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水漫建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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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主家嫁女,嫌老婆子粗鄙難堪,便給她放了假,讓她去別處轉轉。老婦人唯唯諾諾地應了,拿了一個包裹,縮著身子從后門出了。 建康城有許多變了,又有許多沒變。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旁邊不時有三倆綠衣女郎走過,面若桃花,笑意盈盈。她不禁恍惚,要是孫女還在,也應該同他們差不多大了,正是如此的好年紀。 不知不覺,便來到江水旁邊。江水碧清,不時有粼粼波光。她眺望江面,幾艘船正輕輕游蕩,而盡頭水天猶一色,不是很分明。 她低下身子,掬起水想洗個臉。水中的自己早已老去,加上這么多年來的顛沛流離,那凄苦滄桑的婦人,誰會想到是曾隨侍公主的女官? 正當她拿起巾帕擦拭著臉的時候,一艘離岸邊不遠的船忽然喧鬧起來。透過生于岸邊淺水灘的叢叢蘭蓀,有驚呼,有尖叫。這些她都不是很在意,任由漠然地再捧起,慢慢綴飲著,如同品味幾十年前那腥朽的血水。 那艘船正是昌元公主及駙馬二人的。景元琦嫌公主第太煩悶,攜駙馬來江上賞風。只不過她素來無坐船的經(jīng)驗,沒過多久便有不適,強忍不想出聲。駙馬容曜瑞倒是興奮許多,見公主依舊淡漠,也只好收起性子,安靜地陪著她。 一個小浪打了過來,船只是顛簸了一下,景元琦本就沒扶穩(wěn),頓時跌入滾滾江流之中。 容曜瑞就在她身后,目睹了這一切。 “公主,小心!” 話音未落,人就不見了。 他連忙朝下望去,哪有什么公主。容曜瑞只感覺血氣逆流,渾身發(fā)冷。公主要是出事了,他和娘以及周圍一干人的命恐怕都不夠賠的!他不敢繼續(xù)想,翻身撲入江中。 老婦人看著眼前的一幕,王孫公子悠哉優(yōu)游,跟多年前的繁華都城似乎無異;但如今建康的每處錦繡都扎根于緘默的亡魂之上,如何不叫她痛恨?!如何不叫她銘心?!她自淪于南瘴異鄉(xiāng)的那天便立誓,定要拼著一條命去刺破那遙遠帝京的安康。 “原來是兩條魚撲騰了一下啊,別著急,一起死了就不痛苦了?!彼野椎念^發(fā)如枯枝垂落,眼底深藏著惡毒的笑意。她可記得,這條河曾葬了無數(shù)尸體,赤血四流,河水堵塞,魚腹藏有人甲。 景元琦墜入河的時候,她似乎望見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如魚般悉悉索索游動在她身旁。壓抑黑暗的混沌中連灑下的光都是折迭扭曲的,她想伸手夠到那最明亮的光線,最終還是無力垂了下去。 她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房間。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住處。 “公主,您醒了?” 侍女莫春趕忙上前扶住她。 她扶住頭,感覺有點發(fā)冷。景元琦看向莫春,“駙馬怎么樣了?”落水后她清楚地看到容曜瑞也隨她跳下來了。 莫春面露難色,“駙馬被陛下叫去宮里了?!?/br> 景元琦心下疑惑,莫春趕緊勸道,“公主莫要擔心,陛下只喚了駙馬和當時的仆從,而且也說是問問情況,不會有事的?!?/br> 她嘆了口氣,“但愿如此吧。”容曜瑞畢竟是父親中意的人選,而且他還跟著自己受苦了。希望他不要被父親訓斥責怪。 那日容曜瑞倒是好好回來了,仆從被罰。她自作主張,只是輕罰,這件事就稍稍帶過了。 容曜瑞和她一道要喝幾天驅寒的藥湯,他望著碗里的東西發(fā)呆,過會看向她,似乎想起什么,“公主一定要喝……我這里有糖,嫌苦可以喝完就吃。” 景元琦沉默了一瞬,“那你也別忘記喝藥?!?/br> 氣氛有些微妙,容曜瑞為難的表情顯得格外可憐又滑稽。 喝藥暫且不說,夫妻倆大眼瞪小眼,都在等對方先喝試試苦不苦。景元琦深吸一口氣,剛準備端起來一口氣解決,容曜瑞動作比她還快,幾下就喝完了。 她目瞪口呆。 