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彼我悦髯プ虡虻氖?，把他抱上了懸空的劍，又微微低頭，將喬橋的手拉起來環(huán)到脖子上。

    原本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兒見狀也驚慌失措地朝他們跑了過來，舉著手也想往劍上爬。

    喬橋想也不想，下意識伸手就去拉，腰上卻忽然一緊，下一秒，腳下的長劍便乘著兩人御風(fēng)而起。

    擦指而過，抓了個空。

    喬橋呼吸幾乎在一瞬間完全停滯。

    嘈雜的尖叫聲從腳底呼嘯而過，喬橋睜大了眼睛回過頭去，嘴唇蒼白地張著，失速的心跳讓他在這一刻失聲。

    但想象中鮮血淋漓的踩踏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地面上沒有小女孩的身影，喬橋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啜泣聲。

    喬橋低頭往下看，才發(fā)覺小孩兒正四腳朝地地被宋以明提著領(lǐng)子拎在手里。

    宋以明把在空中晃晃蕩蕩嚇得直抖的小孩兒在腿邊放下，小孩兒立刻緊緊抱住了宋以明的腿。

    “抱緊了?！彼我悦髻N著喬橋耳畔說。

    喬橋心跳劇烈，還沒能回過神，腳下的劍卻不打招呼地突然加了速，飛速在迅速坍塌的城市中間穿梭起來。

    呼嘯而過的風(fēng)像是要把人給刮下去，喬橋連忙定了神，用力抱緊宋以明的脖子，又抽出另一只手抓住底下小孩兒的胳膊，生怕她被大風(fēng)給刮了下去。

    飛馳的劍乘著他們在城市上空尋找出路，喬橋緊閉著眼，腳下逐漸變得微弱的陣陣哭叫聲針一般地源源不斷扎進耳朵里。

    喬橋最終還是沒忍住往下看。

    像是被撕開了涂層的畫布，原本鮮活的小城仿佛一夜之間褪色，只余下一片灰白。

    倒塌的磚瓦墻體裹著遍地的尸首，堆積成山的尸體不斷順著傾斜的坡度下滑，然后盡數(shù)被吞入深淵，仿佛被吞吃入腹的魚餌，無聲無息便消失在了世間。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劍最終在距小城不遠(yuǎn)的郊外落地。

    遙遙望去，整個小城已經(jīng)幾乎是一片廢墟，十六根參天的立柱貫穿整個小城，最盡頭是一座雕刻著繁復(fù)紋路的金色大門。

    宋以明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跟在喬橋身后往那間略微有些坍塌的茅草屋走去。

    相比起城中，這里的情況明顯要好得多。

    喬橋進去時，小女孩兒正趴在床邊細(xì)聲叫她的母親，許是聲音太小了，床上的女人沒有聽見，仍然昏昏沉沉地睡著。

    喬橋見狀走上前去，伸手撫上女人的眉心。

    指尖微微白光閃過，沒入女人眉心間，然而很快，喬橋指尖便輕輕一顫，睜開了眼。

    小女孩兒睜著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怎么了？”宋以明走到喬橋身側(cè)。

    喬橋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了宋以明，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回話，指尖無意識地搓了搓外褂的下擺，又低頭看向了地上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臉上的黑霧已經(jīng)散去，身上的卻愈發(fā)濃厚，她別過頭，將小臉埋進女人手心里，渾身顫抖著，像是在哭，卻又聽不到哭聲。

    僅僅幾秒之后，小女孩兒突兀地轉(zhuǎn)過身，面目猙獰如同索命的惡鬼般朝喬橋撲了過來。

    “嗡”地一聲銳響，鋒利的劍刃泛著凜冽的光，橫在了喬橋身前。

    “找死?！彼我悦髅婺勘砬榈靥鹗?。

    攜著法力的劍氣下脆弱勢如破竹，僅是立在那兒，黑霧就已經(jīng)不堪一擊，若是這一劍下去，這只小鬼必定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往生。

    “不要！”喬橋抓住了宋以明揮劍的手。

    即使劍未揮下，小孩兒也不可避免地被抬手間的劍氣震倒在地，她呆坐在地上，雙目赤紅，聲嘶力竭地朝他們叫喊：

    “我們供奉你們，給你們磕頭，把你們當(dāng)成最信任最尊敬人，可是你們對我們做了什么？！把我們當(dāng)成誘餌！拿我們的命換寶藏！你們?yōu)槭裁匆@么對我們？為什么？！你們根本就不是神仙，是魔鬼，魔鬼??！遲早有一天你們會遭報應(yīng)的?。?！……”

    宋以明收回劍，沒有再看地上的小孩兒，叫喊聲仍然在身后回蕩，宋以明拉著喬橋徑直走出了茅草屋。

    “小殿下。”宋以明低聲叫了一聲。

    喬橋正愣愣地出神，聞聲抬起頭，很無措地看著宋以明。

    “造成這場悲劇的修真界的那些人，與你無關(guān)?！彼我悦鞯皖^看著喬橋，說：“你與她萍水相逢，卻好心帶她回到歸處，幫她消弭了執(zhí)念，等她想明白過來，自會感激你?！?/br>
    喬橋抿了抿唇，看著遠(yuǎn)處坍塌的小城，問：“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混沌秘境的入口曾在這里開啟?！彼我悦鹘忉屨f：“傳說中藏有神階秘寶的隱世秘境，每隔萬年才會現(xiàn)世一次，據(jù)說開啟秘境需要以人血為祭?！?/br>
    喬橋呆住了，嘴唇發(fā)白：“所以……”

    宋以明略微點頭，說：“所以即使已經(jīng)提前得知這一城的人會死，為了保證秘境順利開啟，修真者選擇隱瞞真相，將這些人作為開啟秘境祭品?！?/br>
    喬橋內(nèi)心震顫。

    難怪。

    難怪這里怨氣沖天，連作為主神的喬橋都感到心悸。

    喬橋不是沒有凈化過怨靈，在他神力最微弱幾近消亡的時候，也曾凈化過被宋以明吞噬的千萬怨靈，但這次不一樣。

    整座城的人一夕枉死，他們是被他們信奉為神的信仰所拋棄，從此也拋卻了信仰，不再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