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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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忘恩負(fù)義,冷心冷情 云舟之上。 宋蘭臺站在云舟尾部,此刻暗沉陰云在舟上沉浮,他的身形大半被大氅包裹,雪白的毛領(lǐng)被狂風(fēng)呼嘯著拂過他的面頰,倒是更襯得面如白玉。 他溫和得體地解釋著來意。 “下月便是貴宗主持的修界大會,醫(yī)仙谷派我前去商議,天寒路遙,在下只能厚顏請諸位允我同往了?!?/br> 白清歡亦是想起了這茬事。 據(jù)說上古時的羽山仙庭覆滅之時,眾仙隕落,修界也是混亂無序。修士們?yōu)榱速Y源和私冤互相殘殺,動輒屠殺一城一國,險些斷了大道傳承。 于是修真界的各大宗門,每百年都會派出長老聚集在一起相商要事,大到集結(jié)修士去剿滅某個入魔的飛升修士,小到某個新現(xiàn)世的洞天福地的歸宿,全都客氣地商量著來。雖然啰嗦了些,好歹修真界真安寧了許多,于是這慣例就這樣傳下來了。 今年算起來,確實是輪到了青霄劍宗主持修界大會了。 不過為什么合歡宗沒接到通知? 白清歡的手觸上袖中的傳訊玉簡,一道神念化作文字傳出去。 【你們劍修針對得這么明顯?開修界大會都不通知我們合歡宗?】 在短暫的安靜后,傳訊玉簡泛起隱匿的靈力波動,一行字出現(xiàn)在她的識海中。 【因為這次修界大會主要商討的,就是妖獸出逃是否與合歡宗有關(guān)?!?/br> 片刻后,緊接著又是一行字傳入識海。 【確切說,不是合歡宗,是你?!?/br> 白清歡:“……” 是不是如果沒有互換身體這件事,現(xiàn)在好大一個屎盆子就要扣到自己頭上,接下來等著她的,就將出現(xiàn)八大宗圍攻合歡宗的壯觀一幕了? 那邊,宋蘭臺作為醫(yī)仙谷的長老,他的請求當(dāng)然不會被劍修拒絕,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坐上了飛往青霄劍宗的云舟。 他溫和同眾人道謝,卻又謝絕了方略將自己的靜室讓給他的好意,轉(zhuǎn)而側(cè)過身,看向最角落的白清歡。 云舟還在往上攀升,北風(fēng)越發(fā)凜冽,刮在臉上像是冷刀刺骨,宋蘭臺的笑容卻不減,話語懇切開了口。 “前日不曾為段小仙君診治,心中始終不安,可否給在下一個補(bǔ)救的機(jī)會?” 白清歡:“感覺還死不了,宋長老多慮了。” 宋蘭臺的笑容滯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什么,又溫聲說:“這是在下的心意,不收診金?!?/br> “占人便宜恐生心魔,不敢勞煩?!?/br> 宋蘭臺:“……” 眼看著那道灰衣身影已經(jīng)轉(zhuǎn)身,一副預(yù)備進(jìn)屋關(guān)門的冷淡姿態(tài),宋蘭臺溫聲道:“那有關(guān)這次修界大會的事,段小仙君可否抽空聽我一言呢?” 白清歡止步,她回頭看著宋蘭臺,后者同樣帶著最無可挑剔的微笑與她對視,像是篤定“段驚塵”聽到了這件事便會答應(yīng)。 她的手從門上移開,頭也不回往里走,身后的細(xì)犬劍靈緊隨其后。 宋蘭臺面上依舊帶笑,帶了像是長者面對小輩胡鬧時的寬和姿態(tài),從善如流跟了進(jìn)去。 木門閉合,室內(nèi)光影驟然變暗。 宋蘭臺踏入的瞬間,便先捏了道術(shù)法布了道封閉禁制,將里面的所有聲音都封閉在其中。 云舟上的小屋內(nèi)沒有座椅,唯有白清歡醒來時見到的那些蒲團(tuán)。 她也不客氣,自己將唯二的兩個蒲團(tuán)攏到一起,一個墊臀一個墊腳,懶懶地坐了。 宋蘭臺的雙手?jǐn)n在袖中,目光巡視了半天也沒見到能坐的地方,輕笑了一下,非但不覺得惱怒,先前緊繃著的那根弦倒是松了一些。 