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旁邊食客們聽了,都露出會心的笑意。 有那熟悉這擺攤一家四口的食客插話道:“老攤主這拿棍子揍人的習慣,怕不是跟著安二公子學的?” 謝景行手中的勺子一頓,抬起頭看向說話之人,疑惑道:“安二公子?”不會是他想的那個人吧? 坐在他對面的漢子見他滿臉疑惑,瞬間興致勃勃地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這攤子離著乾安街不遠,餃子味道又好,不只是這內(nèi)城的百姓,就是那些達官貴人們,有時也會來這里吃上一碗?!?/br> “其中最常來吃的便就是這安二公子了?!彼荒樑c有榮焉地湊近了謝景行,繼續(xù)道:“就是長公主和英護侯家的那位安二公子,現(xiàn)在還在金匾城抗擊西戎軍呢。” 這時攤主也道:“還是你了解我老爹,可不就是跟著安二公子學的嗎?那時安二公子就舞著一根棍子將滿京城的紈绔子弟打地不敢出門,好是威風?!北緛硭系崴褪怯靡桓≈窀停煽粗捕映商炷弥鞘滞蟠值墓髯?,他老爹也莫名跟著學,害得他很是吃了不少苦頭,可此時聽起食客們提起安二公子,他反倒很是驕傲。 剛才還在認真吃著餃子的食客們聽見大家提起安二公子,也開始跟著討論寫安二公子過往的威風。 謝景行在一旁聽得興味盎然,看來他這個未來二哥在京城百姓們心中的印象不錯,他們提起來都是滿臉敬佩和親近。 不過人多,話題變得也快,才剛說到安庭軒小時在京城的事跡呢?不知哪位就提起了現(xiàn)在金匾城的戰(zhàn)事,也對安庭軒識破魯平威和西戎人的計劃而交口稱贊。 “不愧是長公主之子,同長公主一樣將大炎朝百姓們都放在心上,為了保衛(wèi)百姓而奮死拼搏?!?/br> “可不是,就連小公子一個小哥兒不也是巾幗不讓須眉?!?/br> “是啊,一個小哥哥居然有那般魄力,就這么去了戰(zhàn)場的最前線,能做到我們漢子也不敢為之事,真是讓人敬佩?!?/br> 謝景行手中的勺子這下是徹底不動了,豎起耳朵聽著周圍食客的話。 一開始提起嶼哥兒的食客當即又道:“我說小公子巾幗不讓須眉可不是指小公子前去金匾城一事,這事情早就傳開了,而是敬佩小公子在金匾城作出的驚人之舉。” 這下可勾起了周圍人的興趣,連謝景行都將目光看得過去,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對面的漢子更是連連催促道:“什么驚人之舉?你快說說?!?/br> 那人不緊不慢地道:“別急,就算我現(xiàn)在不說,你們過兩日也會知道?!?/br> “是我家老爺昨日下衙后回來提起的,說是金匾城的軍報和折子才送回了京城。”他臉上也浮起欽佩之色,“軍報和折子跟往日送回的差不多,關鍵是那送回軍報的驛使所傳回的金匾城兵士與西戎軍對戰(zhàn)的戰(zhàn)況,在那一戰(zhàn)中,小公子的表現(xiàn)可是不得了。” 接著他也不吊眾人胃口,直接將從他家老爺那里聽說的原模原樣說了一遍。 西戎二王子使計使得鄭國公舊疾復發(fā),小公子臨危受命,以哥兒之身迎戰(zhàn)西戎軍,一箭破敵軍,鼓舞士氣,不畏生死堅守到底,最后保下了金匾城,也保衛(wèi)了金匾城十數(shù)萬百姓和士兵的安危。 不只是餃子攤上原本的食客,甚至連周圍的行人也被他所講吸引過來,被他的話弄得一驚一乍,嘆息聲、驚奇聲不絕于耳。 謝景行卻只覺得心臟緊縮,他掛念在心中的那個小哥兒,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遭遇過此番困境。 雖然困境已解,可他在這其中有沒有受過傷?沒有人在他身旁讓他依靠,一個小哥兒頂著身后十數(shù)萬人的性命,他會不會害怕? 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雙手緊緊掐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可他的問題卻有人幫著他問了出來,“那小公子可有受傷?”聲音緊張,臉上布滿擔憂。 “當然沒有?!蹦侨苏f得斬釘截鐵,“你也不看看長公主府現(xiàn)在可是什么動靜都沒有,若是小公子受傷了,以長公主和英護侯對他的重視程度,京城哪可能還這般風平浪靜。” 