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只差最后一步，任務(wù)就會結(jié)束。

    林尋很快收起心中的驚訝：“沒想到你會給我這么大提示。我還以為……”

    樊小余：“這不算是提示。沒有這層提示，你也會知道該怎么做。前面每一步都是你自己蹚出來的。你之所以驚訝，是因為你對進度一直處在未知狀態(tài)，面對未知，你不敢掉以輕心，你會以為還有很多難關(guān)等著你。”

    “是。”林尋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一直都是這樣的心理，盡管她比以前更加明白人性，卻和所有人一樣跳不出“明知故犯”的人性圈套。

    了解是一回事，超脫是另外一回事。

    樊小余：“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

    林尋：“我只知道自己成長了。至于變，你指的是什么？”

    樊小余：“更謹(jǐn)慎，更多疑，更不會輕信人類?！?/br>
    林尋：“聽上去并不是好的變化，我生活的世界，很多人都在追求簡單、返璞歸真，認(rèn)為抱有純善才是美德?！?/br>
    樊小余輕笑：“就算不夠純善，也未必要做惡人啊，大多數(shù)人都在中間地帶，兩頭極端的是少數(shù)。如果有人特意用這種話術(shù)給你洗腦，那他一定是要想要控制你，你簡單一點就更容易被拿捏。其實簡單和智慧并不沖突，生活可以簡單，但思想不能簡單。”

    林尋沒有接話，只是品著樊小余的話中深意，她對樊小余的過去知道得不多，只大概知道樊小余無父無母，生活在未來，很像是小說里描述的那種充滿科技的廢土?xí)r代。

    樊小余是被當(dāng)做異能激發(fā)的試驗品養(yǎng)大的，她的朋友也都是如此，因她體質(zhì)特殊才存活下來，而那些朋友就沒有那么幸運，生于異能死于異能?；蛟S正是這些經(jīng)歷，令樊小余很早就明白了一些道理。

    片刻后，樊小余再度開口：“其實我一開始并不看好你，因為你是個重感情的人?！?/br>
    林尋安靜了幾秒，隱約明白樊小余的指向：“因為這個世界我的mama活了下來，我曾經(jīng)為了救她而寧愿犧牲自己，現(xiàn)在失而復(fù)得，你覺得我會舍不得走？”

    樊小余：“但是看到你們的相處，我才知道是我錯了?！?/br>
    林尋：“這種感覺我想你應(yīng)該可以體會，雖然都是我mama，但這個她到底不是生下我的那個她，對我來說總像是少點什么。我依然愛她、關(guān)心她，可是……或者這樣說吧，是我心里還有執(zhí)念，我總想著能救下那個生下我的mama，如果可能我想再回到那個世界，用現(xiàn)在的能力去嘗試創(chuàng)造一個‘完美’的故事版本。”

    隔了一會兒，樊小余吐出這樣一句：“你這樣想很危險?！?/br>
    “怎么？”林尋反應(yīng)了一下，這才明白，“難道你們中間那個背叛者，也曾有過一樣的念頭？”

    樊小余：“一開始，那只是一個念頭，后來它就變成了一枚種子。種子種在土壤里，沒有遇到合適的條件不會發(fā)芽，一旦遇到了就會兇猛地生長出來，難以遏制。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貪婪和欲望，他的精神和三維世界從沒有切割干凈，當(dāng)他終于尋找到初始世界時……”

    這后面的發(fā)展不言而喻，長久壓抑的欲望一旦找到爆發(fā)的突破口，遇到催生的養(yǎng)分，將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就算最終結(jié)果是不好的，也想要試一試，抱著“萬一可以呢”“也許能行呢”這樣的僥幸心理，絕對不會還沒有嘗試就先判定結(jié)局。

    林尋沒有對樊小余說“我不會這樣”，她不想為此做保證，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會怎么選，會變成什么樣。經(jīng)歷了十幾個世界，她終于明白一個道理，只有“變”才是不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一定、肯定，沒有人能預(yù)測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

