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許亦為沒有半點表情,也沒有回應(yīng)她的感慨,而是問:“你是想讓我告訴你不傷人性命就能離開這里的辦法?” 林尋點頭:“是?!?/br> 許亦為終于看向她,深邃的眸色中劃過令人熟悉的情緒,是妥協(xié)和了然。 林尋有些不能確定地問:“你答應(yīng)了?” 許亦為喝了口茶,說:“首先你需要充足的體力,要按時吃藥。” 林尋:“沒問題!” 許亦為:“你離開了,她的生死也就與你無關(guān)了,你想干涉也干涉不了,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再說你也不能管她一輩子?!?/br> 這倒是,她總不能走了再回來看看余歆有沒有事吧,回來了不就等于再次奪舍嗎?既然要走,就要趕緊徹底,不再回頭。 林尋問:“所以只要我離開了,我說的那個‘她’不會為難這里的人?” 許亦為似是笑了一下:“‘她’針對的只是你,你都離開了,別人引不起‘她’的興趣。” 林尋想了想:“我不明白,為什么‘她’執(zhí)意要留在這里,這里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許亦為卻沒有接話。 林尋沒有糾纏這個問題太久,又道:“等我把體力養(yǎng)好了,我就離開。到時候……” 說到一半,她的話頓住了,許亦為卻聽懂了:“你mama的事不用擔心?!?/br> 林尋低下頭:“謝謝?!?/br> 許亦為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只是將她面前的杯子拿走,將茶水換成溫白開,說:“吃藥不能喝茶。記住,體力很重要,博弈的機會也許只有一次,一定要抓住、要珍惜、不要退縮、不要猶豫?!?/br> 林尋看向他,將這幾句話記在心里。 許亦為一向話不多,但只要是他的叮囑一定是重要且對她有用的。 林尋將藥瓶握在手里,隔了好一會兒才問:“舅舅,你穿過多少次,能告訴我嗎?” 許亦為剛舉起杯子,又放下,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說:“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了?!?/br> 林尋怔怔地看著他。 這應(yīng)該是許亦為第一次正面回答,等于承認了他也是穿越者。 林尋又問:“那你頻繁使用它的時候,也是像我這么大么?是因為哪個人,還是為了改變哪件事?” 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那一定是某種強烈的執(zhí)念,就像現(xiàn)在的她一樣。雖然知道自己太過執(zhí)著,而這并非優(yōu)點,卻無法做到不去執(zhí)著。 許亦為沒有回答,而是反問:“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任何世界都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則?” 林尋點頭:“記得,第一條就是遵循?!?/br> “現(xiàn)在告訴你第二條。”許亦為掀起眼簾,目光平定,“如果你的答案會影響對方未來的選擇,請保持沉默?!?/br> 林尋接道:“意思是,不要輕易介入他人的因果?” 許亦為:“至于你剛才的問題,也許在未來某個時刻你會找到答案。就算到時候你的答案和我的不同,那也是屬于你的,而不是受我影響?!?/br> 這話落地,許亦為就拿著杯子走向書房,最后又落下一句:“明天張律師會和你聯(lián)系,早點休息。” …… 第一條,遵循自然規(guī)律。 第二條,不要輕易介入他人的因果。 以后應(yīng)該還會有第三條、第四條…… 許亦為的話在林尋心里反覆徘徊了幾天。 沒有“她”的sao擾,林尋難得清靜,可以不受干擾和影響地想一些事。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林尋也在張律師的提議之下,將孫導送進警局。 孫導沒有死,只是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幾件物品消失了,知道是余歆拿走的,出于心虛不敢聲張的心理,沒有驚動任何工作人員,只獨自到醫(yī)院包扎。因檢查出腦震蕩需要觀察,之后幾天孫導一直在住院,直到警察找上他。 這一次,余歆的丑聞沒有擴散到網(wǎng)絡(luò)上,警方找到多名女性受害者配合調(diào)查,加上有林尋提供的證據(jù),孫導要入罪并不難。 因為按時吃體力藥的緣故,林尋的氣血、力氣恢復得很快,在“她”休眠結(jié)束之前還時不時與余歆聊天。 余歆說她也感受到體力比以前更加充沛,似乎腦子也更清楚一些。而且在得知孫導被捕之后,余歆明顯松了一口氣。 林尋趁機勸余歆朝前看,余歆便問林尋,是不是怕離開后她會想不開自殺? 隨即余歆這樣說道:“自殺應(yīng)該是不會了。只要身體還能喘氣兒,我愿意學著改變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將期待降低,去迎接未來的生活,多關(guān)愛自己。無論好壞都是我自己的因果,我自己受著?!?/br> 這之后,余歆又問林尋下一步打算。 其實林尋也說不清楚應(yīng)該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才是最恰當?shù)臅r機,她只是每每在夜深人靜時用“她”教的辦法集中精力嘗試穿越,若失敗了,就再等一天。 而每個白天林尋會去醫(yī)院看望許南語,一待就是大半天。 林尋試著將自己的打算告訴許南語,許南語聽了雖然不舍,卻說尊重她的選擇。 許南語還說,對她來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起碼她知道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覺,原來穿越時空是真的。盡管林尋會離開這個世界,但只要能在其他世界好好生活,她作為母親已經(jīng)很欣慰了。 