他家老爺都得到消息了,那驛使更是早早被長公主和英護侯拉去詢問過,說不定連泰安帝面前都走過一遭,若是嶼哥兒受傷,這三個人怕不是得將全京城的大夫收羅在一處,再送去金匾城。 眾人一想也是,紛紛放下了心,剩下的便是數(shù)不清的夸贊和驚嘆。 謝景行總算也能得以喘息,元寶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擔憂地喊道:“老爺,你怎么樣?” 謝景行擺了擺手,“無礙?!甭曇魠s輕飄飄的,想著以徐護衛(wèi)他們護送紅衣大炮的急迫,現(xiàn)在該是已將大炮送去金匾城了,有紅衣大炮相助,嶼哥兒應再不會面臨如此岌岌可危的時刻。 再一次無比慶幸自己的記憶力,在這等關鍵時候能將紅衣大炮造出來。 謝景行仿佛虛脫一般,在餃子攤的小桌上坐了許久,在餃子已經(jīng)涼透后,才食不知味地將整碗餃子吃了下去,這時餃子攤上的客人早已換成了另外一波,所談之事也與金匾城和嶼哥兒再無關系了。 謝景行站起身就走,還是元寶連忙付了賬,才追了上去。 帶著元寶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謝景行心中有些猶豫,要不要去長公主府詢問金匾城和嶼哥兒的情況? 可只是轉(zhuǎn)瞬間,謝景行又想到他與安淮聞和長公主之間不用言明的默契,若是嶼哥兒出事,他們肯定不會隱瞞自己,一直到現(xiàn)在,自己還沒得到來自長公主府的消息,想來卻如方才那人所說,金匾城和嶼哥兒都安然無恙,想到此,慌亂的心才稍顯平復。 心稍微放下后,他的心中才緩緩升起與有榮焉之感,他的嶼哥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居然那般勇敢! = 今日卯時前一刻,長公主府。 安淮聞已是穿戴好官服準備出門了,長公主府離著皇宮近,不需要像其他大臣那般在寅時初就趕著出門,早早到達皇宮前等候,只為準時參加朝會。 顧紹嘉也已經(jīng)隨他一起起身,幫著侍從將他的官服整理好,送著他出門,兩人神色都有些嚴肅。 驛使確實被他們傳喚過來詢問過,金匾城的情形他們也知之甚祥,可與百姓們所想不同,他們雖然同驛使再三確認過金匾城和嶼哥兒現(xiàn)在都安然無恙,可是他們卻并沒有完全放下心。 他們都知,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金匾城此時必然是危若累卵,不提西戎軍什么時候會再度興起戰(zhàn)火,就只看嶼哥兒呈上來的折子里提到的金匾城現(xiàn)在軍備、糧食等等什么都缺的情形,也不知能堅持多久? 他們都不認為只憑天下商行商隊送過去的東西就能撐住金匾城一城的百姓和士兵吃穿用度,今日大朝會是一場硬仗,他們想要讓戶部同意再送一批糧草和軍備去金匾城,可何懷仁絕不會讓他們輕易達成目的。 事情到底如何?他們都預測不到結果。 第171章 安淮聞出門時,顧紹嘉拉住他,再一次囑咐道:“當務之急是保證戶部能將制造紅衣大炮的銀錢劃給工部,敵眾我寡,只有大炮夠多,才能保下金匾城更多將士和百姓,至于發(fā)往金匾城的糧草和軍備,先盡力爭取,若是何懷仁執(zhí)意阻攔,有商隊送去的東西,應該也勉強能支撐一段時間,之后我們再想辦法?!?/br> 安淮聞握了握她的手,“我知?!?/br> 在安淮聞就要上馬車前,顧紹嘉臉上有些游移不定,最后還是說道:“我感覺戶部那個老狐貍現(xiàn)在對我們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松動,若是今日大朝會事情未成,你再去試探一番,若他的態(tài)度真有變化,就私底下約個時間,我們同他談談。”說到此,顧紹嘉面上露出一個笑容,“底下的人尋來的山水畫還沒機會送出去呢?!?/br> 其實不只是顧紹嘉有這個感覺,安淮聞與戶部尚書同為一個品級,不論是朝會還是平日在衙時,共事的機會不少,他也感覺到戶部尚書對他的態(tài)度有些轉(zhuǎn)變,不過并不明顯,若他不是當事人,根本感覺不到異樣,安淮聞還當只是他的錯覺,可現(xiàn)在顧紹嘉也如此說,安淮聞便不再懷疑。 說不定那個老狐貍真有些變化,他今日可以去試探一番,聽說過幾日梅山凈心寺會將寺中梅林開放,都知道戶部尚書極愛梅花,倒是可以以此為借口邀他一聚。 