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雨急了:“讓王爺給您上藥也好呀。”

    花錦臉憋的通紅，恨螢雨是個(gè)榆木腦袋，她只好將話說的明白了些:“昨夜沒有?！?/br>
    螢雨:“啊？”

    花錦捂著臉，不想再搭話，她想回自己的房，但剛邁出門，安公公就喜笑顏開上前:“殿下說，再過一個(gè)時(shí)辰便回來了?！?/br>
    花錦應(yīng)了一聲，還想走，就見楊嬤嬤也走了過來，面上是與安公公如出一轍的樂呵:“王妃再等一陣子吧?！?/br>
    從前皇后一心針對花錦，如今柳氏被拉出來擋刀，楊嬤嬤對她都溫和了不少，換以前，她要是夜宿沈昭房中，楊嬤嬤準(zhǔn)要與皇后告狀。

    如今熱勁兒還沒過去，人們的衣裳還穿的輕薄，見花錦身上披著沈昭的外衣，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楊嬤嬤眼中閃過一絲不認(rèn)同，上前就想給花錦揭下來:“這實(shí)在不合規(guī)矩。”

    她正欲講一些規(guī)矩，忽略了花錦微弱的掙扎，直到余光瞥見花錦頸間的痕跡，才忙松開手，讓花錦重新披上衣裳。

    楊嬤嬤臉皺作一團(tuán)，那模樣實(shí)在可笑，花錦羞澀都沒顧上，唇角揚(yáng)起，正要嘲笑楊嬤嬤，就聽見安公公的聲音:“殿下回來了！”

    花錦一僵，抬腳就走，她朝著偏門走去，腳下生風(fēng)，添云和螢雨都要跟不上她，不明白花錦躲什么，楊嬤嬤可不想讓花錦再把機(jī)會白白讓給柳氏，忙喊:“王妃上哪去！”

    正從門外踏進(jìn)來的沈昭腳步一頓，他偏頭，只看到花錦跑都嫌慢的背影。

    第47章 二合一

    沈昭看著花錦離開, 他在原地立著，安公公問:“昨夜陛下，為何召您入宮？”

    沈昭袖中還揣著陛下給他的賬本。

    陛下身邊的太監(jiān)高公公死了。這原本是小事, 但經(jīng)人檢舉，陛下遣人搜查到了一個(gè)賬本, 賬上記錄了高公公生前所受行賄。

    賬上不乏朝中有地位的臣子，陛下雷霆之怒，草草翻閱了賬本, 瞥到幾個(gè)眼熟的名字, 卻沒有親自處置, 他夜召沈昭，將賬本遞給沈昭，讓他攜御史臺一起處理此事。

    沈昭也知道這是個(gè)燙手山芋, 他接過這山芋，先挑了幾個(gè)小官革職處罰。

    他回府沒多久, 消息一傳開, 府上的門就快被踏破了, 六部中的三位大人也遣人來了府上, 但全都沒見上沈昭，沈昭“病弱”, 說不見也沒轍。

    燕王殿下見不上，于是都想著法子求見燕王妃，花錦從未見過這么多眼生的女娘, 她在府中不好躲, 干脆出了門。

    她與敬皎皎約了在茶樓相見。

    馬車走了一陣子, 忽然停了下來，添云在小窗外輕聲說:“是大公子?！?/br>
    花信？

    花錦:“不見?！?/br>
    花信攔著馬車不讓過, 已經(jīng)引得行人注意，添云怕惹是生非，到花信面前，與他解釋了一番，也不知添云用了什么借口，花信才終于松口。

    添云又折回來，撩開簾子給她遞來一個(gè)手鐲:“大公子讓奴婢給您，他還說了些話，您想聽嗎？”

    花錦接過玉鐲:“不必講了，別誤了時(shí)辰，讓敬大娘子等急了?！?/br>
    她大概認(rèn)出了這鐲子，上官夫人之前讓她出面擺平流言蜚語，就捏著這鐲子，她當(dāng)時(shí)猜到這是給她的“甜棗”，如今花瑟出了事，又要強(qiáng)求她吃棗了？

    花錦推開小窗，探頭看了一眼，花信臉上紅腫，走路也奇怪，像是被人給打了。

    李昶沼咽不下這口惡氣，但陛下偏心花家，他去打花瑟一個(gè)女娘有失體面，干脆把火都撒在花信身上了。

    上官夫人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無所知，她只以為是李昶沼惱怒花瑟，牽連到了花信身上，看花信走路踉蹌的模樣，沒忍住在心中怪罪花瑟。

