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易杉單膝撐著地,手里的刀甩到幾步之外,一手掐住林尋的脖子,沒有用力,只是控制她不能亂動,而手指就緊貼著她的頸部脈搏。 林尋真是嚇了一跳,顯然這個數(shù)據(jù)組成的易杉身手非常了得,之前他殺死的黃飛和徐信都處在無法動彈的情況下,根本體現(xiàn)不出來他的敏捷和力量。 “你要干什么?”林尋問話時,感覺到頸部脈搏和聲帶的振動與他的掌心貼到一起。 易杉的眼睛半瞇著,上下打量著林尋的身體:“我要知道那些記憶帶給我的感覺是否是真實的。” 記憶可以造假,但感覺無法造假。感覺是心里的東西,是情緒,是感受,是心情,其中還摻雜著情感。 感覺包含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而且很復雜,林尋不知道他指的感覺具體是些什么,她只知道易杉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移向她的衣領(lǐng)。 林尋下意識掙扎起來:“等等,我可以解答你的疑問,你先告訴我,現(xiàn)在你是不是比剛才更興奮?” 易杉果然停住了,他看上去依然很冷漠,但在那冷漠中卻多了一點屬于人類的欲望。 易杉笑道:“當然,這說明我身體健康,是一個性取向正常的男人?!?/br> 林尋:“那你殺死王曦、朱迪的時候,也有類似的反應嗎?” 雖然朱迪不是易杉所殺,但殺死朱迪的徐信已經(jīng)成為易杉的一部分,連那些感覺也在他這里匯總。 易杉搖了下頭,沒有猶豫,眼睛盯著林尋的臉。 林尋又道:“所以你只是對我興奮,你要證明這種感覺是從哪里來的,原始的欲望還是那些不靠譜的記憶。你相信嗎,我可以讓你更興奮?” “哦?!币咨荚俅涡α耍澳悄阍囋嚳??!?/br> 沒等林尋要求,易杉就松開手,并朝后面的地板坐下去,他的一只腳只在地上,另一條腿盤坐著,手肘就搭在膝蓋上,微笑著守株待兔。 林尋從地面上撐起身體,沒有趁機往外跑。她若想走,隨時可以呼叫樊小余。 她一手摸向易杉的手,輕觸著他的皮膚,另一只手則不動聲色地摸向后褲兜里的那把小刀——黃飛暗中塞給她的。 然而,就在林尋拿到刺向易杉的瞬間,易杉反手卻將她控制住,她的手腕被緊緊攥著,身體再度倒向地面,肩膀著地。 易杉的笑聲出現(xiàn)在耳邊:“你是聰明還是愚蠢,刀是我給你的,你的每一步算計都在我的控制范圍內(nèi)?!?/br> 刀是黃飛給的,但現(xiàn)在黃飛就是易杉,他當然記得。 林尋也笑了:“我根本沒想用這把刀殺你,武力上我不是你的對手,我只是幫你測試你要找的答案——怎么樣,有沒有更興奮?” 這樣的回答似乎超出易杉的估計,他挑了挑眉,點頭:“繼續(xù),還有嗎?” 說話間,他松開了她的手腕。 “有。”林尋只吐出一個字,就用拿刀的手扎向他的頸部,刀尖正對著動脈。 可刀尖最終也只是劃過他的皮膚,他向后面躲了一下,皮膚上滲出血絲,他用手劃過刀口,看到血跡,又看向林尋。 林尋依然攥著刀,這一次不必追問,她已經(jīng)從他臉上看到不一樣的情緒,他果然更爽了——變態(tài)。 “我還可以再陪你玩一會兒?!币咨夹Φ煤荛_心,露出一口白牙,連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放肆起來。 林尋說:“好啊,我再給你點不一樣的體驗。” 易杉笑著壓低身體,他的唇距離她的只相隔兩指的距離,他似乎很期待在這種暴力之下發(fā)生點什么,也在等待林尋下一次對他的攻擊,反正那只會造成一點點小傷口,就當助興了。 易杉沒想到的是,當他的嘴唇壓下來時,并準備用手擋住刀鋒時,林尋也將頭偏向一邊,令他只碰到她的唇角,而與此同時,刀鋒扎入頸部皮膚,鮮血噴濺,濺了兩人一身——卻不是他的血。 易杉驚訝地起身,瞳仁微張,此刻眼前的景象清晰而準確地映入他的眼底,直達內(nèi)心,并強烈地刺激到大腦皮層。 刀子竟扎進了林尋的頸部。 血染紅了皮膚,她的眼睛不僅黑而且亮,在這樣大量失血的過程中,眼睛里的光逐漸暗了下去,直至消失。 她的眼皮緩慢落下來,原本映在里面的男人的影子也被蓋住了。 握住刀柄的手,無力地落到一旁。 在這副景象中唯一違和的,就是林尋唇邊最后殘留的笑意。 易杉抬起手,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跡,搓了一下,是粘稠的,他又將手伸向林尋的臉,輕輕劃過,依然有溫度。 就在這時,易杉的腦海中也響起一道提示音:“任務完成度99%。很遺憾,你的這次考核失敗了,但你還有一次補考機會?!?/br> =第五卷~故事五.共生= 第112章 chapter 01 卷五.共生 chapter 01 有些疑問解決了,但有些還沒有。 回到系統(tǒng)中的林尋心里徘徊著好幾個問題,等著向樊小余求證,而她的大腦根本停不下來,思緒轉(zhuǎn)得飛快,即便已經(jīng)感到疲憊不堪仍要執(zhí)意找到出口。 沒有等林尋發(fā)問,樊小余就這樣說道:“我知道你有事要問我,問吧。這也許是咱們最后一次對話了?!?/br> 為什么是最后一次? 