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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zèng)一 第46節(jié)

    “……”

    慕寒淵微微一頓,長睫垂掃。

    輥著金紋的廣袖下,似乎有什么收緊,將薄袍拉出一道冷冽凌厲的弧線。

    丁筱疑惑:“師叔找紅塵佛子做什么?”

    “哦,我知道了,”另一名弟子急中生智,“此地雖然靈力無法調(diào)動(dòng),但若有了無大師在,他精通佛法,靠信力便能行事,跟著他一定能護(hù)得我們周全,說不定還能弄懂這里到底是個(gè)什么鬼地方!”

    丁筱訝異地看向云搖:“原來師叔是因?yàn)檫@個(gè)嗎?”

    云搖:“……”

    她總不能說因?yàn)檠f她和慕寒淵之間有宿世孽緣,一副看得穿惡鬼相本體的神棍態(tài)度吧。

    于是云搖高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孺子可教?!?/br>
    -

    這一找,便一直找到了日薄西山,這座廣袤熱鬧的城池也安靜下來,由著黃昏披上了一層薄紗似的霞蔚。

    從食肆三樓,撐起的木窗邊往外眺去,滿城盡收眼底,遼闊得望不到邊際。

    “唉,沒有靈力是真不方便啊,我都看不到這座城到底有多大,”丁筱喪氣地靠在桌上,“光憑雙腿走了大半日,連個(gè)城墻邊都沒看見,這樣下去人找不到,累都累死了?!?/br>
    何鳳鳴也皺眉道:“這秘境確實(shí)大得出奇,最古怪的是沒有任何靈氣存在,像是一處禁地,此間的人也都和秘境外的凡人一樣,毫無修為。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會(huì)有什么助人白日飛仙的秘寶呢?”

    云搖輕哂,從窗外回眸:“你還真信了那種鬼話?”

    何鳳鳴憋氣,嘀咕:“將信將疑總有一些?!?/br>
    “師叔完全不信嗎?”丁筱好奇地趴到桌上,“那為何還要一同進(jìn)秘境?。俊?/br>
    “你說因?yàn)檎l?!痹茡u側(cè)身一瞥,眸子懶怠地落到窗前。

    同樣是坐在圈椅里,和云搖不同,那里的青年從銀絲頂冠,到墨云似的長發(fā),再到腰間玉帶與垂琴流蘇,全都一絲不茍、不染塵埃。單是端坐在那兒,便像極了清心悅目的一幅落華覆雪仙山明月圖。

    尤其他寂然垂眸時(shí),如一尊溫潤悲憫的玉石神像。

    樓外鼎沸,樓里喧囂,偌大人間煙熏火燎,好像都沾不得他半角衣袍。

    云搖渾沒正行地靠在桌邊,支著下頜看慕寒淵。

    一邊看她一邊想。

    傳聞都說天山之巔的圣雪不受俗世紅塵侵?jǐn)_,永世不化,可比起他來,想還是要遜上一截清冷。

    這一世她若能得個(gè)善果,不如干脆央一央哪位心軟的神君,把這個(gè)和她“露水師徒緣”的徒弟點(diǎn)上仙界去,說不得就能去西方佛陀那兒做個(gè)十圣之一。

    真到了那時(shí)候,她這個(gè)司天宮的小仙子也算是上面有人了不是……

    大約是云搖看得太入神了,滿桌寂靜都不知何時(shí),她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duì)。

    丁筱烏溜溜的黑眼珠開始在兩人之間打轉(zhuǎn)。

    其余弟子埋頭不敢說話。

    于是那尊“玉石神像”終于還是顫動(dòng)了下眼睫,從他的神座蓮臺(tái)上活了過來。

    慕寒淵無奈撩眸:“云幺九。”

    “……???”云搖茫然回神,跟著反應(yīng)過來,她輕咳了下,若無其事轉(zhuǎn)向丁筱,“剛剛說到哪兒了?”

    丁筱憋笑:“說到為何要進(jìn)秘境?!?/br>
    “哦,是,”云搖又坦蕩轉(zhuǎn)回去,對(duì)著慕寒淵,“現(xiàn)在能說你的理由了?我看你好像對(duì)此地的古怪一點(diǎn)都不意外,難道你進(jìn)來前就知道這里是這樣的?”

    慕寒淵搖頭:“不知?!?/br>
    “那你就敢來?”

    “……”

    慕寒淵無奈望她:“我所知的,只是此地與侍龍一族有關(guān)。而這秘境之名,并非空xue來風(fēng)。”

    云搖一怔。

    秘境名,葬龍谷?

    這若不是空xue來風(fēng)的話……

    垂在桌上的手指慢慢握緊,紅衣少女難得正色:“這秘境里埋葬著一條上古真龍?”略作思索后,云搖搖頭,“不可能,我從未聽說過?!?/br>
    慕寒淵未言,若有深意地望她。

    云搖無聲回視。

    寂然須臾,何鳳鳴終于忍不住,插話到兩人中間:“興許是真的呢?只是云師叔不曾聽說過?”

    另一名男弟子忍不住興奮跟話:“要真是有一條上古真龍埋葬在此,那興許,白日飛仙之言,并非虛話??!”

    “——茶水來咯!”

    那弟子剛說完,跑堂堂倌拎著熱茶水壺快步過來,一邊給幾人空杯倒茶,一邊打著笑瞇瞇的臉打量他們:“幾位客人,是城外來的吧?”

    桌上一靜,只剩茶水入杯的落聲。

    “我叫崔小二,幾位客人不用擔(dān)心,我們侍龍城的人最是熱情好客!至于幾位的外來身份嘛,我們城中人也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用不著遮遮掩掩!”