果然是個年輕氣盛的弟弟。 宋蘭臺自顧自地席地坐在白清歡對面,甚至還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張矮幾,又取了套茶具出來。 他掌心化作的一朵小小的火苗舔舐著茶壺,很快水便沸騰了,又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注水沏茶。 白清歡并不看他,而是單手托著下巴,上半身倚靠窗邊,視線斜睨著窗戶縫隙外的翻騰云海,仿佛那些灰撲撲的云霧都比對面那位豐神俊逸的醫(yī)仙谷長老來得好看。 很快,屋內(nèi)浮起清苦的茶香。 不過最后那杯茶卻沒有遞向白清歡,而是落到了宋蘭臺自己手里。 宋蘭臺像是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歉然笑著看向白清歡:“真是不好意思,這套茶具是我的一位摯交好友特意送的,她只準(zhǔn)備了我的杯盞,倒是不曾準(zhǔn)備待客的,今日恕在下失禮,不能招待段小仙君了?!?/br> 語罷,動作優(yōu)雅地捧起茶水,淺淺泯了一口。 白清歡漫不經(jīng)心回:“無妨,我生來不愛喝茶?!?/br> 言語間,她無意瞥了一眼那套茶具,卻猛然覺得眼熟。 她定睛一看,只見上面繪制著淡粉色的花樣,不是什么法寶,只是圖案少見些,竟是合歡花的圖案。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是她于某個新春給合歡宗眾修送的新年賀禮,那時候宋蘭臺年幼,還不曾被送去醫(yī)仙谷,所以也有他的那份。 所以小子口中的摯交好友,莫不是自己?而且這批發(fā)送的禮,怎么就成特意送他一人的了? 白清歡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一直在暗中打量對方的宋蘭臺自是注意到“段小仙君”眼底的隱晦變化,那一瞬間,他心中浮出微妙的快意。 他輕輕以杯蓋拂去并不存在的茶沫,垂眸笑著說:“也是,茶水這東西,無人與自己同飲一壺又哪里知道意趣,也難怪段小仙君不解其中滋味?!?/br> 白清歡的眼神更不對勁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從宋蘭臺身上察覺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敵意。這不應(yīng)該,白清歡在心中暗自嘀咕,且不說宋蘭臺在外是如何溫潤得體的性子,便是醫(yī)仙谷和青霄劍宗這兩個宗門的私交,也不該如此難堪。 她老神在在坐著,手卻觸碰上了傳訊玉簡,一道神念化作文字傳出去—— 【段仙君,你是不是欠了醫(yī)仙谷那位宋長老的靈石?】 興許是“靈石”二字觸動了仙君的警覺,他回答得快且篤定。 【不曾,醫(yī)仙谷的長老診金極高,我從未找他們療傷?!?/br> 化作黑色細(xì)犬蹲坐在白清歡身后的劍靈瞇著眼,疑惑地盯著宋蘭臺看。 “我記得宋長老是想同我說修界大會的事,而不是來尋我喝茶的?!?/br> “莫急,在下正要說此事?!彼翁m臺放下茶盞,眼眸低斂,淡笑道:“聽說段小仙君前陣子去了東靈洲誅殺妖獸,說來也是巧合,我那位好友也是東靈洲的修士,所以想向段小仙君打聽一下她的近況。” 白清歡微微挑眉:“我記得宋長老高低也是一位元嬰期的修士。” 言下之意,修士想要知道消息何其簡單,哪需要找個陌生人打聽。 宋蘭臺面上似是有黯淡之色,苦澀道:“百年間忙于修煉,少有聯(lián)絡(luò),不便聯(lián)絡(luò)。” “忙于修煉,少有聯(lián)絡(luò)?” 她重復(fù)了這八個字,然后淡淡抬眸,不帶半點(diǎn)笑容反問:“是買不起傳訊玉簡,還是不會傳訊?既然你百年都不曾聯(lián)絡(luò)過了,為何現(xiàn)在又來找我這外人打聽消息?” 如果宋蘭臺說的那位好友真是白清歡本人,那這八個字何其可笑。 