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做人有做人的好處，但當貓自然也有極為自由的地方。

    體積變小了，臥室的床又重新遼闊如帕米爾高原。枕頭是平坦的高地，被子是嶙峋的山脊。他踩上去，就凹陷下去，變成了圓形的湖泊。

    麥麥喜歡赤腳踩柔軟的東西，這讓他的心情很好。而且這里到處都是程凜的氣味。

    如今他不僅漸漸掌握了人貓之間的切換，并且即將接受小貓人聯(lián)盟正規(guī)的掃盲教育，不日還將工作，貓生一片光明。

    更重要是，他認為自己現(xiàn)在與程凜的關系又邁上了新臺階，這是非常值得紀念的。

    程凜親過他人形的他了。這是千真萬確的。

    想至此，麥麥情不自禁地又立起尾巴，撒開腿在床上跑了三圈，又在程凜的枕頭上打了個滾。

    程凜洗漱完回臥室，就看到自己的貓在床上蹦來蹦去的。

    小夜燈暖色的光照著暖色的小貓。

    沒撿到貓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好像是打游戲，好像是看電影，也可能只是工作。如今只是回想，竟然都感受到無限的寂寞和孤獨。

    程凜沒做聲，倚著門看，麥麥并無察覺，還在賣力地咬著被角鋪展，隨后從被窩里拖出自己的小毛毯。

    如此，高原上的地形便更加豐富多彩。

    麥麥正很滿意地準備重新開跑，轉了個向就看見程凜在看他。

    好尷尬。

    程麥麥移開目光，假裝自己很忙碌。他先前爪踩了兩下被子，隨后伸了個懶腰。

    程凜坐到床沿繼續(xù)看他，說：“伸懶腰。”

    麥麥遂站直了身子，過了兩秒打了個哈欠。

    “打哈欠?！背虅C說。

    麥麥閉上嘴，轉而開始舔自己的前爪。

    程凜：“舔手?！?/br>
    麥麥四腳著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喵。”

    “瞪我?！?/br>
    麥麥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低頭用腦袋頂了頂程凜撐在旁邊的手。

    程凜終于笑了一下。他拿手心罩住貓毛茸茸的腦袋，一招令貓側躺下來：“我聞聞是不是香的?！?/br>
    他將臉埋進麥麥柔軟的毛發(fā)中，聞到陽光的味道。麥麥像引擎呼嚕呼嚕，身體呼吸起伏。他知道自己再不是獨自一個人。

    十五個工作日后，程麥麥收到了自己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

    程凜的戶口本多了一頁。

    姓名程麥麥，性別男，18歲，漢族人，婚姻狀況未婚。

    文化程度為學齡前兒童。

    程凜把戶口本舉高了看，過了會拎著在貓眼前晃悠：“看得懂不？上面說你是個文盲?！?/br>
    麥麥已經順利重新變回了人，正抱膝坐在椅子上，介意道：“怎么這個也要寫上去？”

    “戶口本登記你的信息，當然要什么都寫?！背虅C把自己的白色馬克杯遞過去，“辛苦給我倒杯水。謝謝寶寶?！?/br>
    自上次程凜說沒貓倒水自己會渴死后，麥麥理所當然認為自己目前分管飲水機，協(xié)管倒水、燒水以及喊程凜換水的業(yè)務領域。

    所以程凜不僅沒有了花紋杯子的使用權，也沒有了自己倒水的權利。

    “不辛苦。”麥麥把杯子恭敬接過，邊接水邊問，“那我文化水平提高了，他能把這條去掉嗎？”

    “可以。等你有學歷了，我給你去派出所更新一下?！背虅C小心取回斟滿到極限的水杯，湊上去喝一口。

    貓每次倒水都追求卓越，一個杯子折騰得跟那無邊際游泳池似的。

    “我要念到博士?！丙滬溚蝗徽f。

    這是他用互聯(lián)網了解到的，當前世界上最高的學歷。想必這對他二十年后做處長也是有利的。

    “噗?！背虅C一口水嗆到氣管，想笑又不能，再而衰三而竭，眼睛一閉差點過去，繼而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麥麥當是水里有毒，猛拍他背，著急道：“你怎么了！”

    程凜捂著臉咳得沒完沒了，過了會拿開手，虛弱道：“我沒事?！?/br>
    麥麥看了眼他潮濕的眼眶，跟著一愣：“你怎么哭了！”

    貓火急火燎抽了兩張紙要給人擦眼淚：“你別哭?！?/br>
    這么一來，程凜的面子也上來了，生硬道：“被水嗆到了而已。我可從來不哭?！?/br>
    麥麥說：“你怎么喝水都可以嗆到呢？”

    程凜不答反問：“你真要讀到博士嗎？”

    “我盡力吧?！丙滬溦J真想了想，說，“他們說博士很難的，要好多時間。你笑什么？”

    “你學歷這么高，我會自卑的?！背虅C說。

    貓便說：“那我們一起讀博士吧？”

    程凜拒絕了他的提議。臨近睡覺的時間，他站起身去關客廳的電視機。

    麥麥見他要走，把桌上的戶口簿小心疊起來，扭頭想往自己的雙肩包塞。

    “你拿我戶口本干什么？”戶主在身后問。

    麥麥扭頭，心虛地說：“我想和身份證一起，拿給榮榮看看?！?/br>
    盡管王德榮是個不錯的小貓人，但程凜也不太同意程麥麥將如此關鍵的證件隨便帶進帶出，他說：“你可別給我弄丟了。戶口本很重要的?！?/br>
    這言論讓麥麥謹慎緊張。他問：“戶口本有什么用??？”

    “多了去了?！背虅C隨口說，“結婚就得拿戶口本去民政局。”

    “那你也不結婚，也不讓我結婚。”麥麥單純地說，“戶口本沒什么用處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