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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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丁筱看清,這道身影已經在他們面前的堂中消失。 與此同時。 天懸峰,云搖洞府外。 那抹刺眼的紅,在青天白日下,像一斬銳利的劍芒,劈開了漫山青霧。 云搖現(xiàn)身的第一刻,就看清了云海前那幅圖景—— 碧云晴空,樹影迢迢。 樹下,兩道白袍袍尾相疊。 芳心慕艾的少女正微仰著臉,用指尖撥開了樹下闔眸的慕寒淵落在睫前的額發(fā)。 而幾日前,還在她面前一副冷如冰霜模樣的青年,此刻長睫垂闔,薄唇微微抿起,睡得安然,像是沉湎在一個不愿醒來的夢里。 還真是…… 天造地設。 云搖眼底那抹血色愈濃。 耳邊不知何回響起的魔音如蠱。 【你還記得,你已經失去多少人了嗎?】 【如今,就連你最后一個至親至愛之人,他們也要從你身邊搶走了?!?/br> 【本該只屬于你的最后一個!】 “……不可以,”云搖低聲重復,眸中烏紅纏疊,“他只能、是我的?!?/br> 話聲落時。 紅衣驟然掠向了樹下。 第44章 人間寒暑任輪回(三) “…師尊。” “——” “!” 云搖洞府前的花樹下,慕寒淵清聲起得兀然。 彼時他猶闔著眼。 一聲之后,疾掠而來的云搖與他身前的陳見雪同時僵停住了身影和動作。 尤其是陳見雪。 她連忙從慕寒淵眼尾處收回手,近乎倉皇失措地起身,然后陳見雪退了半步,才想起什么,轉過來朝著云搖的方向有些慌張地行了個劍禮:“弟子陳見雪,見過師叔祖?!?/br> “……” 云搖眼底烏紅未褪,余光之尾淡淡曳過陳見雪面頰上浮起的薄紅,她唇角輕勾起來。 最終還是望定在了慕寒淵身上。 世人皆譽清正淵懿的寒淵尊,此刻也已從花樹前起身。氣息比起平日略沉了些,似乎傷勢未愈。 云搖眼波流轉,含笑輕聲:“你方才,便已經醒了?” “……!” 慕寒淵還未說什么,陳見雪面色已更沁上一層紅。她攥緊了手指,有些驚悸又赧然地看向云搖,一副做了壞事被師門長輩抓了包的模樣。 只是在這一刻,當她真正看清了傳聞中這位以一人之力護得乾門三百年名聲不墜的小師叔祖,陳見雪卻有些怔住了。 乾門七杰皆是年少便入金丹境,容貌便定在了十七八歲的模樣,這她是知道的。 但比起那些雖容貌年輕但自恃長輩威儀的長老們,面前這位小師叔祖的言行神態(tài),一舉一動,卻端也是一副少年人的靈動模樣,甚至連此刻看她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都帶著些玩味。 而且似乎還有點…… 不等陳見雪辨明云搖望著她的眼底,那點略讓她不安的情緒是什么,就聽得耳旁,慕寒淵有些冷淡的清聲響起:“見雪,不可無禮直視。” “……是,師兄。” 陳見雪訕然低了頭。 “三百年不見,我倒是不知,寒淵尊原來已經長進得……這么會心疼師妹了?”云搖話間上前,不避諱地走到樹下,她那片被山風拂得獵獵的紅裙艷色,像是要淌下來,映得慕寒淵的白袍都微紅。 慕寒淵微微冽眉,眸色沉墨般晦下,不語望她。 這默然間,花樹下忽起了風。 慕寒淵垂墜如墨云的長發(fā)也被撥亂了幾縷,纏過他的暗紋雪袍,還未再作亂,便被云搖抬手按住,但她并未為他拂開,卻是拿指尖將那縷長發(fā)繞了兩圈,在他身前勾纏住。 烏色攀纏著纖細指尖,駘蕩又勾人。 “——” 慕寒淵眼神微沉,幾乎是擦著另一側,陳見雪聞聲抬眼的剎那——他側過身,將云搖的單薄身影連帶她的悖倫之舉,一并擋在了身前。 “師、尊?!?/br> 慕寒淵抬起晦沉的眸子,對上了云搖惡意得逞的笑眼,她那像拿花汁艷色勾抹過似的唇還在他眼前微微張合,再恣肆駘蕩不過的神識傳音,就輕飄飄都入了耳中。 “怕什么?還是,你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隨云搖傳音入耳,她勾纏著他長發(fā)的右手抬起,五指纖纖,已作勢要抵上他心口。 “……” 眼底最后一筆墨色拓落,慕寒淵闔了闔眼,聲線清?。骸瓣愐娧??!?/br> “師兄?!标愐娧┟Υ瓜骂^,應聲。 “你先到奉天峰,代我向掌門回述此行歷練?!?/br> 陳見雪愣了下,抬頭:“那師兄你?” 從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得到慕寒淵的背影。而本該同在樹下陰翳里的那個紅裙靈動的小師叔祖,卻像是被他的身影完全藏起來了似的,遮得嚴嚴實實。 明明就在他身前,卻藏得讓旁人連半寸衣角也見不得——陳見雪心里莫名古怪起來。 “……” 云搖的手掌終于還是覆了上來。 就抵在慕寒淵心口位置,胸膛正前,他垂眸去看,眼底晦如風雨。 她的手和人一樣,生得極漂亮。雖細,卻蘊力,像落了雪的修長舒展的梅枝,美而不屈。興許是握劍的原因,她指節(jié)比其他女子都要分明一點,但并不突兀,反倒是透著那纖白里最勾人的一寸薄紅。 即便時隔如此之久,他還是能無比清晰地記起,那夜他入身后這座洞府為她燃香沏茶,然后被這只手勾住,拉入幔帳之中。 后來他眼前的每一幀畫面他耳邊的每一聲喘息都如刀刻斧鑿般深鐫腦海中,日日夜夜夢里夢外地折磨,逼迫著他。 他若能像她一樣不管不顧…… —— 云搖抵著他胸膛的手腕,被慕寒淵抬起的袍袖下的手驀地握住。 他指背上脈管綻起,綿延如遠山,猙獰如伏獸。 有那么一兩息,她幾乎以為慕寒淵惱羞成怒,準備給她把手腕捏碎了。 但也只那么一兩息而已。 捏著云搖手腕的力度便慢慢松卸,慕寒淵望著她,話卻是對身后不明情況的陳見雪說的。 “我向師尊請安后,便會回峰療傷。” 陳見雪雖仍覺著古怪,但長輩在場,還是不好冒犯,她便只好應道:“是?!瓗熓遄妫茏痈嫱肆?。” “……” 須臾后,風止云消。 天懸峰的洞府前,終于只剩下師徒二人對峙在花樹下,而云搖的手腕還被慕寒淵捏握在掌心。 “就這么怕你的小師妹看到?”云搖輕笑,“也對,煞費心機,還要裝睡,只為不打擾小師妹給你親密貼心地拂發(fā)……寒淵尊還真是辛苦了?!?/br> 慕寒淵握著云搖手腕的指節(jié)微微收緊:“師徒之契的事,我已想過了。我原本就是你所救下的惡鬼,你從未信任過我、或想利用我做什么,都是我應得?!?/br> 至于這三百年間,他將它視作她與他獨一無二的聯(lián)結,算他可笑好了。 “我一切都可以為師尊做,”慕寒淵慢慢松開她手腕,“除了,男女之事?!?/br> 云搖眼底烏紅熠爍,勾著他那一縷墨發(fā)的指尖非但不松,還又繞著指尖多纏了一圈。 她沒聽見似的歪頭氣他:“嗯?她方才碰的是這一縷嗎?看起來果然礙眼了許多,我干脆替你弄斷好不好?” “師、尊?!?/br> “……” 云搖終于懶撩起眸,淡淡睨著他:“我是聾了么,需要你這樣喚我?還是你覺著,我神魂不屬,能叫你喚回什么?” 在云搖眼底看見自己再清晰不過的身影,慕寒淵終還是垂下手,他闔了闔眼。 ……是他心存妄想。 明明那夜已試探過千百遍,明明知道,縱萬般錯,她親手為他種下、締結于神魂中的師徒之契也不會出錯,不可能被任何她之外的人取代。 終究是他一廂情愿了。 再開口時,那人慣來清越的聲線少有地浸著低啞。 “師尊就執(zhí)意如此么?!?/br> 慕寒淵眼底情緒晦深,透出幾分徹骨的痛色,“你盛名不墜三百年,當真要為這樣一點七情六欲,寧可身敗名裂、被人唾罵千古?” “千古?”云搖卻忽笑了,“千古盛名又如何,還不過是一抔黃土?” 就和她親手埋葬在洞府后山的那七座墳冢一樣。 除了她,世間有誰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