    就好像她開始并不明白許亦為為什么已經(jīng)通過考驗，卻還是放棄去高維世界，并為此感到驚訝，現(xiàn)在的她卻已經(jīng)明白了。

    換做是她，如果有一天去了高維世界，再來三維世界執(zhí)行任務(wù)，結(jié)果巧合發(fā)現(xiàn)初始世界，難道她就真的能毅然決然地掉頭離去，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尋找到最初的自己，創(chuàng)造最初的“完美”世界，這是多么大的誘惑啊。

    人這一生在追尋什么，無非就是那么點事，溫飽之后追求精神，而精神世界是無止境的，并不是一碗飯一盤菜就能承載的。

    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我是誰。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明明在初始世界都能找到啊，只是以三維世界的科技和人力不可能去到那里。

    臨睡前，林尋又和樊小余聊了會兒天，樊小余沒有再對林尋生出的念頭評價一個字，好像對此也并不擔(dān)心。

    林尋也沒有再多想，始終抱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態(tài)。

    翌日一早，許南語就通過關(guān)系和獄方聯(lián)系，轉(zhuǎn)而告知林尋，她今天可以和許亦為通十分鐘電話，但要等許亦為打過來，外部電話是不允許打給犯人的。

    林尋心里一陣激動，卻還是耐著性子在電話打來之前做足功課，將要問的問題一一寫下來，并組織好語言，絕不浪費這十分鐘的每一秒。

    差不多到了上午十點，林尋終于等到許亦為的電話。

    電話接起，只聽到對面許亦為“喂”了一聲，聲音很低，還帶著笑意。

    他這樣輕松的情緒也感染到林尋，林尋懸著的心落下一半，吸了口氣，看著紙上的問題問：“咱們長話短說，我有很重要的事。第一件事，我昨天去了福利院才知道，程朗也是從那里出去的。我懷疑王崢也在福利院長大，只不過被領(lǐng)養(yǎng)之后改名換姓了。因為據(jù)那個孫老師說，當(dāng)時有一個男孩和程朗關(guān)系很近。”

    許亦為花了幾秒鐘時間消化林尋帶來的訊息，隨即問：“你想問我知不知道他們的事？”

    林尋：“我知道你不知情，你若知道一定會記在資料里。我這樣問好了，你有沒有聽過那幾顆桂花樹的故事？有一棵樹是后來長起來的，這有點反常。明明有四棵樹長得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多出一顆？孫老師說是它自己長出來的，院里沒有管。”

    緊接著，林尋又將王崢有意參與福利院推翻重建的事，以及程朗對桂花香十分敏感的線索一一告知許亦為。

    林尋還特別在“攻擊性強”“有暴力基因”這兩個詞上加重語氣，跟著又問許亦為，如果院里有小朋友離世，通常會怎么處理？

    許亦為是聰明人，這幾條線索聯(lián)系起來很快就令他洞悉林尋的意思，并產(chǎn)生聯(lián)想。

    電話里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再次出現(xiàn)許亦為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還透著嚴(yán)肅：“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但不肯定，因為我也是聽說的?！?/br>
    林尋忙問：“是什么？”

    出于對許亦為的了解和信任，林尋絕對相信他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能透露的一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且認(rèn)定最符合她要找的那條線。

    許亦為這樣說道：“我聽說在那幾年院里出過幾件離奇的事件，在我們這批人里流傳過一段時間，都是當(dāng)鬼故事來講的?！?/br>
    說到鬼故事，無外乎就是那么幾種元素：冤魂、夜晚、血腥、暴力。

    許亦為描述的故事也符合這幾點，說是有一個女生在福利院離奇失蹤，院里的老師到處找人，還聽說那女孩是連夜從狗洞鉆出去逃跑的。但院里沒有驚動警方，找不到人最后就作罷了。

    當(dāng)時福利院的管理非常不成章法，那丟失的女孩原本就有病，她走了還能少一個累贅，當(dāng)時的院領(lǐng)導(dǎo)原本也不想將她找回來，所以出去找人也就是做做樣子——這段過往是后來許亦為聽老師說的。

    而那個女生最喜歡穿白色的裙子，可福利院條件有限，大家都穿統(tǒng)一服裝，哪有什么白色裙子給她穿？那女孩就將有些泛黃的床單圍在身上，用皮筋和卡子固定住，還穿著它跑到院子里玩。還有，福利院當(dāng)時的統(tǒng)一服裝，上衣部分的領(lǐng)子是深藍色。