    丁筱小聲重復(fù)了遍:“侍龍,城?”

    “是啊,這侍龍城,乃我侍龍一族族人世代所居之處,自上古最后一條真龍?jiān)谏先f年前死去之后,我們就與世隔絕在此,從不與城外聯(lián)結(jié)?!?/br>
    另一名弟子忍不住問:“那你們這兒,當(dāng)真有什么能叫人白日飛仙的秘寶?”

    丁筱幾人蹙眉,悄然瞪那弟子。

    對(duì)方也自知失言,連忙想補(bǔ)救,卻不想這個(gè)叫崔小二的堂倌一愣之后,慨然笑道:“當(dāng)然有?。 ?/br>
    桌上一靜。

    這次除了慕寒淵依舊沒什么情緒波瀾之外,即便是云搖也意外抬眸。

    崔小二放下茶水壺:“幾位客人看我們這兒,雖然天地之間并無靈力,但你們有所不知——凡是居于侍龍城中,人人皆可長生不老,那不就是一日飛仙,和上了仙界無異嗎?”

    “長生……不老?”問出口的那名弟子也傻了。

    “是啊,不信客人去問嘛。”崔小二笑瞇瞇的,繼續(xù)斟茶。

    “想要長生不老,就要永遠(yuǎn)困守這一座城中?”云搖忽笑了起來,“這樣的長生,究竟算是成仙,還是成了囚徒?”

    “……”

    這話說得絕不客氣,幾名弟子頓時(shí)變了臉色,抬頭去看云搖。

    但見慕寒淵都長睫低垂,未作異議,他只不動(dòng)聲色地從云搖那兒接走了她還未碰過的茶盞,然后以指骨抵著茶盞外壁,不知在做什么。

    弟子們也不敢說話,只好噤聲聽著。

    好在崔小二也沒發(fā)火:“聽這意思,這樣的成仙,客人不想要???”

    云搖笑意倦懶:“坐牢的日子我過得夠多了,真正成仙又有何意?不要。”

    “唉,那可就難辦了?!贝扌《畔虏鑹?。

    云搖問:“為何?”

    “客人還有所不知,”崔小二遺憾道,“這侍龍城,它許進(jìn)不許出啊?!?/br>
    “——”

    丁筱等人面色驟變。

    云搖卻好像不意外,只與恰抬眸望來的慕寒淵對(duì)視了眼,而后她抬手,從慕寒淵那兒接過——

    慕寒淵正將茶盞遞來她掌心。

    不知他如何做的,茶水guntang不復(fù),轉(zhuǎn)作潤人心脾的溫涼之意。

    云搖抿了口,懶搭著眼皮問:“總有什么辦法吧?!?/br>
    “嗯,倒是也有,但沒人做到過,”崔小二笑著說,“想要離開侍龍城,只有一個(gè)路子,那就是在入城后的三日之內(nèi),找到侍龍城至寶,真龍逆鱗——龍心鱗?!?/br>
    “……”

    云搖從茶盞上方撩起眼,霧氣薄沾了她眼睫。

    丁筱疑聲:“可你不是剛說,最后一條真龍上萬年前已經(jīng)死了嗎?”

    “是啊。所以凡是來到此城的外來客人,最后都找不到它,只能永困城中,成為我們的一部分了?!?/br>
    “——?”

    直到崔小二吆喝著下樓去給另一桌倒茶水時(shí),桌旁幾名乾門弟子猶被打擊得回不過神來。

    丁筱哭喪著臉:“師叔,我們不會(huì)真的要永遠(yuǎn)困在這兒了吧?我可不想要這種成仙啊?!?/br>
    “難怪?!痹茡u輕聲道。

    “?什么難怪?”

    “難怪我在秘境外時(shí),問浮玉宮那個(gè)叫辛楚靈的弟子,她說秘境從開啟后,便不曾聽聞?dòng)幸粋€(gè)人離開過?!痹茡u托腮,指尖懶懶點(diǎn)了下耳朵,“看來這個(gè)崔小二說的是真的?!?/br>
    “啊……”

    丁筱蔫趴回桌上:“這侍龍城大得見鬼,找個(gè)認(rèn)識(shí)的紅塵佛子都難比登天,還要找個(gè)沒見過、聽都沒聽過,甚至壓根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龍心鱗——這不是要命嗎?”

    何鳳鳴亦是濃眉郁結(jié):“世上怎么會(huì)有這樣古怪的秘境?又不能傳信給師父他們,叫他們不要再進(jìn)。”

    “是啊,沒了靈力,當(dāng)真寸步難行?!?/br>
    云搖有意無意地摩挲著眉心。仙格神紋在此地還是能催動(dòng)仙術(shù)的,只是上回在藏龍山遇魘霧,慕寒淵的七情之海里,她已經(jīng)為了找他而催過一回。

    后來她想,那場(chǎng)險(xiǎn)些污了慕寒淵的走火入魔,很可能就跟仙術(shù)反噬致使封印松動(dòng)有關(guān)。

    這種險(xiǎn),不到要命的時(shí)候,最好還是不要冒的。

    云搖想著,心虛地瞥向慕寒淵。

    偏偏那人抬眸,恰鉗住了她這一眼。

    慕寒淵微微偏首:“云幺九?”

    云搖一?!?/br>
    她怎么覺著慕寒淵之前還拘謹(jǐn)些,現(xiàn)在直呼她這個(gè)師尊的名字是喊得越來越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