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一 第1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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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愉悅含笑的聲音,慕寒淵就不由地隨之勾起唇:“心情很好,只因為這個?” “嗯,不止。” 云搖笑吟吟地停在了他身前,仰面,雙手卻是背在身后的:“我還從圣座旁的小抽屜里,順便翻出來了件寶貝?!?/br> “什么寶貝,能講給我聽么?!蹦胶疁Y微微俯身,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她腰身,溫顏笑問。 “當然?!?/br> 云搖忽地從身后抽手,將卷起袍袖的手腕蹭到他身前,“你聞,這可是九重天巔那株萬年南檀的芯木制成的香!” “……” 慕寒淵順勢勾住她手腕,托著那層卷繁復(fù)的袖子,在她腕心輕嗅了下。 “怎么樣,你喜歡嗎?”云搖踮著腳,聲線微微揚起,像是期盼至極。 慕寒淵停了幾息,淡笑:“嗯,好聞?!?/br> “……” 云搖忽然沉默下來。 笑容從她眉眼唇角褪去。 慕寒淵似乎察覺什么,微微偏首:“師尊?” “…………” 更漫長的寂靜后。 云搖撥開了他的手,自嘲地輕嗤了聲笑,音線莫名微顫:“我騙你的?!?/br> “什么?” “我不曾找到什么南檀香,更未點在腕上?!?/br> “……” 慕寒淵握著云搖的指骨微微納緊,隨即松開,他垂下手,似要側(cè)身掠過。 卻被云搖一把死死攥住了袍袖。 “慕、寒、淵?!?/br> 心口像被戳了一刀,血汩汩地向外涌。 她聽見自己狼狽的顫音,卻怎么壓都壓抑不住——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失去五感的?!?/br> 第107章 一丘黃土,千古青山(一) 殿中寂靜,只余下一座座宮燈的金盞里,透亮的火燭灼燒著沉默的輕響。 慕寒淵微微側(cè)眸,燭火從身側(cè)拓下,勾勒得他眉眼更如玉:“我不懂師尊在說什么。” “從你總是點起滿殿燈火那時起,我就該懷疑的……那時你便已經(jīng)看不清了,對嗎?” 云搖仰著他那雙似遮起青霧的眸子,里面幽寂,漆晦,光潑不進,她只覺得心沉墜又酸澀,“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為何你回宮以后,已經(jīng)不再點起燭火了?” 云搖攥著他袍袖的指骨都顫栗難已。 慕寒淵終究是妥協(xié)了,他低嘆了聲,抬手輕覆住她栗然的手,安撫地握緊:“那時候,我只是想看清你而已。” 彼時,只有在那滿殿燭火苒苒間,他才能借將逝的五感,勉強分辨出她綽約的虛影。 他總想親近,想看清,想將她的模樣深深鐫刻于神魂最深之處,即便灰飛煙滅都無法消散。 “而現(xiàn)在,”慕寒淵抬手,輕撫過她云鬢,“我已經(jīng)不會再忘記了?!?/br> 云搖心口栗栗:“你騙我?!?/br> 她握住了他的手腕,眼圈微紅,死死盯著那人的眼眸:“你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是嗎?” “……” 慕寒淵終究還是闔上了眼。 于他來說,早已沒有區(qū)別。 視感,觸感,嗅感,聽感,味感…… 他已經(jīng)忘記最后一感是何時剝離,只記得光色,痛楚,氣味,聲音…… 它們一點點離他而去,像將他遺忘在某個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的,已經(jīng)死去的世界里。 眼前是漆黑的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道淡金色的鎖鏈,從他手腕垂下,系在身前那道金色的虛影上。 