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夫人這才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只抱怨道：“那些御史就是事兒多，人家吃個好菜，都要巴巴地上個折子，真是閑的！”

    靖國公為了表示對兒子的支持，率先夾了一塊牛rou。

    “誰說牛rou不能吃的？我年輕的時候去北疆打仗，韃靼那邊的人就吃這牛rou，說是頂餓，吃著還長力氣，除了醬牛rou，還有牛rou干呢，一人背著一袋子牛rou干加炒面，能吃一兩個月！要不人家怎么能練騎兵，有了這些，就能輕裝簡行呀！瞧瞧咱們漢人打個仗，說什么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輜重就是大麻煩事……”

    家里人都知道靖國公一說起打仗的事就沒完沒了，一邊聽著一邊低頭吃菜。

    第136章 驢rou火燒

    顧南簫等他說完, 才說道：“我也吃過牛rou干，的確是能頂餓，還容易儲存, 哪怕是夏天也不怕壞。”

    有人附和自己, 靖國公更來了興趣。

    “那是自然！咦, 簫兒你又沒去過北疆，在哪兒吃到的牛rou干？”

    顧南簫微微一笑, 說道：“京城什么沒有？父親要是牙口好, 下次我給您也帶幾根?！?/br>
    靖國公哈哈大笑, 道：“你小子, 還想激將老子？我先把這塊牛rou吃了，你看我的牙口好不好！”

    他把挑了半天的那片醬牛rou，一下塞進(jìn)了嘴里。

    他本來做好了充足的準(zhǔn)備，牛rou一入口就用力地咬了下去。

    當(dāng)年在北疆的時候，條件惡劣，他也沒少吃過牛rou，不過那時的牛rou多是跟牧民換來，或是跟韃靼打仗的時候繳獲的食糧, 口感自然說不上好, 都是硬邦邦的，冬日里掛著冰霜, 夏日里長著白毛，看著就難以下咽，不過勉強(qiáng)能糊口罷了。

    有了這樣先入為主的想法，他對眼前的醬牛rou就使足了力氣。

    誰知一口下去, 那片牛rou就乖巧地分成了兩半，舌頭一卷, 濃郁的rou香味就彌漫開來。

    靖國公不由得愣住了，重新打量起眼前的醬牛rou。

    牛rou被切成了薄薄的rou片，若不是外表的紋理依然粗糙，他都看不出來這是牛rou做的。

    而且這味道，絲毫沒有牛rou的腥膻味，不知是用什么香料做成的，反而把牛rou的膻味完全壓制中和，變成了另一種獨(dú)有的香味。

    靖國公府幾乎懷疑是自己的味覺出現(xiàn)了問題，他又夾了一片，細(xì)細(xì)品嘗了起來。

    這醬牛rou越嚼越香，讓人一吃上就欲罷不能。

    靖國公夾了一片又一片，筷子不聽使喚似的往眼前的盤子跑，終于引起了靖國公夫人的注意。

    大戶人家各種規(guī)矩多，連吃飯都有各種講究，靖國公是個武將，一向不大講究這些，可也會注意到形象的。

    當(dāng)著一桌子兒孫的面，他這筷子舞得跟長槍似的密不透風(fēng)，連靖國公夫人都覺得不正常。

    她咳嗽了一聲，說道：“老爺，這牛rou又硬又柴，吃多了不消化，你還是少吃些?！?/br>
    被夫人這么一提醒，靖國公才回過神來。

    他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看到對面正在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吃飯的幾個孫子，便笑了起來。

    “哈哈，簫兒帶回來的牛rou是真不錯，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牛rou，就一時忘形了?？瑑海貎?，你倆也嘗嘗。”

    兩個兒媳雖然對這盤醬牛rou敬而遠(yuǎn)之，可是無奈公爹發(fā)話，哪里敢拒絕，只好眼睜睜看著丫鬟夾了醬牛rou，分別放在顧楷和顧柏的碟子里。

    兩個孩子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得了祖父的另眼看待，都有幾分受寵若驚，連忙謝過祖父。

    兩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道過謝之后，便齊齊把醬牛rou放入嘴里。

    到底還是少年，沒有靖國公那么沉穩(wěn)的心性，一吃到這濃香無比的醬牛rou，兩個孩子都驚嘆出聲。

    “這就是牛rou？這也太香了吧？”

    “我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rou！”

    被他倆這么一說，其他孩子臉上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靖國公看得高興，索性叫丫鬟拿了盤子，給每個人都夾些醬牛rou。

    這醬牛rou本就只有薄薄的一盤，被靖國公一口氣吃了一小半，再分到每個人碟子里，也就只有三兩片了。

    就是這三兩片，還有人不敢吃。

    顧魏氏看著眼前的醬牛rou，一時間左右為難。

    所謂長者賜不敢辭，她雖然不喜歡吃醬牛rou，也不敢當(dāng)著公爹的面把牛rou扔掉。

    坐在上首的靖國公夫人就更是皺眉不已，這玩意老爺愛吃就自己吃嘛，干嘛非得給大家吃！還要給孩子吃！這是要干什么？

    這牛rou是什么東西，都是軍營為了要牛皮牛筋，殺了牛之后剩下的廢料，只有買不起rou的窮人家，還有吃不起糧食的韃靼人才會吃這種東西！

    可是桌上都是小輩，她即使再不高興，也不能拂了靖國公的面子。

    她讓丫鬟把已經(jīng)切得薄薄的牛rou再分成小塊，拿起筷子夾了指頭那么大一點(diǎn)，滿臉不情愿地放進(jìn)嘴里。

    吃這么一點(diǎn)就夠了，就不算落了靖國公的面子了。

    看到靖國公夫人都吃了，兩個兒媳也只好低頭吃了起來。

    誰知這醬牛rou一入口，她們就齊齊瞪大了眼睛。

    而一旁的孩子們已經(jīng)先吃上了，紛紛高興地叫了起來，幾乎說出了她們的心里話。

    “哇，這就是牛rou嗎？好香?。　?/br>
    “比雞rou，鴨rou，豬rou，魚rou都香！好好吃?。　?/br>
    “三叔，朝廷不許殺牛，是因?yàn)榕ou太好吃了嗎？”

