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他覺得今天的被子隆起的高度比以往有些多了，像有個巨大的發(fā)面饅頭藏在里面。

    他慢慢掀開被子：“你還在睡覺嗎？”

    臺燈的燈光鉆進去，讓程凜最先看到純黑色的、帶著發(fā)旋的頭頂心。

    麥麥變色了。

    程凜把鵝絨被蓋了回去。

    他直起身體，深呼吸了兩下以保持冷靜，又環(huán)視四周，確認自己在自己的屋子、自己的臥室。

    人？是人么？

    鄰居跑錯樓號了？

    不可能。不談密碼鎖的安全性，即便真有陌生人順利從防盜門進屋，監(jiān)控會記錄下來，他的手機還會立刻收到進門提示。

    爬窗進來的？

    更不可能，因為害怕麥麥會翻窗，程凜給家里的窗戶全都安裝了紗窗，日常也都落鎖，從外面根本無法順利打開。更何況這不是一樓。

    程凜開始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他后退兩步，摸索著安靜移開衣柜門，反手從里面掏出收藏的金屬棒球棍。

    緊接著向前一步，猛地將鵝絨被整個掀開。

    果然是個人。

    男人。

    側(cè)躺著，緊合著眼睡覺。

    沒穿衣服，光溜溜的。

    貓呢？

    程凜不斷用眼神搜尋麥麥的蹤影，一邊握緊了棒球棍，喝道：“醒醒！”

    麥麥從夢境中掙扎出來。是個好夢。

    迷迷糊糊里，他覺得有點冷，想翻身滾回被窩，聽見程凜的聲音：“不許動！”

    麥麥猛睜開眼，以為自己闖禍惹程凜生氣，手忙腳亂一骨碌坐起來。

    從未有過的寬闊視野。

    低頭，就看見沒有毛發(fā)覆蓋，更加修長的手腳。

    原來不是夢，自己真的順利變成人了。

    麥麥端詳自己的手臂、雙腿，他又試著開口說話：“程凜?！焙芮宄钠胀ㄔ?，脆生生的。

    程凜握著棒球棍的手微微發(fā)抖：“你是誰？”

    天降裸男不談，自己的貓也不翼而飛了。

    對，貓。貓究竟去哪了？

    程凜扭頭喊：“麥麥，麥麥……！”

    床上的麥麥聽他這么大聲呼喚自己，說：“我就在這里?。　币贿吥胫蛔涌窟^去，“你看，我現(xiàn)在也是人了！”

    “不許動！”程凜倒退一步，提起棒球棍對準(zhǔn)麥麥。

    麥麥停下來。程凜的眼神如見陌生之物，大有兇惡之意，盯得他有點害怕：“怎么啦?！痹趺春蛪衾锏膬赡蓸?。

    程凜愣了愣，將自己的棒球棍暫時放下了。

    他看到了這人的右手手腕系了一根紅繩——上面有個純金打的平安鎖，是他昨天親自掛在麥麥脖子上的，作為一周歲的生日禮物。

    第2章 于是麥麥決定離家出走（二）

    “……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要是能快點變成人就好了?！丙滬湵P腿坐在沙發(fā)上，被迫穿了身程凜的衣服，興高采烈分享變?nèi)烁醒浴?/br>
    感言中夾雜幾處過往的生活細節(jié)，的確一一吻合，連程凜穿什么顏色的內(nèi)褲都知道，事關(guān)屋主的隱私。

    “既然你能變成人?！背虅C耐著性子聽完了，說，“那你現(xiàn)在重新變回去吧。”

    人型麥麥安靜了三秒，為難道：“好像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變?！?/br>
    “那我怎么相信你是麥麥?！背虅C說，“我的貓才一歲，你看上去像十幾二十歲，而且你為什么會說話？”

    “我每天聽你說，看電視也學(xué)呀?！丙滬溡话逡谎壅J真回答，“昨天我就感覺自己快要變成人了，我不是還和你說的嗎？你不想聽，讓我快點睡覺?！?/br>
    “我怎么聽得懂你在說什么。你喵個半天，我以為你說三文魚好吃。”程凜道。

    麥麥沉默了。昨夜臨睡前，一歲的他四只腳踏在程凜的胸口上，喋喋不休表達自己即將為人的激動心情。

    “我們的大小就一樣了?！彼f，“這下你如果要死了，我可以救你。”

    程凜拍拍他的屁股：“您能先下去嗎？”于是麥麥下去了，趴在旁邊繼續(xù)聒噪。

    程凜看著貓，用手搓了搓貓腦袋，隨后用掌心撫順麥麥的背脊毛，很滿意的樣子。

    麥麥很舒服，像引擎不斷發(fā)出轟鳴聲。過了會開始拿腦袋拱程凜的脖子。

    “別玩了?！背虅C把他按下去，親了一下，“結(jié)束，睡覺?！?/br>
    麥麥回顧那場景：“可是你親我了。”

    “怎么了？我也沒少親過?！背虅C道，“不愿意可以拒絕。”

    “我愿意啊?！丙滬湸?。

    程凜斜倚著沙發(fā)看眼前人。

    麥麥變成人后比他稍微矮一些，容貌很年輕，像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孩，眼睛倒還是圓滾滾的，寫滿不諳世事的、天真的愚蠢。

    面孔沒見過，眉眼搭配卻無比熟悉，讓程凜確信如果麥麥真的會變成人，大概也就長成這個模樣。

    問題是麥麥憑什么變成人，它應(yīng)該是只小貓咪。

    “你到底怎么證明自己是麥麥？”程凜威脅道，“不如我現(xiàn)在把你扔給警察調(diào)查，這樣什么就都清楚了?！?/br>
    “……啊，我是要坐牢嗎？”麥麥緊張問。

    這是他看電視學(xué)來的，幾部劇里反派最后的下場都是被警察逮捕，法院判決，銀手銬一閃，進去了。

    “對?！背虅C點頭，“起碼關(guān)十年?！?/br>
    “那你會來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