林尋心里又多了一個問號,但她將此按下不表,轉(zhuǎn)而問:“在剛才那個世界里,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你老實回答我,易杉到底是不是數(shù)據(jù)?” 幾秒的沉默,樊小余回答道:“是,也不是?!?/br> 林尋:“我不懂,你解釋給我聽?!?/br> 樊小余:“那個考核世界是虛擬的,你進去闖關(guān)而時用的身份也是虛擬的。你在那里叫林覓,不叫林尋?!?/br> 聽到這話,林尋一下子豁然開朗:“所以易杉也可以是一個虛擬身份,在這個身份背后的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人類意識。” 林尋又問:“那他是許亦為嗎?” 樊小余答道:“他和許亦為是同一個人,但他們來自不同世界,他在他的世界里不叫許亦為?!?/br> “是了?!绷謱む溃拔覐囊婚_始就沒有懷疑他,也沒有感覺到絲毫違和,就是因為易杉的基礎(chǔ)數(shù)據(jù)和潛入的人類意識可以完美融合,除了本尊之外不可能有人做到?!?/br> 他是許亦為,也是易杉,甚至可以是另一個陌生的名字,名字只是符號,他們從基因上來講是同一個人,只不過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最終形成不同的他。 得到這層證實之后,林尋繼續(xù)追問:“所以他也是逆行者的候選者,他也在闖關(guān)。” 樊小余:“是的,但最終贏家是你。他的完成度停留在99%?!?/br> 林尋:“雖然現(xiàn)在這樣問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但我還是想知道他的任務目標是什么?” 樊小余:“其中一個目標和你的一樣,就是找到這個虛擬世界里的秘密。但他很聰明,在得知提示和你有關(guān)之后,他沒有選擇將你殺死,而是將你留到最后?!?/br> 林尋:“因為他怕失敗,他想贏。人死不能復生,殺了我就會提前結(jié)束游戲,而且以失敗者的身份?!?/br> 說到這,林尋話鋒一轉(zhuǎn):“實話實說,易杉并不適合成為逆行者。你之前說過,你們是團隊作戰(zhàn),你們之間需要建立充足的信任感,需要在危難時刻將自己的后背交給隊友。我不認為他能和你們建立信任感,背刺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思想包袱,他根本不被那些東西束縛?!?/br> “你說得對。”樊小余回答,停頓兩秒之后,她的語氣又多了一點其他意味,“但這件事已經(jīng)不可轉(zhuǎn)圜……” 林尋注意到了,但她很難抓住樊小余語氣中的若有所思和遲疑代表什么,還有樊小余的用詞,“不可轉(zhuǎn)圜”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林尋試圖找出端倪的時候,樊小余將問題拋了回來:“你還想知道什么?” 林尋嘆了一聲,沒有急著發(fā)問,而是說:“第一項考試,是建立在我熟悉的世界里,是我親手創(chuàng)造出一個完美世界。我曾經(jīng)執(zhí)著于我母親的死因,曾經(jīng)因為余寒、余歆家里的悲劇而自責,因為想改變我身邊人的生活而反覆回到過去,但這些事我已經(jīng)釋懷了。第二項考試,雖然是在一個虛擬世界里,考驗的卻是真實存在的人性。兩位候選人互相協(xié)助,互為對手,我找的是他身上的秘密,而他也在找我的,我們都是獵物也都是獵人。這是一場1:1的比賽,信任、背叛、猜忌、懷疑,我居然一次性都體驗倒了。至于第三項考試,我猜題目和目的都會改變,在它開始之前我有一個要求?!?/br> 樊小余:“你說,只要我能辦到?!?/br> 林尋:“好,我想見一見我父親?!?/br> 林尋話落,樊小余沉默了,而且持續(xù)了很久。 林尋一直耐心等待,也不知過了多久,樊小余才低聲說:“抱歉,這不可能?!?/br> “抱歉,這不可能;只要我能辦到?!绷謱ぶ貜椭∮嗟脑?,品著樊小余的用詞,“在這個任務結(jié)束之后,我就已經(jīng)猜到了八成,而你這兩句話令我更加肯定我猜的方向是對的——我父親,也是逆行者。對嗎?” 回應林尋的是樊小余深深地吸氣聲,過了片刻樊小余反問:“你的根據(jù)是什么?” 樊小余沒有否認,這就是答案。 林尋十分平靜地分析道:“我去了那么多世界,沒有一個世界是完全一樣的,但這么多世界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我父親的缺席。這也太巧了。在不同的世界里,許亦為可以是舅舅,可以是哥哥,也可以是‘易杉’的本體,或是其他性格的他,他可以被許家收養(yǎng),也可以和許家毫無交集。那么同樣的道理,我的父親可能會與我母親相識相愛,也可能不會。如果不會,那么在那個世界里就不會有‘林尋’。目前我所知道的世界都有‘林尋’,我的父親也同樣缺席。我記得我母親說過他曾經(jīng)差點遭遇一次大巴車車禍,但我父親不僅躲過了那次車禍,還是車禍過了段時間才出現(xiàn)的。