    聽到這里，林尋身上不由得生出一片雞皮疙瘩。

    所有元素都對上了，現(xiàn)在就只差程朗和王崢的聯(lián)系了。要奠定日后那種扭曲的信任關(guān)系，通常需要一件很重要的事作為基礎(chǔ)。當(dāng)兩個人共同經(jīng)歷過某件事，產(chǎn)生過類似“相依為命”“共同進退”的心理，這兩人的關(guān)系就會突飛猛進。

    就在這時，許亦為問道：“你是不是懷疑，那棵后來長起來的桂花樹，是因為人體的養(yǎng)分才長得那么好？”

    第84章 chapter 28

    chapter 28

    林尋：“我知道這樣認(rèn)定無憑無據(jù)，很像是妄想癥，但是……”

    林尋試圖解釋自己的第六感，但她還沒說完就被許亦為打斷：“不，我相信你的直覺。如果不是超出常人的敏銳度，你的能力也不會激發(fā)?！?/br>
    怎么，能力激發(fā)與此有關(guān)？

    林尋問：“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許亦為：“敏銳度、洞察力，韌性和欲望，這些都是基本要素。這些年我一直在做研究，雖然我的能力消失了，但這并不妨礙我去研究它。而且我也想將它找回來，想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br>
    林尋品著許亦為的話，不由得代入自己的處境。

    她承認(rèn)自己是個敏感且敏銳的人，有時候會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尤其是當(dāng)她知道自己有能力以前，她一度以為自己瘋了，就是因為這些特質(zhì)。旁人不易察覺，或是察覺了也不當(dāng)回事的細(xì)節(jié)，她總是裝在心里耿耿于懷，還會不自控地翻來覆去地想像。

    至于欲望，林尋一向自認(rèn)為自己是個“無欲無求”的人，因為自小不缺錢，生活沒有匱乏過，沒有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兒，因此在物質(zhì)上并不貪婪、斤斤計較。但反過來講，是人都有欲望，都有求而不得的愿望，也有終其一生追求的東西，小時候缺什么長大就會被什么左右。

    如果這個人一生都在追逐名利，那么名利對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東西，為了名利可以舍棄一切，包括自己的良心。

    林尋不是這樣的人，這并不是說她多么高尚，只能說是有其他東西令她執(zhí)著。金錢上的貪婪與欲望，放在其他事情上同樣是貪婪與欲望。

    林尋和許亦為的通話時間眼瞅著就要到了，林尋連忙抓緊時間，詢問移樹挖掘的可能性。她總不能和福利院說，要在這里面找一副骸骨吧，有沒有還要兩說，萬一沒有呢？

    許亦為給了她一點建議，讓林尋以風(fēng)水移樹的說辭，福利院的老師們多少都有點信這些，就算到時候挖不出東西也不尷尬，挖出東西剛好有說辭，說是這下面的東西影響了風(fēng)水。

    事實上，福利院這個地方常年陰涼潮濕，在這里住久了人難免要生病，福利院里早就有傳言說，是這個地方陰氣重，不利于發(fā)展。這種說法在風(fēng)水上是成立的，無論是人、動物還是植物都喜歡陽光，住在陰氣重的房子里身體怎么會好？

    桂花樹是喜陽的，那五顆桂花樹種的地方日照充足，長勢喜人，但因為長得太好，每年都會將陽光遮擋住一部分，陽光無法探入窗戶，便令挨著桂花樹的屋子陰了幾分。

    但福利院里也有一種說辭，說這幾顆桂花樹是福利院剛建立起來的時候就種下的，和這里的磁場融為一體，是風(fēng)水樹，輕易不能動。

    林尋記下許亦為的話，掛上電話便連續(xù)已經(jīng)去往公司路上的許南語。

    對著許南語，林尋沒有抬出風(fēng)水說，而是選擇實話實說，隨即又將許亦為的建議轉(zhuǎn)達給許南語。

    無論是哪個世界的許南語都不是迷信的人，只因她親眼見識到穿越時空的能力，了解到科學(xué)以外無法企及的領(lǐng)域，局限在三維世界的風(fēng)水說便換了另一種角度看待。

