是多打聽打聽吧，我總覺得不太對。”

    事實證明孟蝶的直覺是對的，沒過兩天范嬤嬤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二奶奶，可了不得了?！?/br>
    孟蝶的心忽悠一下：“可是崔家出了什么事？”

    范嬤嬤一跺腳：“出大事了，他們家的老太太和大老爺都被督捕司的人給抓了，投入了刑部大牢?！?/br>
    孟蝶大吃一驚：“怎么就突然被抓了？放印子錢逼出了人命？”

    范嬤嬤哎呦一聲：“要是印子錢就好了，壓根兒不是，這喪天良的，他們家是拐子，拐了那些貧家女孩兒賣去江南妓館?！?/br>
    “啊！”孟蝶震驚到失語，好半天才回過神：“他們拐賣女孩兒？”

    范嬤嬤啐了一口：“他們家放印子錢的時候都會上門去簽訂契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說是他們自己利息低，擔(dān)心借的人家還不上，他們要確定對方肯定有償還能力才借。不少人都相信他們的說辭，誰家借錢都會請他們到家里簽訂契約?！?/br>
    “他們家上門的時候就會注意借錢人家有幾口人，有沒有女孩兒。他這邊摸清了那邊就有人下手去拐，湊十來個就一并賣到江南妓館里去。這幾年一直都這么干的?！?/br>
    孟蝶扶額，她這會兒腦瓜子也嗡嗡了：“這回怎么敗露的。”

    范嬤嬤一頓。

    孟蝶瞬間了悟：“好啊，這群混賬玩意兒是早就知道崔家干的這混賬事是吧？一直沒說是懶得管，現(xiàn)在眼見我祖父重新掌權(quán)，三叔和四叔前幾日也都恢復(fù)了官身，大哥又進了翰林院，在我們家身上挑不出錯兒，就想著在姻親上下手，壞一壞我家的名聲，阻一阻我孟家的發(fā)展了?！?/br>
    范嬤嬤不敢吭聲。

    孟蝶呸了一句：“一群黑心肝的東西，明明知道崔家不做人，身為朝廷命官竟然不聞不問，他們也不怕那些受苦的女孩兒半夜來找他們，一個個將來不得好死?！?/br>
    范嬤嬤上前為孟蝶揉了揉太陽xue：“怕污了二奶奶的耳朵一直沒說，最近這兩年京中很是流行那揚州瘦馬，這些揚州瘦馬都是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二奶奶想想，哪個正常的人家舍得把女兒送去那種地方。”

    孟蝶逐漸冷靜：“他們這會兒捅出來應(yīng)該也不單單是為了阻我家前程。祖父是不是在刑部有了動作？”

    范嬤嬤：“是，聽說老太爺最近配合九門提督符大人整治京城的流民?！?/br>
    九門提督？孟蝶噗哧一笑，看來是上次查中傷她流言蜚語一事兩家拉上了關(guān)系，所以才有了這次的合作：“怪道呢！這說是整治流民，怕是整個京城的治安都梳理了一遍，這些藏在陰溝兒里的事兒眼瞅著就要瞞不住，先把咱們家姻親的事兒抖出來，一方面阻一阻咱們家的仕途，一方面也是給祖父警告，真是好一個一石二鳥?！?/br>
    范嬤嬤：“二奶奶真是什么都懂。”見孟蝶蔫蔫的，范嬤嬤又勸：“老太爺不會將這件事輕輕掀過去的，二奶奶不用cao心這個?！?/br>
    孟蝶長嘆一聲：“三嬸子怕是要難過好久了?！?/br>
    范嬤嬤默然，攤上這么個娘家，也真是倒霉。

    孟庭義果然手段了得，那些人以為孟庭義得到警告會有所顧慮，沒想到孟庭義格外的鐵面無私，一方面以避嫌原因?qū)缸咏唤o了九門提督符研修，一方面越發(fā)下大力氣整治治安，做見不得人生意的，很是被收拾了一番。

    本以為這些人見孟庭義的雷霆手段會老實不少，沒想到他們死性不改，這一次從孟蝶下手，她又被參了。

    參孟蝶的御史這一次并非無的放矢、捕風(fēng)捉影，而是做足了準(zhǔn)備，拿出了非常確切的證據(jù)。

    “啟奏陛下，這兩年幾省大旱，多少百姓食不果腹，陛下更是下了明旨禁止用糧食釀酒，這孟氏短短半個月內(nèi)買了數(shù)百壇酒，作風(fēng)是何等的驕奢，視朝廷法令為無物，還請陛下徹查此事，讓她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庇氛f完，將奏折呈上。

    林楚拿過奏折呈給皇帝，皇帝翻了翻，上面記載的都是孟蝶派人在某天某時，在哪里買的什么酒，零零總總，確實短短半月之內(nèi)就有數(shù)百壇之巨。

    皇帝沒怎么考慮：“此事讓她來自辯吧?！?/br>
    勇毅侯突然出列：“啟奏陛下，臣知道此事?！?/br>
    皇帝脫口而出：“你知道？”

    不單單是皇帝，勤政殿里的眾大臣都非常意外，有些人想過孟庭義會為孟氏自辯，但是他們怎么都沒想過勇毅侯會出來，實在是過去每次孟氏被參，勇毅侯都一問三不知，他這會兒怎么又知道了？