這些線索足以證明我父親也具有時空穿越的能力,那么他應該有能力到未來看看我,而不是消失得這么徹底,我想了很久,發(fā)現(xiàn)只有一種解釋……” 事實上,林尋得出答案的思路與樊小余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根據(jù)樊小余的自我描述,三維世界的她已經(jīng)全面消失。因她選擇成為逆行者,她原本在三維世界中的朋友便從她成為逆行者的那一刻開始記憶全面清空,那些世界里她的痕跡也被一并抹除。 林尋:“在我的世界里,沒有人認識、見過我的親生父親,也沒有人知道他叫什么、長什么樣。我母親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她具有同樣的時空基因,我遺傳了這一點,自然也會記得。據(jù)我分析,我母親雖然有這種基因,但它不夠穩(wěn)定,加上有女兒的牽絆,她不可能拋下三維世界的一切去做什么逆行者。而我父親選擇了這條路。你們之所以選擇我作為候選者,或許也有他的原因。是這樣嗎?” 這一次樊小余沒有遲疑:“你的分析大部分都對,我有點意外,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呢,樊小余沒有繼續(xù)往下說,而是又道:“但有一點你要知道,你是誰的女兒,你父親是什么樣的人,這并不重要。再偉大的科學家也有可能生出平庸的后代,這不是你被選上的原因?!?/br> “當然?!绷謱ふf,“這點自信我是有的,我也有自知之明。其實在第一次考試之前,你選我做候選,我是有些驚訝的。我覺得你看走眼了,我沒有你說得那么有潛質(zhì),也不值得寄予厚望。但現(xiàn)在我的想法變了,我的思維也在改變,我已經(jīng)開始有些期待未來了,我想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潛能挖掘出來,我也開始對你們的生活和日常任務感到好奇。” 樊小余笑道:“你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做逆行者,現(xiàn)在感興趣了?” 林尋:“一半一半吧?,F(xiàn)實世界依然值得留戀,但去往更高維世界,突破固有思維認知和眼界,這件事我也很想嘗試。如果不去那里,我永遠想像不到它的模樣。但是去了就不能回頭了,這是我唯一的顧慮?!?/br> 樊小余沒有接話,她已經(jīng)從林尋這簡短地描述中感受到林尋的心境,林尋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世俗的愛恨情仇以及羈絆。林尋依然會為了自己關(guān)心的人們?nèi)ヅ?,但絕不再是最開始那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林尋。 林尋問:“能不能告訴我許亦為為什么放棄成為逆行者?我想知道具體原因。而且我覺得他比我看的更透徹,他不會留戀現(xiàn)實世界的。” 樊小余遲疑了兩秒才回答:“我只能告訴你,第二次考試結(jié)束之后,他仍沒有給出最終答案,他還在取舍、猶豫。直到第三次考試……” 林尋追問:“第三次考試發(fā)生了什么?” 樊小余:“我很難跟你解釋,也許等你經(jīng)歷過你就會明白。你們的考試內(nèi)容不同,但題目一樣,目標一致?!?/br> 內(nèi)容不同,但目標一致? 林尋回顧著前兩次考試的目標和主題,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對第三次考試的大方向毫無頭緒。 就在這時,樊小余說:“這也是我接下來要提醒你的地方,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這將是第三次考試你唯一拿到提示的機會?!?/br> “唯一?什么意思?”林尋問,“考試中你不會再回應我了?” 樊小余:“是的,你需要獨立完成全程,直到考試結(jié)束我會給你最終評分?!?/br> 林尋安靜片刻,在心里整理著思緒,讓驚訝的情緒逐漸沉淀,等一切歸于平靜了才點了點頭,說:“難怪你剛才說,這也許是咱們最后一次對話?!?/br> 一旦考試結(jié)果是不通過,樊小余會即刻將她送往她們約定好的“完美世界”,同時消除她的記憶,她不會再見到樊小余。 林尋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說是失落,有一點,說是難過,倒還不至于,不管怎么說她和樊小余已經(jīng)建立起一定的默契和信任,而且除了余歆之外她還沒有交到過其他同性朋友,樊小余算是第二個。 林尋并沒有將這些話告訴樊小余,樊小余也沒有給她太多感懷的時間,很快說道:“在第二場考試,你親眼見到人格分裂和人性的多樣性,第三場考試依然與此有關(guān)。既然可以分裂,自然也可以融合,可以換位,可以共生。” 什么意思? 林尋一時有點懵,一時又有點不敢細想,她隱約意識到第三場考試的目的,又本能地生出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