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陸昭霖高坐上首,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道:“大晉本就不禁止駙馬納妾,駙馬蓄養(yǎng)外室,并未觸犯律法,博陽侯起來吧?!?/br> 只是不禁止歸不禁止,皇家到底是公主的娘家。若是駙馬納了妾,那就別怪自己仕途坎坷,官路不暢。 博陽侯不僅不起身,反而深深叩首道:“請陛下為臣的孫兒做主。” “哦?”陸昭霖?fù)P了揚(yáng)眉:“愛卿的孫兒怎么了?” 博陽侯聲淚俱下,先是說出了惠明公主命人溺死兩歲孫兒的事,又說出了惠明公主命人杖責(zé)外室,硬生生將四個月大的胎兒打下來的事。 博陽侯之后,大理寺卿出列道:“陛下,昨日有舉子到大理寺狀告惠明公主欺凌良民,草菅人命。” 大理寺卿之后,又有數(shù)名言官出列,求陸昭霖降旨嚴(yán)懲。 陸昭霖以手扶額,半晌之后才道:“此事,著大理寺與刑部一同調(diào)查清楚,若當(dāng)真是惠明公主之錯,朕定然不會輕饒。” 這一調(diào)查,就是一天的時間過去。 后宮里頭,惠明公主的母妃也沒有干坐著等結(jié)果,而是到了太后宮里請安。 秋雨說起這事時,語氣里都是幸災(zāi)樂禍:“奴婢聽說,謙太妃是哭著從壽康宮里出來的,太后娘娘想必并未應(yīng)下幫她說項?!?/br> “太后娘娘一向公正嚴(yán)明,自是不會應(yīng)下這樣的事。”說著這話,她語氣里卻不見幾分快意,面上也都是郁郁之色。 她著實(shí)沒有想到,惠明公主知道外室之事后,會如此痛下殺手。 她以為,也不過是公主和駙馬夫妻之間鬧一場罷了。之后或是打發(fā)了那外室,或是把那外室納入府里,兩人之間的隔閡都已經(jīng)形成。 謙太妃必然要為著女兒的婚姻不幸牽腸掛肚,想來沒空再找她的麻煩。 皇后和惠明公主之間,也難免要起一些齟齬。 卻不曾想,一個兩歲稚童因此丟了命,還有一個,連降生到這世上的機(jī)會都沒有。 江詩熒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秋雨問:“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江詩熒道:“本宮去給那兩個孩子,抄一卷往生經(jīng)?!?/br> 她心中有愧。 是她為了報復(fù)謙太妃和惠明公主,故意安排了那一場鴻運(yùn)樓里的巧遇,害了那兩個孩子。 若早知事情會有如此走向,還不如按照她一開始設(shè)想的那樣,揪住公主府的小辮子,讓言官在朝堂上彈劾也就是了。 秋雨道:“娘娘仁慈?!?/br> 江詩熒嗤笑了一聲,仁慈嗎?這事后的仁慈,對受害者來說,毫無意義??! 她凝神靜氣,細(xì)細(xì)地將一卷往生經(jīng)抄完,然后喚了于成益過來,讓他將那佛經(jīng)送去樂安堂,供在佛前。 于成益才剛離開,就有小太監(jiān)進(jìn)來傳話,說是謙太妃來訪。 江詩熒冷笑,謙太妃這是想著,讓她這個寵妃在陸昭霖的耳邊幫忙吹一吹風(fēng)呢。 秋雨道:“娘娘可要見?” 江詩熒放下茶盞,目光悠遠(yuǎn):“謙太妃是長輩,又親自上門,本宮自然是要見的。” 謙太妃被請到了小花廳里。 兩人見過禮后,江詩熒就安靜地品茶。 她不開口,謙太妃卻不成。 “宸妃娘娘宮里的茶,是今年新進(jìn)上來的雨前龍井吧,入口清爽甘醇得很?!?/br> 江詩熒淡笑:“太妃好品味?!?/br> 只這么幾個字,多的,卻是一概不說。 謙太妃面色僵了僵,輕輕放下茶盞,道:“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br> “哦?”江詩熒抬眸看向她。 她這做派,讓謙太妃心里的不滿越攢越多。好歹還記得自己是來做什么的,只能好聲好氣地道:“惠明這孩子,自小長在天家,難免任性了幾分。前些日子,她一時不慎,犯了些小錯。我今兒來宸妃宮里,是想請你在陛下面前幫忙,說兩句好話,好讓陛下寬恕了她的錯誤。” 江詩熒心里冷笑,這些長在天家的孩子,何止任性了幾分?簡直是囂張跋扈極了,根本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她可算知道,永寧公主那一身做派是跟誰學(xué)來的了,這不是跟惠明這個親姑姑一模一樣嗎? 兩條人命,在謙太妃口中,不過是些許小錯。 江詩熒的心中幾欲作嘔,面上卻裝作一副懵懂的樣子:“不知惠明公主犯了什么錯?” 謙太妃娓娓道來,話語之間,自然多有修飾。 在她口中,那外室不知禮數(shù),在惠明公主面前大膽無禮,多有僭越?;菝鞴魅塘擞秩?,為了皇家尊嚴(yán),才命人杖責(zé)。 說到這兒,她還嘆了口氣:“誰知那外室是個福薄的,只挨了幾杖,就失了孩子?!?/br> 江詩熒垂著眸子,謙太妃看不懂她的神色,繼續(xù)說起那個兩歲孩童的事。 “惠明只是命人將那孩子帶到身前來,想要仔細(xì)看一看他。卻不料,他是個冒失的,自己掙脫了侍衛(wèi),慌慌張張地,跌進(jìn)井里丟了性命?!?/br> “謙太妃。”江詩熒冷冷地看向她:“太妃這話,與前朝大人們所言,出入之處甚多?!?/br> 謙太妃噎了噎,心道,你不是說你不知道惠明做了什么嗎。然而她口中卻只是說道:“前朝那起子言官,聞著點(diǎn)兒腥味兒就往上頭撲。不過是些無意間的小錯罷了,非得說成是惠明犯下了滔天大罪,好顯得他們清正廉明,是主持正義的青天大老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