    勇毅侯：“若是關(guān)于這酒一事，臣確實知道一二。實在是孫媳在家弄這個，搞得整個院子煙熏火燎的，臣就算想不知道都難?！?/br>
    皇帝好奇：“煙熏火燎的？怎么回事？”

    勇毅侯：“回稟陛下，臣孫媳不知從哪本古書上看到，說是被利器所傷后，傷口處可用高度酒清洗，這樣能降低傷口發(fā)炎化膿的幾率。”

    “她信以為真，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嘗試著提純白酒，還將被提純出來的高度白酒稱為酒精，意為酒中精華?！?/br>
    “陛下，她是準(zhǔn)備將這酒精送往前線給臣孫兒的，為著這個原因，雖然院子被她搞得煙熏火燎的，臣也未曾加以阻攔，還幫著她買了幾次酒?！?/br>
    “朝廷明令禁止糧食釀酒此事臣知道，是臣一心只想著孫兒，考慮不周，還請陛下責(zé)罰?！庇乱愫罟蛳抡堊?。

    皇帝失笑：“愛卿快起來。并非享樂浪費，你又何罪之有。倒是這孟氏真是有心了，待你家二郎一片真心。”

    勇毅侯起身：“陛下所言極是，臣這孫媳心直口快又重情重義，去歲她那莊子上收的甜菜，制出來數(shù)千上萬斤的白糖，全運去了前線給臣那孫兒使用。臣孫兒得此佳婦，實屬他的運氣?！?/br>
    說起甜菜白糖，皇帝越發(fā)高興：“妻有情夫有義，當(dāng)真是佳偶！這高度白酒清洗傷口，可以降低潰爛化膿一事為真，不單單如此，高熱的人用這高度白酒擦拭身體，也能快速降溫?！?/br>
    皇帝這么說，就是將此事直接掀過。御史自然也不好繼續(xù)說什么，孟蝶是買酒又不是釀酒，深究起來，孟蝶并沒有觸犯旨意，便是皇帝真的追究，也絕對追究不到她頭上。

    孟蝶在侯府得知她又被參了，氣笑了。她不想出手是確定祖父能收拾那些人一頓?，F(xiàn)在看，她這是老虎不發(fā)威當(dāng)她是病貓呢，敢來惹她，真真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喜歡揚州瘦馬是吧，她必然好好幫他們宣揚宣揚，務(wù)必做到人盡皆知。

    范嬤嬤被桃兒叫了來，看著孟蝶不悅的臉色，心中把那些人都罵了一頓后才開口：“二奶奶，崔家的事兒有結(jié)果了?！?/br>
    孟蝶：“怎么說的？”

    范嬤嬤：“人證物證俱全，崔家大老爺想不認(rèn)罪也不成，因為他身上有秀才的功名，九門提督符大人道這不合他們那邊審理，刑部又要避嫌，就將案子交給了大理寺。”

    孟蝶一笑，大理寺是專門審訊犯法官員及皇室王孫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秀才根本不夠格被大理寺審訊，符大人這會兒將案子交給大理寺，絕對是故意的。小小的崔家不可能做拐子做的這般順利，他家上頭必然還有人：“符大人是逼大理寺繼續(xù)查下去？”

    范嬤嬤笑道：“這個我就不懂了。大理寺那邊接了案子，又查出拐賣女童一事刑部的一個趙姓員外郎參與其中?！?/br>
    孟蝶：“趙？是我想的那個趙？”

    范嬤嬤點頭：“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那個員外郎是趙老太太的親弟弟?！?/br>
    孟蝶勾唇：“我就說嘛！正經(jīng)人家怎么可能讓女兒做出那等事，果然是從根子上就壞了?！?/br>
    “二奶奶。”梅兒跑進來：“剛夫人那邊打發(fā)人來說，陳府的老太太去了?！?/br>
    孟蝶一頓：“什么時候的事兒？”

    梅兒壓低聲音：“今兒一大早發(fā)現(xiàn)的，大小姐打發(fā)回來報信的人說，昨兒半夜他們接到趙家出事的消息，老太太當(dāng)時就厥過去一回，好容易將人搶救回來，她休息的時候?qū)⑷硕紨f了出去，今早伺候的人見她過了時辰還沒起身，趕忙進去查看，這才發(fā)現(xiàn)人都硬了?！?/br>
    孟蝶垂眸，休息的時候?qū)⑷硕紨f出去，這可能是真的，但是晚上就發(fā)過一回病，下人若是盡心，應(yīng)當(dāng)隔一會兒就查看一次才對，說到底還是仆人不盡心，不過她這也算是咎由自取。

    孟蝶擺擺手，這事兒同她沒什么關(guān)系，奠儀都不用她送。梅兒退下。

    孟蝶又問：“只查出來這么一個員外郎？”

    范嬤嬤：“大理寺那邊只查出這么一個員外郎。大少爺派越管給我傳話，說老太爺和符大人都還在繼續(xù)查訪，這事兒沒完?！?/br>
    孟蝶：“大哥有說翰林院那邊怎么樣嗎？”

    范嬤嬤一頓：“大少爺說翰林院也多了幾分脂粉氣。我不懂什么意思，一開始還當(dāng)是越管傳錯了話，我又問了一遍，越管說這是大少爺?shù)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