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能拯救世人，卻無法拯救不信神明的世人。

    宋以明似乎知道喬橋想什么一般，說：“他們不是不信神明，只是從未見過真正的神明，誤將籠罩在神明光環(huán)下的小人當(dāng)做了神明?！?/br>
    喬橋一驚。

    宋以明覺醒了新能力？讀心術(shù)？

    許是喬橋的表情太過震驚，宋以明難得地笑了：“‘神能拯救世人，卻無法拯救不信神明的世人’你剛剛自己說出來了?！?/br>
    “哦哦?！眴虡?qū)擂蔚孛嗣亲印?/br>
    宋以明的打岔讓喬橋原本沉重的心稍稍緩解了些。

    喬橋忍不住問他：“那你呢，你會信奉神明嗎？”

    “不信?！彼我悦鞯幕卮饹]有猶豫。

    喬橋又“哦”了一聲，這次語氣再次變得有些失落。

    他差點忘了，宋以明一直都是無神論者，從以前到現(xiàn)在，宋以明從來不信神。

    因為他只信任他自己。

    “我只信奉真正能拯救我的那個人。”

    宋以明的聲音和喬橋心底的聲音同時響起。

    第130章

    “我只信奉真正能拯救我的。”

    宋以明說這話時是看著喬橋的, 很專注的模樣，就像是在暗指什么似的。

    喬橋心里一跳，脫口而出問：“誰？”

    對面那雙狹長的鳳眼輕輕地上挑了一下, 忽然含了點兒若有若無的笑意。

    喬橋許久沒在宋以明臉上見過這樣的笑, 幾乎覺得他是不是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 或者想起來了什么, 都要開口問他。

    宋以明卻忽然轉(zhuǎn)回了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小城廢墟。

    “我自己?！?/br>
    宋以明笑意不減，語氣卻很平緩，像是在陳述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實：“把希望寄托于旁人，是最無用的人才會有的妄念, 與其信奉虛無縹緲的神, 不如依靠自己?！?/br>
    喬橋心里一下踏了空，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成為主神并非喬橋所愿, 但被賦予那樣強大的能量, 承擔(dān)了那么多生靈的期待，說對肩上的那些責(zé)任一點都不在乎, 那一定是假的。

    只不過仗著有001在前頭頂著，喬橋還能裝作一副扶不上墻的爛泥模樣，沒出息地躲在角落里當(dāng)縮頭烏龜。

    喬橋畏懼人言, 承擔(dān)不起世人的厭惡憎惡，于是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xiàn)，悄悄進到人們夢里, 把自己偽裝成純潔無瑕的神，試圖為自己的存在賦予片刻的價值。

    宋以明天賦異稟, 性情堅韌，是被規(guī)則選中的人。

    但其實在宋以明被規(guī)則選中以前, 喬橋早就已經(jīng)見過了他。

    那時的宋以明還很小，雖然穿著灰撲撲的衣服，住在陰冷狹小的雜物間，眼里的光卻很亮，在夢中宋以明望著喬橋，懷揣著滿心地期待與虔誠對喬橋許下了愿望。

    宋以明曾經(jīng)是信奉神明的，可為什么現(xiàn)在又不信了呢？

    喬橋不明白，為什么他竭盡全力想要達成好的結(jié)果，卻總是事與愿違，害得所有人都痛苦不幸？

    是他哪里做錯了嗎？

    喬橋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原本雜亂的思緒突然滯住，他突然不敢想，也不想再想。

    喬橋眼睛一酸，低下頭，手指頭揉搓著衣擺，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可能是神明無用，不足以給人以寄托吧。”

    宋以明似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喬橋。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噌地一下燃起一道火光，僅僅幾息之間，漆黑的夜色便被燃得通紅光亮，伴著滾滾濃煙，似有吞天之勢。

    “著火了？”喬橋呼吸一窒。

    為什么會著火？

    城里的那些人怎么辦，他們能逃得出來嗎？

    來不及多想，也忘了夢境與現(xiàn)實，喬橋下意識就往城門口的方向過去。

    “不用去了，這只是夢而已?！?/br>
    小女孩兒的聲音裹挾著涼寒風(fēng)颼颼地從身后刮了過來：“城里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為了掩蓋真相，他們不會讓這座城里的任何一個人活著走出去。”

    喬橋終于回過了神，意識到這只是場已經(jīng)發(fā)生的、無法改變夢。

    他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望著那片沖天的火光。

    “小哥哥。”

    小女孩兒輕輕扯了扯喬橋的袖口，將一束百合花放進了喬橋的手心里。

    喬橋低頭看去，小女孩兒周身的黑霧已經(jīng)完全散去了，身體呈現(xiàn)半透明狀態(tài)：“謝謝你帶我回家?！?/br>
    喬橋說不出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隱約有淚光，稚嫩的嗓音仿佛回歸了真正屬于孩童的天真：“你不要自責(zé)，你只是來得太晚了，不怪你，下一次……你們能再早一點來就好啦?！?/br>
    小世界是存在輪回的，然而這些不得安息的冤魂沒有輪回，他們被永遠困在過去，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著死前的畫面。

    他們都知道，即使來得再早，得到的依舊只會是同樣的結(jié)局……

    喬橋悄悄紅了眼眶。

    小女孩兒嘴里還在碎碎念嘮著“要給娘親買藥”、念嘮著“想吃雞腿”，漸漸聲音越來越輕，身影透明到逐漸看不見。

    喬橋下意識伸手想去拉她，再一次落了空。

    夢境就在這時戛然而止，像是墜入深淵里，喬橋猛然驚醒。

    宋以明端著茶盞推門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被褥里輕微的動靜，放下茶盞，走了過來，低下頭叫他：“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