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樹無人照料，已經(jīng)枯死了，臨近拆遷，村里的人走了大半，江語喬看向向苒：“你要去山塘小學(xué)是嗎？”

    向苒撕開一袋面包：“對，但我不知道怎么走。”

    “你mama在學(xué)校教什么？”

    “教英語?！?/br>
    英語......自己還在上小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里只有語文和數(shù)學(xué)老師，英語老師都是從城里來的，教一個學(xué)期就走，或許現(xiàn)在好些了吧。

    “那學(xué)校拆了，你mama怎么辦，去其他學(xué)校嗎？”

    向苒搖搖頭：“她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

    第57章 2018-2015（2）

    “對不起。”江語喬啞然。

    向苒笑著抹過她的慌亂, 擰開一瓶酸奶遞給她：“沒事，都快過去十年了，如果真的有來生的話, 我mama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小學(xué)生了?！?/br>
    她看向門外的柿子樹, 向苒小時候吃的第一個柿子，就是沈鶴從山塘莊帶回來的, 柿子到處都有，不是什么稀罕東西, 但家里沒人喜歡吃, 沈鶴總覺得有股澀味，也沒有買過。

    那天她回到家, 忽然從背包里翻出一個柿子, 用塑料袋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著, 裝在塑料小碗里, 經(jīng)過一路顛婆，拆開, 仍是完整的。

    沈鶴說，這是班里學(xué)生拿給她的, 叫貨柿子。

    向苒不懂, 什么是貨柿子？

    沈鶴也不大明白, 只聽學(xué)生說這個柿子要用小勺挖著吃，里面還有“舌頭”，她第一次見，覺得新鮮, 便拿回家給向苒, 向苒舉著小勺戳一戳，又拍一拍, 柿子皮很薄，稍一觸碰，里面的果rou像是果凍一樣爆開來。

    沈鶴說，她教學(xué)的村莊，家家戶戶都有柿子樹。

    “那些都是柿子嗎？”向苒指向路對面的幾棵樹。

    江語喬點頭，指向更遠些的地方：“對，還有那些，都是。”

    “沒人摘嗎？”目光所至，每棵樹上都綴著沉甸甸的果。

    “有，一般吃多少摘多少，柿子不能放太久，容易壞，不過現(xiàn)在大家都搬走了，也就沒人管了?！苯Z喬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問起柿子，看過來，“你想吃嗎？”

    其實有一點，但向苒不會爬樹，她也舍不得讓江語喬爬樹，只好作罷：“我mama在這邊教書的時候，曾經(jīng)給我?guī)н^柿子，她說這是這邊的特產(chǎn)，還說整個村子都是柿子樹，人走在路邊，一不小心就會被柿子砸到頭，不過我一直沒來看過?！?/br>
    這是真的，一到秋天，江語喬走路總要仰著頭，有一次，柿子樹像是誠心和她作對，趁江語喬不注意，忽然把柿子砸到她腳邊，江語喬慌忙跳開，還是蹭臟了mama新給她買的小書包。

    氣得她跑回家生悶氣，憤憤不平地問奶奶：“為什么要種這么多柿子樹！為什么不種槐樹、梧桐樹、那些開花的樹多好看，等我長大了，我要把這些柿子樹拔光光！”

    奶奶笑話她：“那你不要吃柿子了？”

    江語喬猶豫一秒：“吃完再拔光光！”

    現(xiàn)如今，她長大了，如她所愿，所有柿子樹都會消失不見，和整個山塘莊一起，成為再也看不到的記憶。

    “還好，今天你來了。”

    “嗯?！毕蜍塾植痖_一根火腿腸遞給她，“雖然晚了些?！?/br>
    江語喬接過火腿腸，慢慢咀嚼，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好一會兒才問：“你mama，你mama是語文老師還是數(shù)學(xué)老師？”

    十年前，江語喬還是山塘小學(xué)的學(xué)生，那時學(xué)校里只有語文老師和數(shù)學(xué)老師，英語老師都是從城里調(diào)來的，落落腳，待一個學(xué)期就走，向苒mama會是哪位老師呢，江語喬不記得有哪位老師去世了。

    “我mama姓沈，教英語。”

    英語老師......江語喬用力去想，山塘小學(xué)有姓沈的老師嗎，她完全想不起來，又或許是沈老師沒有教過自己，也不對，學(xué)校里就那么多老師，江語喬每一個都認識的。

    火腿腸吃完，江語喬把垃圾收好，裝進腳邊的塑料袋里，向苒又撥開一顆雞蛋遞過來，江語喬摸摸肚子：“真的飽了?！?/br>
    向苒不肯聽，把雞蛋塞進她手里，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在哄小孩子：“再吃一點，最后一點，你的手有傷?！?/br>
    為什么手有傷就要吃東西？好沒道理，江語喬不明白，但還是乖乖咬了一口雞蛋。

    向苒說：“我mama原本是七小的老師，后來和學(xué)校申請參加幫扶計劃，來到這邊支教，有一年冬天下了大雪，出了車禍，不過還好，聽醫(yī)生她走得很快，沒有很痛苦?！?/br>
    江語喬若有所思：“那......那你家里的那位是”

    “那是我小姨，我mama的meimei?！?/br>
    “哦?！苯Z喬點點頭。

    向苒像是會讀心術(shù)，不等她問，繼續(xù)往下說：“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出軌了，嗯......這么說也不對，應(yīng)該說，是他在和我mama結(jié)婚前就有了別的女人，甚至還有個孩子，比我大一些，說是我的哥哥?！?/br>
    江語喬沒說話，安靜地看著她。

    “我叫向苒，他叫向荏，很有趣吧，聽說他和我爸爸長得很像，小時候我mama帶著學(xué)生去少年宮，無意間撞見他，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有名分的......第三者，當(dāng)年查的沒有現(xiàn)在這樣嚴格，多個孩子似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再后來，他們就離婚了。”

    那個叫向荏的哥哥，到底和爸爸長得有多像呢，向苒不知道，這么多年，她幾乎沒有見過他，他一直活在向良的敘述里，向良來學(xué)校找她，像尊雕像一樣守在校門外，見到她，局促又討好地說著：“苒苒，苒苒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哥哥說想你，邀請你去家里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