其實人類和動物很像,孩子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去尋找自己的天地,看盡眾生,再透過眾生看清自己——天地萬物都是明鏡,照見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內(nèi)心的善與惡、美和丑。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直到半個月后的某個凌晨,林尋洗漱過后躺在床上,再一次嘗試使用能力。 她的手機里播放著滴水聲,她的腦海中充滿了過去的畫面。她感受著自己身體里源源不絕的能量,和強烈的想要離開的愿望,她就躺在這股能量中間,如同嬰兒在母體中充滿了安全感。 就在這一刻她生出預感:應(yīng)該就在今晚。 然而,當這層預感出現(xiàn)時,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那道久違的聲音:“你在干什么?!” “她”的語氣聽上去很不友善,像是質(zhì)問。 林尋沒有回答“她”,只集中控制者精神力,盡可能地將她要回去的場景細節(jié)化。 “她”感受到林尋的意圖,叫道:“你給我住手!” 林尋卻笑了,不只感覺到“她”的慌亂,還仿佛看到新世界的大門開啟。 而就在她的意識自這個世界消失的前一刻,林尋對余歆說:“再見?!?/br> 林尋最后聽到的聲音是“她”的怒吼聲。 林尋笑著回了一句,就像是在安撫鬧脾氣的熊孩子:“只是一場旅行而已,你慌什么?!?/br> 第35章 chapter 34 chapter34 下一秒,林尋就感覺到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 很安靜,很和諧。 這里是夏天,有點熱,還有潮濕的微風。 街心公園,正值黃昏。 林尋深深吸了口氣,睜開眼,毫不意外地看到站在面前的蘇云。 她成功了! 她回來了,回到蘇云撞車的十五分鐘前! 林尋看著蘇云憔悴的面容,露出笑容,說:“我聽說您生病了,是因為目睹我媽的自殺,受了刺激。其實我也是,我這四年一直有記憶斷片的毛病,還會生出一些幻覺?!?/br> “你……”蘇云怔了怔,“也是因為許南語的死?” 林尋點頭,雖然依然是十八歲的模樣,氣質(zhì)卻與往日不同,看上去更從容、更篤定:“孩子與母親的羈絆遠勝過和父親的,你作為母親應(yīng)該可以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說是我害死了蔣媛,我對這件事完全沒有印象。我只是希望你記得,你還有一個兒子,他叫蔣延。” 這個世界的蘇云仍處于茫然中,自然不知道面前這個小輩面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四個故事版本,她喃喃道:“你怎么知道這件事,許南語和你說的?不,不可能……” 林尋沒有給蘇云走神的時間,很快說:“你的女兒和我的mama都已經(jīng)離開了,可你還活著,你的兒子還活著,請你多看看他。如果你就這樣走了,他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 聽到這話,蘇云朝遠處的蔣延看去,蔣延也正盯著這里,看上去很緊張。 這幾年蘇云清醒的時間不多,她憑著僅有的記憶不太確定地問:“都已經(jīng)過去四年了,這么久了,延延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大學了?!?/br> 林尋輕輕搖頭:“他沒有考大學,他上了職高。是因為要照顧你,他不能離開家太遠的地方,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職高畢業(yè),在一家汽修廠上班。” 這話落地,林尋就站起身,起身的瞬間忽來一陣頭暈,但相比之前的頭疼欲裂,這樣的副作用已經(jīng)算非常溫和了。 而她心里已不再焦慮,不再糾結(jié),只有如釋重負。 蘇云見林尋要走,追問:“你不想問我許南語的遺言了?” 林尋吸了口氣,背對著蘇云說:“我知道我媽一定很放不下我,可她來不及跟我交待,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我原因——她的苦衷我已經(jīng)明白了。很抱歉,我今天不該來,嚇到您了?!?/br> 抬眼間,林尋看向不遠處的余寒和蔣延,他們一同看這這里。 林尋揚起笑容,卻沒有立刻走向他們,她閉上眼,再一次嘗試使用能力,全然不顧自己剛剛回來,還需要時間休息。 “她”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憤怒:“你這個騙子!我不會放過你!” 林尋如此回道:“有本事你就阻止我。不阻止,我可就走了?!?/br> 這一刻林尋十分肯定,“她”并不能隨心所欲、隨時隨地就能拿走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之前幾次只是讓“她”鉆了空子。 頭暈目眩的感覺再度襲來。 世界開始旋轉(zhuǎn),林尋一直在試圖穩(wěn)定自己,直到慢下來。 這里是在一間公共洗手間,溫度陰涼潮濕,還有一些腥味兒。 林尋睜開眼,雙手就撐在洗手池邊,鏡子里映出來她的臉,臉色有點白,眼睛里卻流露著神采。 林尋輕輕眨動眼睛,直起身,對著鏡子露出一抹淺笑,有點冷,隨即她走向最里面的隔間,“砰”的一聲,將那扇堆放清理工具的門一腳踹開。 門板撞到隔板上又彈了回來,發(fā)出響聲。 林尋從里面翻出一瓶沒有稀釋過的消毒水,又從隨身包里拿出迷你裝的保濕噴霧,將小瓶子里的保濕液倒了,再將消毒水灌進去。 就這樣,林尋揣著消毒水,頭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間。 外面的走廊悄無聲息,而她的腳下不再猶豫,幾個箭步就來到錄制棚的外間。 是的,就是這里,第二個世界的臨時錄制棚,王助就是在這里對她發(fā)出攻擊。 此時的余歆正昏迷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