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去碰她的唇。

    而她沒醒，神色安然，像是在做好夢。

    一周后，江語喬故技重施，又出現(xiàn)在向苒的宿舍樓下，然而這次她沒能成功把人“拐走”——大學城附近發(fā)生了一起暴力事件，說是兩個女孩在店里吃燒烤，被幾個男人sao擾要求陪酒，女孩拒絕后被打進了醫(yī)院，學校對此很是重視，校外安排了老師巡邏，校內(nèi)嚴查夜寢情況，無故不能夜不歸宿，非要夜不歸宿，要先找導員，再找班主任，然后提前三天提交學委會。

    “無故”的解釋權歸學校所有，反正談戀愛不是正規(guī)理由。

    江語喬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坐末班車。

    一個是高三生，一個有選修課，每周能見面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個小時，有什么事非要見面說呢，倒也沒什么，無非是些“陳芝麻爛谷子”和“事無巨細細枝末節(jié)”。

    ——“所以你是故意去學校找我的？”

    ——“當然了，你還傘的時候我就在里屋，那把傘放在我家好多年，畫的星星都掉色了?！?/br>
    ——“扣子？哦，我拽的?！?/br>
    ——“我就說！你早知道那就是我家對吧?！?/br>
    ——“還有呢，我記得世界末日那一年的冬天，你得口腔潰瘍了?！?/br>
    ——“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猜。”

    她們在玩只有她們兩個能聽懂的猜謎游戲，贏了的獎勵是一個吻，輸了的懲罰也是一個吻。

    也有聊一些無厘頭的事情。

    ——“所以你有沒有去買彩票。”

    ——“當然有，也有勸我媽買房，我媽才懶得理我?！?/br>
    ——“我也有去買彩票，明明數(shù)字是對的，但是一次都沒中獎！”

    ——“或許，有些命運是不能更改的?！?/br>
    江語喬想起奶奶，例如生死，便是不能更改的命運。

    向苒抱著她，輕聲問：“那你還想回到過去嗎？”

    再回去，應該是2016年，可是2016年向苒并沒有送過她禮物。

    江語喬輕輕搖頭。

    “為什么？”

    向苒知道她的遺憾是些什么，回到過去，便能改變奶奶的命運。

    “因為，如果我回到了2016年，奶奶的命運被改寫了，那我就不會退學，不會拿到那張明信片，也就不會去幫肖藝，她會轉學，范凡沒能考上一中，尹雪凌那個一根筋的還是會去看比賽，還是會留下腰傷，還有你和小姨，魏叔被騙的錢，他一輩子的血汗錢就都沒有了?！?/br>
    太多人的命運會因此改變。

    但如果選擇留在2018年，那痛苦的就只有江語喬。

    向苒去握她的手，她笑笑：“沒事的，再說本來就沒有鑰匙了。”

    “你怎么知道沒有？”

    江語喬看向她，她想過許久，確定沒有，2016年，她的桌兜沒有長出來歷不明的帽子，保安室也沒有匿名寄送的蛋糕。

    向苒去吻她的嘴角。

    “大一，剛入學的時候我去參加‘百團大d戰(zhàn)’，被發(fā)了一堆傳單，什么配音社、心理社、話劇社、一百多個社團每一個看著都很有趣，我選不出來，最后決定聽聽天由命，把想去的社團全都面試一遍，誰先錄取我我就去哪個?！?/br>
    江語喬愣愣地聽她說，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說起這些。

    “然后呢，第一個錄取我的居然是攝影社，那年冬天我們?nèi)ジ鱾€學校拍教學樓，第一個去的就是醫(yī)科大，拍完時間還早，你還沒下課，于是我提議說，我們來玩抓陌生人拍照的游戲吧。”

    江語喬無奈笑著：“苒苒，你還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向苒咯吱咯吱笑：“你真的走得太慢了，我抓了十幾個人才抓到你，好難?！?/br>
    江語喬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那段時間很累，走路打顫，腳步發(fā)虛，整個人沒什么人氣，課后她剛下樓，一群人忽然沖上來圍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喊著：“茄子！”

    她傻乎乎地跟著比剪刀手，拍完才看到攝像機，沒等她問，一群人四散而去，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是有女生和她解釋過——她們是攝影社的。

    不用說，又是向苒。

    “那張照片呢？你怎么沒有給我?！彼焓?。

    因為沖上去拍照時，向苒抱住了她，實在太過可疑。

    “你要看嗎？”

    江語喬猶豫了一下：“看了是不是就會回到2016年？”

    向苒也不知道，這張照片會是鑰匙嗎，可她明明沒有拿給她。

    “算了，先放在你那吧，你在照片里嗎？”

    “在。”

    “在我身邊嗎？”

    向苒站到她右邊抱住她：“在這里?！?/br>
    “我是不是笑得很傻。”這件事，江語喬耿耿于懷。

    向苒回憶了一下，也跟著笑：“還好......有一點?！?/br>
    “那張不算，我們重拍一張?！苯Z喬才不信，她撇撇嘴，忽然想起上次來在美食城底商看到的自拍館，“你要不要拍大頭貼？順便再去吃碗餛飩?！?/br>
    自拍館離得不遠，因為是周末，店里的人比平日要多些，拍大頭貼的機子只有兩臺，需要排隊，排到她們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了，入秋后，白日一天比一天短，太陽總是跑得很快。

    向苒在挑選道具，江語喬擺弄著機器上的按鈕，這東西零幾年風靡一時，她還去拍過一次，照片小心裁剪好放在專屬的小相冊里，穿上金屬環(huán)就是最時髦的鑰匙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