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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24節(jié)

    ——

    到底是自家宗門,比浮玉宮那群猢猻容人許多。

    直到幾日后,慕寒淵恢復了兩三成,至少能行走如常、勉強御劍了,乾門長老閣這才讓弟子去到他洞府中,將人“請”上了奉天峰問話。

    大約是褚天辰一脈憋火憋足了的陣仗——但凡占著乾門長老席位的,幾乎無一例外,全數(shù)被邀到了明德殿上。就連宗門里的精英弟子,基本也都在各家長老身后侍立。

    云搖居正首主位,但基本就是來走個過場的。

    直到最后一項議事——

    隨長老閣令下,慕寒淵在兩名乾門弟子身前,一步步踏出殿內(nèi)。

    …瘦了。

    坐在主位上,云搖眼皮輕跳。

    回宗后為了避嫌,她一次都沒去看過慕寒淵,今日乍見,只覺得他衣袍下都空蕩了些,顯出幾分松形鶴骨的清癯來。

    比起以往清雋淵懿,面色也透起蒼白。

    “不肖之徒,跪下?!遍L老閣為首,站在堂下的褚天辰聲嚴辭厲。

    云搖眼皮又是一抽。

    眼看殿中那道身影當真要折膝,她沒忍住直起身:“等等?!?/br>
    滿殿目光頓時落來。

    云搖敲了敲圈椅扶手:“我若沒記錯,褚長老,應是乾門三代弟子?”

    褚天辰不卑不亢地朝云搖行了劍禮:“回小師叔祖,弟子是?!?/br>
    “既如此,慕寒淵還比你長上一輩,”云搖倦著聲,“你讓他跪,這于情于理都不好吧?”

    褚天辰直回身:“若弟子只是弟子,那自然于禮不合。但弟子既代長老閣首席之職,便有責察理門內(nèi)所有弟子,若有違例越矩者,無論輩分,理應同罪論罰。”

    “哦?那慕寒淵何罪之有?莫非,失了道子之位,也算是罪?”云搖放下了側(cè)拄的胳膊,微微正身,倦懶褪去,劍意便如無形之氣,叫整座明德殿內(nèi)都冷了下來。

    褚天辰額頭見汗,但仍不退不讓:“以來日魔頭之身,累及乾門清譽,此其罪一。”

    “以道子之身,犯七情之過,毀譽于天下,此其罪二——”

    “砰!”

    云搖聽得忍無可忍,一掌拍在桌上:“將如此可笑的罪名妄加同門,你當?shù)氖裁垂贰L老???”

    聽出那咽下的字是什么了,褚天辰嘴角抽了抽,忍怒躬身:“前兩條罪,皆可不論,但第三條——”

    他轉(zhuǎn)身,揚聲怒視慕寒淵。

    “以弟子之身,竟敢對師尊妄生不倫之心,此罪何??!”

    “…………!”

    滿殿嘩然。

    即便這幾日內(nèi),“道子動情”一事惹得天下震動,仙域各門派內(nèi)始終有些紛雜傳聞,但當真搬到了明面上,還是驚得乾門內(nèi)長老弟子們震撼不已。

    尤其是與掌門陳青木素來相近的長老們更是難以接受,唐音為首,皺眉起身:“仙域里傳得風風雨雨,褚長老就當了真不成?這等妄悖之言,我勸你三思?!?/br>
    “有人做得,我說不得?”褚天辰冷目,看向殿中的慕寒淵。

    弟子席間一番嘈雜。

    就在此時,陳見雪與唐音不知傳音過什么后,她忽然起身離席,徑直走到殿中,微微咬牙道:“寒淵師兄心鏡所投,其實是……”

    “寒淵心慕師尊?!?/br>
    慕寒淵抬眸,淡聲。

    卻如一聲驚雷壓得滿殿死寂。

    在云搖同樣震怒又難以置信掠來的眼神里,慕寒淵平靜淡然地伏身,清癯身骨如玉山長傾——

    “寒淵心慕師尊,”他清聲重復,“縱百死、無悔?!?/br>
    第64章 一劍霜寒十四州(三)

    “慕寒淵你是瘋了不成?”

    神識傳音里,長身伏地的慕寒淵聽見云搖惱火到瀕臨爆發(fā)的聲音。

    在滿殿不可置信的嘈雜議論里。

    他直起身,同樣回以傳音。

    “師尊讓我體悟世間,我只是在去做的時候,想明白了一件事?!?/br>
    “什么?”

