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的，陸時川看不見他。

    “你有什么生日禮物，想要找遲馳要？”

    他這人真怪，為什么要自己叫自己遲馳。

    陸時川怔怔站在原地，四肢反應(yīng)過來后才仿佛回溫，“我不過生日的。”

    “嗯，那我現(xiàn)在問你有什么禮物想要找我要，可以不是生日禮物，可以只是一月十二號的禮物?！边t馳伸手將幾乎要燒到陸時川嘴唇的煙拿下來。

    “當(dāng)然，不要也可以?！?/br>
    他看見了，遲馳。

    鬼使神差的，陸時川扶了扶額，像是在痛苦思考些什么，薄唇抿得很緊，似乎在下一秒，那鮮血就要突破慘白的嘴唇流出來了。

    陸時川已經(jīng)很久、很久不過生日，久到幾乎連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了。從他出生在那樣的家庭里開始，陸時川就知道，或許自己的出生并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而言。

    他曾看著別人華麗漂亮的生日蛋糕，覺得分外眼紅，曾經(jīng)羨慕別人擁有多樣的愛，而覺得自己嫉妒到面目可憎。他初三那年用一張撿到的十塊錢，為自己買了一塊劣質(zhì)植物奶油做成的老式奶油蛋糕，慶祝自己的誕生。陸時川當(dāng)時用一根牙簽插在不足巴掌大的蛋糕上，對著白白的、面包胚占絕大多數(shù)的、充斥著香精氣息的蛋糕吹不存在的蠟燭，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扒干凈盤子上的所有奶油甚至是面包屑。

    然后陸時川再也不過生日了。

    遲馳問他想要什么禮物，問他想要從遲馳那里得到什么樣的禮物。

    鬼使神差地，陸時川伸手抓住了遲馳的手，指尖鉆過他的指縫，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靜。

    他給遲馳呈現(xiàn)出了一種詭異的錯覺——依賴。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我……”陸時川聲音卡頓了下。

    “射箭吧?！?/br>
    “我想要學(xué)射箭?！?/br>
    第29章 示弱

    陸時川吻上來時，遲馳大腦有些短路。柔軟的唇瞬間壓在自己唇上，略顯生疏地模仿著平時的舉動，粗重的呼吸讓遲馳清醒了片刻，他抬手托住陸時川的后腦，配合了回去。

    兩個人跌跌撞撞從門口摔到了床上，陸時川閉著眼，眼睛卻似在輕微顫動。

    遲馳抱著他的腰，被陸時川壓得死死的，他輕輕嘆了口氣。陸時川猛地睜開眼來，眼底濕濕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伸出手輕輕撥開遲馳凌亂的頭發(fā)，掌心覆蓋在遲馳裸露的、緊實的小腹上。

    遲馳輕嘖了聲。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緊趕慢趕回來的?！标憰r川聲音有些低啞，手指停留在遲馳的下頷，輕輕托住。

    “妝都沒卸，造型也沒拆，趕著這趟飛機回來了，為了給我過生日?！标憰r川聲音有些平平的。

    遲馳虛垂著眼，說不上滋味地別開視線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記憶力超群，又恰好看到了而已?！?/br>
    可陸時川不聽。

    “為什么要這樣？”陸時川話語間不太客氣地扒了他的褲子。

    遲馳：“……”

    “那大概是為了討好你吧。”他語氣無奈。

    遲馳見陸時川不說話，便順手扯過旁邊的枕頭捂住自己的臉。

    世界徹底暗了下來，隨著光線的消失，連帶著聲音似乎也慢慢消失不見。

    他們保持這種姿勢僵持了片刻。

    懸在遲馳身前的陸時川久久未動，后來慢慢地，俯身趴在了遲馳身上。遲馳身體一僵，濕濡的嘴唇蜻蜓點水地掠過他的身體，他眼皮顫了顫，渾身像是過了一遍火。

    可陸時川沒有其他動作了，他只是輕輕擦過胸口的位置。輕到很容易讓人覺得那觸感只是一種錯覺。

    遲馳心底猛地一抽。

    直到后來遲馳將枕頭從眼前拿下來，發(fā)現(xiàn)世界確實徹底黑了。臥室的落地窗前，敞開一道縫隙，還能看見陽臺外陸時川的身影，他雙手撐在圍欄上，單薄的衣服和頭發(fā)隨微風(fēng)擺動鼓起。

    遲馳無聲地盯著陸時川的背影，陸時川沒有抽煙，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那里，以一個眺望的姿態(tài)沉思。整個世界對于他而言都已經(jīng)歸為寂靜，陸時川真的很瘦，遲馳想著。

    那點困意徹底煙消云散了，遲馳調(diào)整著睡姿，將身體朝向那一側(cè)，可以望著他。

    陸時川這個人真的很怪。

    遲馳腦海里有關(guān)于陸時川的記憶不是很多，卻很深刻。印象里，陸時川不喜歡他，甚至可以用“退避三舍”這四個字來形容。

    高二第一次見面，是開學(xué)的新班級家長會。遲馳當(dāng)時和霍邱山一起站在教室門口，風(fēng)輕云淡地和班主任解釋家長沒到場的具體原因。

    然后陸時川來了。

    遲馳只記得陸時川是年級里的第一名，成績拔尖。對上陸時川那雙冷漠的眼睛時，遲馳不偏不倚地挪開了視線，又敏銳地察覺到陸時川身上頃刻間散發(fā)出的低氣壓。

    陸時川不善交際，準確來說是不愛交際。青春期這個時候，正是人多愁善感的時候，而陸時川卻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班里召集募捐，道德感異常重的班長站在陸時川面前指責(zé)他為什么能對年級里性命垂危的同學(xué)坐視不理，甚至連一分錢都不肯出，又舉例班上的大款戶遲同學(xué)和霍同學(xué)一人捐了一萬，而他卻一毛不拔。

    陸時川的表現(xiàn)冷漠得像渾身扎滿了刺，刻薄又直接地問道：“我不想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