那是云搖的身影。 亦是慕寒淵這片五感盡喪的荒蕪?fù)龅乩?,唯一的感知、存在與牽系。 “是魂契嗎?”云搖終于反應(yīng)過來,啞聲問他,“你說過,它能傳五感六識,溝通心意……所以你才能聽見我說的話?” 慕寒淵輕勾唇,溫聲道:“不愧是初圣殿下,這么容易就猜到了?!?/br> 云搖心疼得顧不得他的風(fēng)涼話,只是將他的手攥得更緊,像是生怕一眨眼這個人就在眼前消失了:“為什么會這樣?是終焉之力失控導(dǎo)致的?還是你強行去遏制它在仙庭的蔓延,所以才被反噬至此?它,它還能治好嗎?你的五感……” “……” 這大約是第一次,慕寒淵看到云搖在他面前慌得如此不成模樣。 尤其是她強抑著哭腔的聲線,像是穿過黑暗中那條淡金色的魂契,一點一滴的情緒都融匯給他,將他早已失去了感知的周身如浸溫池,連心都泡得柔軟,泥濘。 “師尊。” 慕寒淵的聲線不自知地啞了下來。 他向前微微傾身,抬手將身前的人攏入懷里:“沒關(guān)系……會好的,只是暫時如此。何況,我還有六識尚在,只要與身周氣機相連,亦能暫代感知?!?/br> 云搖不確信地仰頭:“你不會繼續(xù)騙我了吧,如果你敢,那我——” 手腕作兇勢抬起,但想到了慕寒淵此刻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只靠那根系于二人神魂間的魂契傳遞,她又不忍兇他了。 將垂的手腕落到一半,被慕寒淵托住了。 那人笑著,指腹輕蹭過她腕心:“師尊不該記仇,你不是也騙過我么。” “我何時騙過你了?” 云搖下意識反駁,只是在瞥見他指腹在她腕心蹭過的位置,頓時想起了什么—— 乾元界,仙域絕巔。 當著天下仙門的面,刺慕寒淵那一劍之前,她就在這里瞞著所有人下了寒蟬老祖的替死之術(shù)。 只是…… 云搖往回抽了抽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鳳清漣。” “……好,”云搖微微惱聲,“果然那只雜毛鳥是最靠不住的?!?/br> 慕寒淵低頭莞爾:“即便他不說,我也只是不清楚師尊用了何種方式,卻是知曉,師尊一定為我做了什么?!?/br> 不待云搖提疑,他笑著吻了吻她額心:“因為世上最知師尊者,莫過于我?!?/br> 云搖臉頰微灼:“你別以為自己像現(xiàn)在這樣孱弱,我就會由你胡說了。” “并非信口,比如我還知曉,若你我明朝為這三界同赴死,那師尊最遺憾的,也一定是未能保下我了?!?/br> “你怎么猜得——” 云搖險些脫口,只是她終究是最不擅也抵不過煽情的,便又將余下的話堪堪收住了。 然而慕寒淵與她不同,他淡七情薄六欲,可唯獨對她,若心底有一分,便一定要叫她知一分。 今朝苦短。 他若不說,來日下了幽冥,便作滔天悔意也無人訴說了。 “因為我也如此想?!?/br> 慕寒淵輕嘆著,環(huán)過云搖的指骨緩緩收緊:“……我愿為三界蒼生赴死,但我只求師尊仙骨永無寒暑,長留于世?!?/br> 云搖無聲垂眼,睫羽微栗然。 但她還是擠出笑。 “好?!?/br> 云搖仰頭看他,聲音輕而微顫。 “那你告訴我,仙庭的終焉之力,你還能遏制多久?” 慕寒淵問:“師尊想要多久,我都會為師尊……” 他余下的話聲被她抬起的手截了回去。 云搖眼睫栗然地低闔下去:“你已經(jīng)被它反噬到五感淪盡,我明知你多熬一日,便多一日的折損,消磨,乃至殆盡……就不該有此問?!?/br> 她向后退去一步,對視上他早已無法視物的眼眸,云搖攥緊了慕寒淵的指骨: “慕寒淵,助我歸位吧?!?/br> “我會把你從那里拉出來……不要再被它折磨下去了?!?/br> 即便。 即便到你解脫的那一日,也同樣是你我的終局。 于無盡的黑暗中,慕寒淵輕執(zhí)起那唯一的金色光影的手,他低聲應(yīng)。 “好?!?/br> - 終焉之力,挾裹著無法抵抗的消亡在仙庭中蔓延著,一日勝過一日。 終究到了連御令仙山都被無盡的墨海團涌包圍,只余下御令神宮主殿的那一團日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