    “世間紛繁,功名利祿繞眼云煙,迷墜其中,便任作命運擺弄。而想破宿命之局,至少該做到一點——”

    慕寒淵垂眸。

    “唯己心,不可蔽?!?/br>
    “……”

    “今日我若為時為局自蔽本心,來日我亦會隨波逐流,作宿命之下所cao兵棋?!?/br>
    “…………”

    云搖很想張口罵他謬論詭辯,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如浮云過眼的前世。

    即便不愿承認,但確是因她自蔽亦蔽人,終釀苦果。

    而時光再向前回溯數(shù)百年,那時她還是個剛?cè)肷介T不久的少女,闖了禍事來師父面前哭唧唧地訴委屈,太一老頭安慰她很久,最后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云搖,世上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己若不由心,叫身如何由己啊?]

    往事消散如云。

    而當下,明德殿殿中聲潮暗涌,時不時有驚駭目光掃過云搖與慕寒淵之間。

    就連褚天辰也被震住了,似乎連他都沒想過慕寒淵竟會應承得如此斷然無回。

    等回過神,他勃然大怒:“如此…如此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罔顧天倫之徒!乾門如何容得?今日我若不將你逐出乾門,將我乾門清名置于何地?!”

    褚天辰扭頭怒目還在震驚的長老弟子們:“執(zhí)法殿弟子何在?!”

    “……弟子在?!?/br>
    遲疑應聲后,兩名乾門執(zhí)法殿的弟子互相使著眼色,慢慢吞吞地從弟子間走了出來。

    “磨蹭什么,”褚天辰怒指殿內(nèi)的慕寒淵,“還不將他給我逐——”

    “褚長老?!?/br>
    慕寒淵終于舍得從他師尊那兒斷開神識傳音,他垂眸,聲線冷淡。

    “你沒有資格逐我離開乾門?!?/br>
    褚天辰聞言更怒:“好啊,你現(xiàn)在是要——”

    “乾門門規(guī),第十三綱第十二紀,凡乾門真?zhèn)鞯茏?,非親師不可罰、不可逐?!?/br>
    慕寒淵起身,望向褚天辰:“獲封尊位之前,我繼真?zhèn)鞯茏又?,亦一百八十年有余?!?/br>
    “……”

    褚天辰漲紅著老臉僵在那兒。

    偏殿內(nèi)不知哪個角落的弟子從哪召來的一本乾門門規(guī),將那磚頭似的厚書翻得嘩嘩作響,不一會兒便聽幾人聲音興奮道:

    “是真的!”

    “真的哎,一字不差!”

    “不愧是寒淵尊……”

    “噓?!?/br>
    更多弟子們的目光落到褚天辰身上,讓他的臉色紅得儼然快要發(fā)黑了,聲音也啞得粗糲:“即便如此,你這般大逆不道,我也不信誰能包庇你——”

    “請問褚長老,弟子所犯門規(guī),是哪一條?”

    “你!”

    褚天辰怒聲卻卡了殼,他抬手從方才角落召來那本厚重的乾門門規(guī)。

    他正要以神識掃過,就聽殿內(nèi)清冷聲線撥得書頁顫動:

    “乾門門規(guī),共三十三綱,一千八百九十二紀,弟子無一有犯?!?/br>
    慕寒淵一抬袍袖,那本厚重的門規(guī)便從褚天辰那兒脫了手,落入慕寒淵平抬的掌中。

    他修長指骨在合著的門規(guī)上輕輕一拂。

    頓時無數(shù)金色篇章從他掌心下飛出,彈向半空中,隨即繞起整座大殿內(nèi),呈現(xiàn)出無數(shù)條金色蝌蚪般的條條理理的門規(guī)綱紀。

    “長老們?nèi)羰遣恍牛蹦胶疁Y一展袍袖,神色清冷雋正,“請一一核查?!?/br>
    面對這據(jù)說是一千八百九十二條的門規(guī)。

    褚天辰:“…………”

    長老們:“…………”

    滿殿鴉雀無聲的弟子們:“…………”

    死寂過后,殿內(nèi)各個角落響起議聲。

    “入山門時須衣不染塵?”

    “?洞府內(nèi)都要整衣肅冠??”

    “為何不能在山門中飲酒!”

    “天哪,這么變態(tài)的門規(guī)到底是誰整理出來的?”

    “噓!這可不敢亂說。聽說是乾門七杰中的四師叔祖親自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