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頭一回聽說有人會上墓地去湊熱鬧?！?/br>
    屠邵東無奈道：“他父母也沒葬在北郊，還非要跟著他倆去……也虧的秦冬和韓濤能容忍他在掃墓的時候一直說個不停。”

    郝雪峰給他和唐鋒涮完碗，聞言好笑道：“但我怎么覺得，韓濤和秦冬可不覺得他是個拖累，保不齊要是蔣耀不粘著，他們還會主動要他陪著去呢?！?/br>
    他話音剛落，那三人已經(jīng)走到了二樓，而蔣耀剛一坐下就開始說起北郊的氣派，聽得屠邵東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出聲打斷：“行了，話這么多也不嫌吵得慌，要吃什么，自己再在菜單上加……這家店過去老郝還在分局的時候就有了，我還記得老郝被調(diào)走前我倆也是在這兒吃的，二樓能抽煙，也不需要有什么顧忌。”

    屠邵東將菜單遞給蔣耀，而郝雪峰聽得出來，如今再提到他被調(diào)走的事，屠邵東的語氣平緩了許多，像是多年的心結(jié)終于放下了。

    他笑了笑：“要不是下午還得回專案組開會，這可真是值得喝一杯的時候?！?/br>
    “算了吧，就屠邵東那個酒量，上一回當(dāng)著我面喝酒還吐了我一褲管?！?/br>
    一旁插進來一個毫不客氣的聲音，唐鋒甩著手上的水從洗手間回來，聞言涼涼看了一眼屠邵東：“那可是我從英國買回來的西褲……要是沒被你吐臟過，下周二干預(yù)中心重開，我應(yīng)該穿著它去給咨詢師們開講座。”

    “老狐貍你也是瞎講究。”

    屠邵東一臉嫌棄：“要我說就應(yīng)該讓你來支隊當(dāng)警察，一年 365 天穿一條警褲，治治你這個四十歲還有的少爺病?！?/br>
    幾人為了火化師的案子連軸轉(zhuǎn)了幾月，幾乎每天都在局里吃外賣，如今好不容易打一頓牙祭，隨著火鍋湯煮沸，就連向來嫌棄火鍋的唐鋒都說不出抱怨的話，吃了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問屠邵東：“說起來，馬上案子收尾了，說好要給我四個聯(lián)絡(luò)員，現(xiàn)在人呢？”

    “這不已經(jīng)有一個了嗎？你最得意的小蔣警官?！?/br>
    屠邵東吃的頭也不抬：“剩下三個我得從隊里抽，現(xiàn)在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哪有這么容易？”

    “什么……”

    唐鋒臉色一下就變了：“干預(yù)中心下星期就重開了，你現(xiàn)在連個人選都沒有？到時候院里領(lǐng)導(dǎo)還要來參觀，你讓我給他們看空氣？”

    “不行到時候給你從地區(qū)隊調(diào)兩個上來……再不行，我把秦冬和韓濤弄去給你湊數(shù)，看看你們領(lǐng)導(dǎo)還滿不滿意?！?/br>
    屠東無奈道：“老狐貍你也知道，你要的人不好找，我單是有查案經(jīng)驗的，估計你也不想要?！?/br>
    “那你最好在下周三之前給我變出來三個好苗子，之后的事情我自己會來?！?/br>
    聞言，唐鋒目光落在正在角落里默默吃飯的蔣耀身上：“小蔣，你記得這星期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下周我院里事情很多，新來的聯(lián)絡(luò)員你得多帶著點。”

    “?。亢谩?/br>
    他這么一說，蔣耀又想到自己至今連個培訓(xùn)的頭緒都沒有，心虛地差點沒接上話，他本想問唐鋒他究竟能給新人講些什么，然而就在這時，郝雪峰卻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嶄新的雙喜。

    “我就說，老屠臉皮太薄，本來是想在飯桌上說的，結(jié)果飯都快吃完了還沒說出來?！?/br>
    無奈地看了一眼一旁滿臉不自在的屠邵東，郝雪峰搖著頭笑笑：“酒是喝不了了，就用這個代吧……現(xiàn)在八項管的嚴(yán)，咱們這也不算是慶功宴大cao大辦，就當(dāng)走個形式?！?/br>
    他給桌邊的所有人都發(fā)了煙，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塑料打火機。

    這是一個他十幾年都沒碰過的東西。

    深吸了口氣，郝雪峰按下了打火的開關(guān)。

    “火化師的案子查到這一步，這桌上的人都出了力……正是因為沒有人放棄，所以現(xiàn)在案子破了，是在場所有人的功勞?！?/br>
    小小的火焰依次在他們面前亮起，跳躍著的火苗倒映出眾人眼底極其復(fù)雜的情緒，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

    一支煙能燃燒八分鐘，而在過去，這短短的時間甚至可以要了一個人的命。

    如今，在這沉默的八分鐘里，有人想到摯友，有人想到父親，還有人想到meimei……他們想到那些自己為了走到今天而失去的東西，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終究，他們也贏來了真相。

    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有希望。

    隨著蔣耀手里的煙頭慢慢燃盡，他將糾纏在肺里的最后一口濁氣吐了出去。

    在一瞬間，他忽然便知道自己下周該和新人們說什么了。

    尾聲

    四月底

    隨著天氣轉(zhuǎn)晴，當(dāng)喬嘯走進腦科醫(yī)院旁的小樓，她甚至還沒從幾天前那通調(diào)任電話里緩過來。

    突然被從派出所調(diào)到長興支隊，這對于任何新人警察來說都無疑像是天上掉餡餅……就更不用說，喬嘯在不久前才因為教訓(xùn)了有家暴傾向的丈夫吃了一次投訴，之后就一直在小區(qū)前給人掃防騙二維碼，連出警都出不了了。

    這……應(yīng)該不是做夢吧？

    喬嘯一邊往樓上走一邊拍自己的臉，雖說，她被調(diào)去的部門她之前也沒聽說過，但是，畢竟隸屬于支隊啊。

    上到二樓時，喬嘯從口袋里拿出她剛換的警察證看了看，確定上頭寫的是長興分局，內(nèi)心頓時又雀躍起來。

    這件事，如果之后mama問起，她能跟她吹上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