心中打定了主意,安淮聞心也定了下來,無論如何,為了還在金匾城堅守的嶼哥兒和眾百姓、軍士,他也得讓戶部尚書那個老狐貍松口。 = 朝堂上的爭論如何,謝景行是不知道的,他已經(jīng)帶著元寶出了內(nèi)城。 街道上人流涌動,做買賣的,閑逛的,吃早食的,煙火氣滿滿,腳下的路面全是由青磚鋪就而成,還用糯米灰漿混雜著灰泥將青磚縫也填滿了,很是平坦,走著的感覺和踩在現(xiàn)代的水泥路面上也無甚區(qū)別,甚至因為是青磚,上面有著點點粗糙的紋路,腳落上去更不容易打滑。 謝景行之前一直忙碌著紅衣大炮的事情,沒太注意京城百姓的生活,現(xiàn)在這么混在人群中,才發(fā)現(xiàn)京城百姓過得很是安樂閑適。 見著的每個人面上幾乎都帶著笑,似乎生活中并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傳說中泰安帝很是懦弱無用,可在太后和何懷仁的咄咄逼人下,除了邊境,大炎朝其他地方,尤其是京城的百姓,日子過得還算順遂,且并沒有聽見太多對泰安帝的怨言。 這么看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泰安帝居然將大炎朝的政治治理得還算不錯。 轉(zhuǎn)念一下,長公主可是泰安帝的人,想來長公主能一步步走到與何懷仁和太后比肩的地步,這后面絕對離不開泰安帝的支持。 又穿過一條十字路口,謝景行離著會館大街便只隔著他們腳下的這一條街了,這條街上主要都是些書肆和茶社,由于離著會館大街近,就在會館大街隔壁,來參加會試的舉子,只要住在會館大街,時常都會來這條街購買書籍,亦或是在那些大方心善的書肆中免費翻看閱讀書籍,若是想歇腳,也可隨便選一間茶樓,聽著茶樓中的讀書人談詩論文。 與謝景行還住在會館大街時不同,那段時間他坐在馬車中數(shù)次經(jīng)過這條街,可那時會館大街里的舉人數(shù)量太少,此條街上書肆中可以說是門可羅雀。 可現(xiàn)在卻不一樣,每間書肆中都有著不少身著不同舉子衫的舉人們,茶社中也是高朋滿座,喧鬧聲不絕于耳。 看來在謝景行閉關讀書的時候,來參加會試的不少舉子已經(jīng)到了京城。 就是不知道安平省的舉子們是否也已經(jīng)上京了,謝景行心中想著,步子也快了些,帶著元寶往會館大街走去。 一路上來往的人可不少,有的似乎也是剛隨商隊一同過來,不少讀書人身上都還背著行囊,在會館大街上走走停停,似乎是在尋自己省份所在的會館,倒是讓寬敞的會館大街上也顯得有些擁擠。 若是同之前來回工部那樣乘著馬車進來,怕是還會被堵上片刻,只不過這次他們是靠雙腳,自然很是順利地到達了安平會館。 熟悉的會館大門出現(xiàn)在眼前時,謝景行不用問,也知道安平省的舉子也已經(jīng)上京了,應是才來不久。 不少人還背著行囊呢,馬管事在不同的院子來回走動,指導著舉子們搬棉被和清掃屋子。 馬管事一個中年漢子,精神頭還不錯,忙碌中還穩(wěn)著脾氣,被舉子們呼過來叫過去,也沒露出厭煩之色,顯得很有耐心。 不過,在他注意到謝景行站在會館大門往里頭望時,就直接拋下了在身邊尋他解答疑惑的舉子,三兩步走了過來,“謝公子,今日怎么有空來會館了?” 謝景行微笑打招呼,“馬管事安好?!?/br> 馬管事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安好,安好?!?/br> 謝景行在其他省的舉人面前或許還不能刷臉,可安平省絕大多數(shù)舉人,尤其是在今年八月份鄉(xiāng)試考中舉人,對謝景行那張臉可謂是記憶深刻。 謝景行走進安平會館大門后,與馬管事只說了三兩句話,就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有不下于十人將目光轉(zhuǎn)了過來,與謝景行對上目光后,相互間交流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這些人中有些謝景行面熟,有些卻是沒什么印象的,不過在京城,大家同屬于安平省的一員,都在異鄉(xiāng),相互之間自然心生親近。 不過謝景行來此是有目的的,并沒與其他人多交流,直接問馬管事:“不知蕭兄此時可在會館?” 馬管事聽他問話,臉上表情一變,一拍額頭,“看我這記性!”又急急對謝景行道:“謝公子且先等等。” 