    她病還未好，不敢見花瑟，怕被花瑟再氣出個(gè)三長兩短來，憂愁中又憶起花錦，花信察覺她情緒低落，她就直言說了。

    上官夫人還想再與花錦好好說一說，但她想起花錦決絕的模樣，痛心不已，不敢再貿(mào)然出現(xiàn)在花錦面前。

    花信不忍看阿娘憂心難過，拿著玉鐲出門那一刻，心中還存有一絲幻想，他知道花錦心軟，沒見過比花錦還容易妥協(xié)的女娘了，她知道他被揍了，一定會動容。

    但花錦目光落在他臉上的淤青，花信心中一緊，但只一瞬，花錦就淡然地收回了視線，她伸出手，花信不解，只見她垂著手，將手中的玉鐲丟在了地上。

    她垂眸，神情淡然，并無半分怨懟模樣，只是很平靜的丟出不需要的擺飾。

    玉鐲被摔的四分五裂，花信呆滯著，連小窗被重新關(guān)上都沒察覺到，他看著地上的碎玉，被李昶沼報(bào)復(fù)，借機(jī)打了他一頓，他都不覺得難受。

    如今看著她冷漠模樣，好像碎的不僅是玉鐲，也是她作為花氏，與他們最后的情分，全碎了。

    花信問過上官夫人，上官夫人怕他貶低花瑟，顧左右而言他，但從被拆到破碎的話語中，花信還是反應(yīng)過來，李昶沼是花瑟要強(qiáng)嫁的。

    如果花瑟這樣能撒謊，那是不是從前在與花錦的爭執(zhí)中，也騙了許多人呢？

    花信將碎了一地的玉逐個(gè)撿起，手掌被劃破，與本就糜爛的傷口挨在一處，他攥拳，血水爭先恐后地鉆了出來。

    從前在府中，花忠覺得虎父無犬子，他自己是驍勇善戰(zhàn)的大將軍，訓(xùn)練花信也是下了死手，花信受傷挨罰是常事，上官夫人得了花忠的交代，刻意裝出了漠然態(tài)度。

    花信心性堅(jiān)韌，有時(shí)看到阿娘冷淡模樣，還是會忍不住難受，不過他來不及憂愁，因?yàn)榛ㄖ視酶鼉礆埖姆绞阶屗L記性。

    只有花錦會抱著大大小小的罐子，溜進(jìn)院中為他上藥。

    她手小，力氣小，矮矮的小團(tuán)子，鼓著氣把瓶瓶罐罐丟在他榻上，動作十分詼諧。

    小女娘巴巴地看著他的傷口，那次是猙獰的刀傷，她就皺著鼻子，花信以為她是被嚇到了，或是嫌棄血水的味道。

    但她哭鬧著就說，有人打了阿兄，她要為阿兄報(bào)仇，纏著問他兇手是誰。

    花信:“......阿爹弄的?！?/br>
    他就是嚇唬她，逗她玩，花錦果然不鬧了，她皺著小臉，在花信睡著以后，去把花忠從頭到腳狠狠訓(xùn)了一頓。

    第二日，花信見花忠慈眉善目，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問了許多人，最后得知真相，哭笑不得的去找她，花錦就踮著腳拍他肩頭:“窈窈罩阿兄！”

    花忠恰好聽到這一句，沒好氣地說:“你阿兄以后是要上戰(zhàn)場殺敵的，到時(shí)候有人砍傷了他，你還能像罵我一樣，追到敵方陣營尋人家講道理去？”

    花錦才不管，她問花信:“你想當(dāng)大將軍嗎？”

    花信點(diǎn)頭。

    “那就說好了，你當(dāng)大將軍之前，我罩你，做了大將軍后，你罩我?！?/br>
    花信從那些回憶中醒過神來，看著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馬車，心說，阿兄還沒做大將軍呢。

    為何就不算數(shù)了呢？

    敬皎皎來的晚了些，她一來，就與花錦說了高公公死后出的亂子，那搜查出來的受賄賬本和追查一事，瞧著是陛下看重沈昭的能力。

    但花錦想起那些求見的夫人，也能猜出來這事不好辦，沈昭要是想雷厲風(fēng)行把賬上的人全辦了，就是癡人說夢，得罪的人太多。

    但是賣人面子，摁下不辦，萬一惹了陛下不喜就更完了。

    敬皎皎:“我阿爹說，若燕王殿下有需要，一定竭力相助?！?/br>
    花錦當(dāng)初幫過敬菁菁，慶國公心懷感激，想著沈昭有難，他就讓敬皎皎說明來意，要是需要到誰府上拿人，慶國公可以相助。

    花錦:“你替我謝過敬伯父的好意，不過此案，敬伯父還是不要出面的好?！?/br>
    敬皎皎:“此案真的難辦，就我所知，六部里的大人也有犯錯(cuò)的，燕王殿下總不能真的摘掉那些人的腦袋吧。也不知陛下為何要這么交代。”

    有人覺得是信任器重，有人卻覺得是考驗(yàn)，此事若是辦好了，東宮太子沈焰就可以卷鋪蓋滾蛋了。

    御史中丞祝綣坐在沈昭對面，將那抄下來的賬上名字翻得作響，越翻越吃驚:“陛下是不想你活了吧，這些大人，是咱們能查辦的嗎？”