畢竟當(dāng)初,宋蘭臺同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我死生不復(fù)相見”,此后兩百年,宋蘭臺甚至連東靈洲都不曾踏足。 宋蘭臺面上淡淡的笑容像是被風(fēng)吹開的霧,逐漸消失。 他坐直了身子,淺色的眼眸彎彎看著對面的劍修,像是笑,又像是在懷念著什么:“若段小仙君不愿告知也無妨,畢竟我和她也曾同寢同食,相伴多年,只是后來有些小誤會,這才長久不得相見罷了。” 白清歡心中古怪更甚,只覺得宋蘭臺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修真界中,鮮有人知醫(yī)仙谷的宋長老宋蘭臺,曾是白清歡在兩百多年前救下的一個幼童。 當(dāng)年的她途徑一凡人都城,偶然遇到了被仇家追殺的宋蘭臺。 那時候的他不過三歲,小小的人躲在一個水缸之下,那水缸狹隘得連轉(zhuǎn)身也不能,只留了一道狹隘的縫隙,連光都透不進(jìn)去。 也不知宋蘭臺究竟在這里面藏了多少個日夜,她只知道自己將那孩子抱出來的時候,那孩子氣息幾近于無,蒼白的臉上只剩下了呆滯,連眨眼也不會。 自那時起,宋蘭臺便極其怕黑,入了夜便蜷縮在水缸、柜子、木箱中,躲在一切狹窄的地方,睜著那對琉璃般澄澈卻無神的眼,整夜整夜不睡。 他的修行資質(zhì)極佳,白清歡曾起過收他為徒的念頭,于是也曾像個師父那樣仔細(xì)照顧著他,白日里喂孩子喝藥,夜里哄孩子入睡。 同寢同食不假,相伴多年也不假。 只不過,這種孩童時候的事,他如今用這樣莫名的口吻道出來,在白清歡看來很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現(xiàn)在他傾訴的對象,還是“段驚塵”。 白清歡皺眉,她并不能理解他說這些的意圖,“你與他人之事,與我段驚塵何干?” 她強(qiáng)調(diào)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她只是平平無奇的段仙君啊! “與你何干?”宋蘭臺原本還笑著,只是在聽到了這句以后,唇邊的弧度卻驟然往下一壓。 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段小仙君,你應(yīng)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可如今,你卻問我,她的事與你何干?!” 白清歡這次是真懵了。 不是…… 自己和宋蘭臺的恩怨,到底怎么就和段驚塵有關(guān)了? 宋蘭臺卻已經(jīng)握緊了雙手,聲音不似先前溫柔,反而頗有冷嘲熱諷的意味,“雖說段小仙君年幼,但是再無知,也應(yīng)該知曉寒淵之下鎮(zhèn)壓了昔日損毀仙庭的強(qiáng)大邪魔,而如今仙人們留下的封印似乎出了問題,當(dāng)初邪魔麾下的百萬妖獸有不少自寒淵出逃了。貴宗這次不就是為了這事,才充滿召集各大宗門前來青霄劍宗的嗎?” 見他又提及了正事,白清歡立刻進(jìn)入高冷劍修人設(shè),頷首:“是?!?/br> “你既然知道此事重大,卻依舊無動于衷。”宋蘭臺扯了扯嘴角,譏笑:“我不信你不知道,有人想要將此事牽扯到她身上,我也不信你不知道,此事一旦認(rèn)定和她有關(guān),無論真相是何,她都必死無疑!” 白清歡:“……” 要放在幾天前,死的肯定是自己,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死的可能是劍修們的小祖宗。 但是就算這樣,就算宋蘭臺還記得他還欠了她一條命想要償還,可是他在“段驚塵”面前生什么氣? 白清歡自認(rèn)還是頗為了解宋蘭臺,可如今卻全然不知他到底在發(fā)什么瘋。 她皺著眉,組織了許久措辭,也不知該怎么開口。 然而,這樣的反應(yīng)不知為何,似乎更加刺激了宋蘭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