不等謝景行回應,便腳步匆匆去了他所在的管事室,不多一會兒,拿了一封信出來。 將信遞給謝景行,馬管事道:“今日一大早,安平省的舉子們便由天下商行的商隊送進了京城,有的曾來過安平會館的舉人熟悉路,叫了馬車,辰時不到就到會館了。有些腳程慢的,這時才到,我這一直忙忙碌碌的,反倒將蕭公子給謝公子留的信給忘了。” 謝景行接過信,疑惑道:“蕭兄不在會館?” 馬管事解釋道:“昨日都還在,可今日蕭公子家有位侍從跟著最早來會館的一批舉人一同到了會館,說是蕭公子的父親早前來信托京中舊友為蕭公子租下了一套院子,蕭公子在他家侍從的勸說下收拾行李搬走了,只來得及為謝公子留下了這么一封信?!?/br> 謝景行恍然,他們一行幾位友人中,孟冠白家中豪富,可看蕭南尋平日里的表現(xiàn),家中顯然也不是尋常百姓,對馬管事所說他并不奇怪。 謝景行沒有立即將信展開,而是又問:“馬管事可記得今日是否有一為名為寇準規(guī)的通州府舉人來會館?” 馬管事露出回想的表情,片刻,搖搖頭,“并無?!?/br> 看謝景行聽到他的話后,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馬管事笑道:“謝公子別看我就認識幾個字,沒能力考取功名,可這記名的能力卻還算不錯,今日確實沒曾看過這樣一個名字。” 謝景行忙說:“自然是信任馬管事的,只是我這位友人該要同其他舉人一道來此,卻不在會館,我才有些疑惑?!?/br> 想著寇準規(guī)絕不可能一人來京,定然是與孟冠白、丘逸晨和呂高軒一道的,不在此處,想來孟冠白幾人應也都不在,謝景行有些失望,莫非是在路上耽擱了不成? 當日謝景行急著趕來京城,并沒有留下口信,不過就算如此,寇準規(guī)幾人也該知道,來京城參加會試的舉人,一般都會前來會館,就如蕭南尋。 寇準規(guī)幾人若想要找他,也只會來安平會館,可現(xiàn)在謝景行換了地方,寇準規(guī)等人又不可能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想了想,謝景行還是將寇準規(guī)和孟冠白等人的名諱和新家地址留給了馬管事,煩馬管事遇到人之后說一聲。 現(xiàn)下沒尋到人,謝景行只能寄希望于寇準規(guī)幾人會來會館尋他了。 一個人在家閉門造車,屬實比不上同人相互討論來得暢快,更何況,寇準規(guī)幾位友人于學問上都有著獨特的見解,每每同他們一起討論學問,謝景行都能收獲良多。 謝景行今日之所以會出門,就是因為獨自讀書許多日,感覺有些走入了死胡同,這兩日都沒有太大長進,這才生出出門尋人的心思,也能松松神,若是再與友人相談幾句,說不定就能打開思路,碰撞出不同的觀點,激發(fā)新的思考,沒想到尋了個空。 不過也不是白跑一趟,看馬管事忙碌,謝景行留下信息后就告辭離去,等出了會館大街,謝景行就將手中信展開,信中字跡寥寥,只簡單說了蕭南尋已搬離了安平會館,以及現(xiàn)在所在的地址。 從內(nèi)城溜溜噠噠地走來會館大街花了不少時間,京里這幾日難得見到的日頭已經(jīng)升至半空,謝景行也不為難自己和元寶,不再繼續(xù)靠一雙腿去找人,而是叫了輛馬車去尋蕭南尋。 蕭南尋租下的院子,比安平會館離著內(nèi)城更近,甚至就在內(nèi)城城墻邊上,只是與會館大街一南一北,車夫趕著馬車都走了大半個時辰。 一路上,謝景行有意放松心神,悠哉地四處閑看,也順便注意到了行進路上的人和物。 到底是京城,比其他省份都要更繁華熱鬧些,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比比皆是,房價也貴,普通百姓家中要是沒有門路,想在京城購買下一宅半院,怕是搶破了頭,也不一定能買到,租房子倒是容易些,可沒有門路,租到的房子也不一定合適。 不過蕭南尋租下的院子應該還不錯,最起碼周圍環(huán)境很是清幽,馬車還在繼續(xù)往北走,慢慢靠近了目的地附近,很快到了民居處,大街兩旁栽著有不少高大的櫸樹,只是樹上葉子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不過每棵樹的樹干走勢都不一樣,卻全都蓬勃向上,看著倒有一種別樣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