    許南語聽后很快就答應(yīng)林尋，還讓助理將她的意思先一步傳達給福利院，又派了幾個人和林尋一起去。

    林尋心里有了底氣，不到一個小時就和許南語公司的人一起來到福利院，再次見到孫老師。

    孫老師上來便說，難怪林尋前一天問了很多桂花樹的事，臨走前還特意繞著樹走了幾圈，原來是看出問題了。

    孫老師還嘀咕說，自己有一些找不著病根兒緣由的毛病，怎么都看不好，有時候還會鬼壓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幾棵樹有關(guān)。

    林尋聽這話茬兒便順桿爬，說自己從小就體質(zhì)敏感，昨天看到這幾棵樹就不舒服，尤其是第五棵。

    等她回到家里，就問了一位很有名的風(fēng)水師，并將孤兒院的地形圖和五棵樹的位置畫下來發(fā)給對方，風(fēng)水師一看就說，壞就壞在這第五顆，還問福利院是不是有人無故失蹤過，或者是不明原因的生病，甚至病死。

    像是這種風(fēng)水上的說辭通常都是一個概率問題，大面上說得大差不差，聽者心里就很容易代入自身，越發(fā)相信。

    福利院的條件大多不好，哪家福利院沒出過點事兒呢，孫老師在內(nèi)的幾位老師一聽，便從半信半疑變成了盡信不疑。

    “你倒是機靈?！边@是樊小余的評價。

    林尋帶著人準(zhǔn)備移樹挖坑之前，樊小余跳了出來。

    林尋指揮著現(xiàn)場，并在心里回應(yīng)樊小余：“都是一些心里戰(zhàn)術(shù)上的小把戲，福利院的屋子里不容易進陽光，和建筑的格局和采光有關(guān)。這幾棵樹是有妨礙，但不是主要原因?！?/br>
    就在這時，孫老師來到林尋旁邊，又追問了幾點，主要是想知道林尋為什么只是繞著樹走了幾圈，就覺得不對——林尋年紀(jì)輕輕的也不像是懂風(fēng)水的模樣。

    林尋這回不再拿風(fēng)水說出來糊弄人，事實上她也不懂，于是就換了一套有理有據(jù)的說辭：“我聽說桂花樹分株繁殖有一套很講究的方法，需要種樹的人有經(jīng)驗，還需要用腐葉土和適當(dāng)?shù)厥┓?。?/br>
    孫老師接道：“是有這種說法，我們也試過在旁邊再種兩顆，但是怎么都種不活?！?/br>
    林尋指著那四顆老樹說：“因為這幾顆長得太好了。植物之間也有生存競爭，老樹會搶奪幼株的養(yǎng)分，老樹長得高，彼此之間都會有競爭，還會遮擋住幼株需要的陽光。桂花樹是喜陽的植物，少了陽光和養(yǎng)分很難長大。”

    說到這，林尋又指著第五棵樹問：“我昨天忘了問，這棵樹是怎么長起來的，是不是程朗和那個他很信任的男孩一起種的？”

    這件事孫老師并不知情，拿出手機問了已經(jīng)退休的老師，不多會兒就得到回復(fù)：“哦，應(yīng)該就是他倆，不過這位老師也記不太清了，當(dāng)時也沒抱希望覺得能活，沒想到長到現(xiàn)在?！?/br>
    那就是了。

    林尋表面不露聲色，心里卻不由得一緊，還對孫老師笑了笑。

    如果說來之前她有七成把握，那么現(xiàn)在就是八成。

    孫老師又道：“你剛才說樹和樹之間有生存競爭，還真是這樣。這幾棵樹霸道得很，看到那邊那堵矮墻了嗎？”

    林尋順著指向看過去，矮墻是在福利院里加建的，將院子分成兩邊，一邊是宿舍樓，另一邊是教學(xué)樓。不過墻體看上去比較新，并不像是建了幾十年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模樣。

    孫老師說：“那堵矮墻踏過兩次，都是被這幾棵樹的樹根擠塌的。第一次塌的時候我還沒來，第二次我正好趕上，當(dāng)時還砸傷了一位老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