    晨起，燕王殿下只點(diǎn)了祝綣入內(nèi)，人人都說祝綣好福氣，只有祝綣摸著頭上的冷汗，直想吊死拉倒:“這些人動不得。要?jiǎng)右膊荒苣阄襾韯樱菹碌降资裁匆馑?？?/br>
    說是器重，這么大的事交給沈昭辦，但什么口諭都不給，讓他們怎么去拿人？

    祝綣自己在家中，門都險(xiǎn)些被踏破，他家世顯赫，是有人想攀關(guān)系，但他閑散慣了，官階在祝家都算低的，從未有這么多人和他稱兄道弟。

    連父親都高看了他一眼，特意給他說了個(gè)名字，讓他想辦法保下人家。

    太熱情了，熱情到他都難以想象，若是按著陛下給的賬本一一查處，他會被那些人記恨成什么鬼樣。

    記恨倒是小事，有人瞅準(zhǔn)他命來的那就慘了。

    祝綣:“你不如裝病，躲過這劫，陛下也不曾承諾過你什么，只讓你辦好，可如何算辦好？全殺了算辦好？還是殺一些做個(gè)警醒算好？那警醒誰才算辦好？太難了，辦不好的?！?/br>
    沈昭默然片刻，才緩緩睜開眼:“我若病了，沈焰就有機(jī)可乘，蔚云州一劫，又讓他躲了?！?/br>
    祝綣:“不如我們趁此機(jī)會，逮著名錄中太子的人開刀？”說完這話，他自己都覺得不妥，唉聲嘆氣的抱怨:“沈瑾瑜，你這都攤的什么苦差事啊。”

    “天老爺，陛下自己都沒看過這賬本，若是有人狗急跳墻，來毀了這賬本，那就完了。要是再急著要你命，沈瑾瑜，明年我就為你多燒些紙錢，你走好，我怕鬼神，你可不能來嚇我?！?/br>
    祝綣太能說了，沈昭完全沉不下心想事，他不耐煩地看向祝綣:“你這么能說，不去查處這些大人物，可惜了?！?/br>
    祝綣立馬老實(shí)了，放下謄抄出來的名錄，埋頭重新翻閱高公公親筆寫的賬本，忽然樂著說:“你從前給我一百個(gè)膽子，我也不敢得罪京中姓韓一派的人。”

    他指著名錄上一個(gè)小到看不清的名字:“我還得謝謝高公公，給我這么一個(gè)拿人把柄的機(jī)會，你瞧——”

    沈昭瞥過去一眼，只見高公公寫賬目時(shí)心虛手抖，寫歪了的三個(gè)小字。

    小到謄抄的官員有心漏掉，要不是祝綣隨手一翻，真就讓這三個(gè)字逃過一劫。

    韓燁鴻。

    *

    送走敬皎皎，花錦瞧著天色尚早，怕回去的路上恰好撞見那些夫人，索性多拖了一會兒。

    掌柜的認(rèn)識她，見她來了，連忙傳人去通信。

    花錦正狐疑今日茶館中的人不對勁，幾次三番送茶，像是在瞧她人還在不在。

    韓嘉鴻一路跑來，將她堵在門中，花錦嚇了一跳，險(xiǎn)些跌倒，幸虧添云扶著，她才踉蹌兩步站穩(wěn)。

    韓嘉鴻支支吾吾，片刻才焦急的問:“你在蔚云州，讓歹徒劫了？”

    花錦一怔:“小將軍怎么知道？”

    她已經(jīng)從蔚云州回來這么長時(shí)間，沈昭將此事摁著不提，但那些日為了找她，從安文元到沈昭，前前后后派出不少人，想瞞住根本就不可能。

    韓嘉鴻也是聽家中兄長韓燁鴻提起，他今日要與父兄說離京的事，兄長一直擔(dān)著韓家重任，對韓嘉鴻很是寬宏，韓嘉鴻在門口等著長輩商議完事。

    家中商議事從來都不避著他，是他自己不想聽，有些腌臜手段，他聽了都恨不得找個(gè)地方鉆了。

    他草草聽見了燕王殿下的名字，韓氏效忠沈焰，輔佐太子，此次逼韓嘉鴻與戶部尚書家中房七娘成親，就是為了穩(wěn)固太子的位子。

    韓嘉鴻不愿攪京城的渾水，他知道想坐穩(wěn)東宮的位子十分兇險(xiǎn)，不管是沈焰死，還是沈昭敗，他都接受不了。

    他從前總覺得，太子與燕王一母同胞，再大的仇，都不能致對方于死地，但他漸漸接觸到權(quán)柄，見識到二人的戾氣深重，就清楚京城遲早要有一場廝殺。

    他知道父兄要開始算計(jì)沈昭了。

    立在原地，苦思冥想，恰巧茶館掌柜的傳信來，韓嘉鴻火急火燎就來了，一路上想了許多辦法，但他笨拙，不會繞彎子。

    韓嘉鴻:“有沒有受傷？”

    花錦溫和地笑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