    “娘，您碟子里的牛rou還要不要了？能不能分我點(diǎn)兒??？”

    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孩子們或是討論牛rou跟其他rou的不同，或是問起朝廷律法，更有甚者已經(jīng)瞄上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盤里的醬牛rou。

    看到兒女們渴望的眼神，顧魏氏清了清嗓子，笑道：“牛rou不適合小孩子吃，吃多了會肚子疼的。乖啊，等你們長大了就可以吃了！”

    不敢看孩子們失望的表情，顧魏氏趕緊把余下的牛rou吃下肚。

    吃著噴香的牛rou，她在心里反復(fù)告訴自己，她不是因?yàn)獒u牛rou太香才舍不得給孩子的，她是為了孩子們的身體著想！

    看著大家把醬牛rou風(fēng)卷殘?jiān)频爻怨?，連靖國公夫人都沒有例外，靖國公忍不住直笑。

    果然沒有不好吃的食材，只有不會做的廚子！

    想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轉(zhuǎn)向了身邊的顧南簫。

    “簫兒，你說京城里還有賣牛rou干的？”

    顧南簫正在拿茶杯的手一頓，片刻之后才說道：“不是我買的，是……別人送我的，我嘗過而已。”

    聽到這話，在他身后侍立的金戈一臉哀怨。

    好吧，你是主子，你說什么都對。

    靖國公問道：“那你可知道做牛rou干的人是誰？”

    顧南簫微微一笑，說道：“說來也巧，這牛rou干和醬牛rou都出自一人之手，就是南華樓的梅姑娘。”

    “姑娘？你說這牛rou是一個姑娘家做出來的？”靖國公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這一聲有點(diǎn)大，一旁的靖國公夫人也聽到了。

    “你們說誰？南華樓的那個廚娘嗎？”靖國公夫人問道。

    聽到南華樓這個詞，大家都來了興趣。

    “這南華樓才開了一個多月，在京城可出名了！”

    “聽說開酒樓的東家還是個姑娘家呢，還說那姑娘長得跟仙女似的！”

    “對，我聽威遠(yuǎn)侯府的人說，那家酒樓的菜都特別好吃，還有奶茶喝！”

    “還有個游樂場呢，只要去吃飯就能在里面玩，聽說到處都是玩具！在京城里都是獨(dú)一份！”

    尤其是孩子們，聽說京城里開了這么一家又好吃又好玩的酒樓，誰不是躍躍欲試？

    只是靖國公府一向管得嚴(yán)，他們也不敢吵鬧著要去南城吃喝玩樂。

    大家這么一打岔，靖國公想說的話就不好說了，拿起酒盅喝了一口酒。

    唉，剛才怎么就只顧著吃牛rou，忘了喝酒了呢？

    回想起醬牛rou的香味，靖國公十分遺憾，那可是頂好的下酒菜！

    靖國公夫人卻是頭一次聽說南華樓竟然是這樣的，不禁來了興趣。

    “一個多月就能在京城打出名聲來，這南華樓說不準(zhǔn)還真有些本事?！本竾蛉宿D(zhuǎn)向顧安氏，說道，“你安排一下，叫那家廚子來府里做一桌菜，咱們也嘗嘗外頭的手藝?！?/br>
    顧安氏起身剛要答應(yīng)，卻聽見一個略顯突兀的聲音。

    “不成！”

    靖國公夫人和顧安氏一驚，齊齊看向顧南簫。

    迎上母親和長嫂的眼神，顧南簫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插嘴了。

    府里的事務(wù)本就是顧安氏打理，請個外頭的廚子來做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一向連家都不怎么回的顧南簫，為什么會突然提出反對意見？

    可是他一想到府里要雇梅娘來做菜，心里就覺得極不舒服。

    顧南簫抿了抿薄唇，冷聲說道：“要過年了，南城那些鋪?zhàn)釉缇完P(guān)了門，就算是派人去請，也找不到人的?！?/br>
    他是南城兵馬司指揮使，自然比家里人更熟悉南城的情況，雖然這個理由有些牽強(qiáng)，不過也算是勉強(qiáng)說得通。

    靖國公夫人倒是多看了顧南簫一眼，才對顧安氏說道：“簫兒既然這么說，想必去了也是白跑一趟，罷了罷了，過完年再說吧。”

    見她們把此事撂下不提，顧南簫才放下了心。

    后面的菜，他便有些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挨到大家吃完飯，顧安氏和顧魏氏伺候婆母回房，顧南山和顧南江也起身告辭。

    顧南簫剛要走，卻被靖國公叫住了。

    “簫兒，你隨我來書房。”

    顧南簫只當(dāng)他還是想問那牛rou干的事，便依言跟了過去。

    到了書房，靖國公果然問起了牛rou干。

    聽了顧南簫詳細(xì)的描述，再看他叫金戈去房里取了幾根牛rou干送來，讓他親眼看過之后，靖國公不由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牛rou干比韃靼人做得還要好，醬牛rou也不錯，如果咱們也有這樣的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