容曜瑞勝利地笑了笑,不經(jīng)意露出兩排牙齒,隨即表情就有點猙獰了。 身體調養(yǎng)好了后,容曜瑞又對她說,“公主,不如先去我家的莊園逛逛?先前你第一次上船,波濤不穩(wěn),容易使人頭暈?!痹僬f她到底是閨閣少女,這陣先帶她好好游玩,增進一下感情。 她有些期待,“我們哪天去?” 容曜瑞放下手中的巾帕,思索道,“不日便可出發(fā)?!?/br> 等他們再次出游時,公主府卻來了一位客人。少年見jiejie姐夫同乘一車準備出行,笑意不改,未露半分失落,“那我改日再來拜訪阿姊,望阿姊和駙馬玩得盡興?!?/br> 景元琦倒是有些尷尬,之前還是她問阿歸什么時候來公主府,這時她倒是爽約了。 “太子殿下?!?/br> 容曜瑞一改私下的閑散嬉笑的態(tài)度,面對太子倒是能讓她望見他端肅認真的一面。不過一想到這兩位都是未到弱冠的年齡,她就有點想笑。 等他們走后,景令瑰不由得垂下眼簾,腳步沉重地上了車。 不過尋常之事,于他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自從祭祖之后,就一直想住在東宮。既想開始獲得獨立于父親的政治勢力,也想同阿姊一樣暫別兒時的舊居。不過父親始終沒開口,讓他繼續(xù)呆在宮廷里。景令瑰一路走,一路望著昔日熟悉的地方,早已人聲斷絕,不見生機。再回想著剛才阿姊同姐夫那笑容,不知何時,眼睛蓄了淚,模糊了視線。 終于只留他一人了。 飾金羈的矯健白馬拉著夫妻倆飛速遠離皇宮,離開天子腳下。景元琦稍稍掀開簾子,只望到瓦隴競逐,金張之第盡拋身后。那盡頭的朝陽之光勢如洪鐘,只等他們前去撞響第一聲清亮。 橫楣之下,兩人拾階上苑。仆從皆被他遣散,容曜瑞擔心她害怕,看著景元琦,溫聲說道:“公主不必害怕,有我在。我早已妥善安排好了?!?/br> 景元琦心中煩悶稍微緩解,提起笑容,“好。” 他們來到一條溪流旁邊,溪流細折蜿蜒,明澈見底。景元琦的目光順溪流而上,溪水的源頭倒是寬闊了一些,只那一葉扁舟,上面立了個蓑衣老人。欸? 容曜瑞看起來對老人很熟絡,對著那個方向朗聲笑道:“不知李公今日也來此,是我們打擾了?!?/br> 景元琦不甚豐厚的閱歷讓她下意識認為,這種世外逸人必定不好接觸。那容曜瑞又是何時認識他的? 蓑衣老人慢慢回頭,看見自己的外甥身邊多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年少女衣袂翩翩,臨于水上,身影悠悠,如兩只鶼鶼在枝頭纏綿翻飛。 鳥有鶼鶼,似鳧青赤。 雖云一質,氣同體隔。 延頸離鳴,翻能合翮。 他爽朗笑了幾聲,擺擺手,“你可要帶著公主好好游玩一番?。 闭f罷,劃舟遠去了。 看著老人遠去的背影,容曜瑞不禁悵然?!坝讜r常常纏著舅舅要跟他一起劃舟,他不耐煩帶我上去坐著,結果我落水了……”說罷,他不好意思忘了景元琦一眼。 景元琦噗嗤笑了出來,“那你現(xiàn)在會劃舟了嗎?” 容曜瑞輕笑,聲音恬淡,“好久沒劃了,不知道現(xiàn)在會不會?!?/br> 原來駙馬早就準備好了。鋪席藉草,另設天地;掀起行障,就能看見他們二人對坐飲酒。 容曜瑞寬衣博帶,衣袖甚長。在景元琦的眼中,倒是這身衣裳把他給縛住了。當然,其中也有自己。他忽然回頭,“公主可想吃魚?” “欸?” 他指了指那條小溪。 景元琦不禁點頭。她期待他帶給她的全新的、不同于壓抑宮闈的生活。 容曜瑞得到她的應允。他把衣袖褲子簡單縛住,動作熟練,接著走向岸邊。 依舊坐于帷幄之間的公主驚訝,難道他是徒手抓魚? 毋庸置疑,容曜瑞沒多久,應該是抓住了什么,身子一沉,接著起身,回頭把手中的東西炫耀給她看:是一條全身銀色的小魚! 景元琦很是稀奇地看著他手中的魚。容曜瑞走到她跟前,低下身,“公主想怎么吃?” 她只見魚渾體銀白,隨著角度的變化,能反出刺眼的光亮。 “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我之前……” 現(xiàn)抓現(xiàn)吃,她還是第一次。 “好?!比蓐兹鸫掖胰ヌ幚磉@條不算大的魚了,他想盡量做美味點。 等容曜瑞去了別處后,景元琦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 莊園廣闊無垠,似一副愜意山水,把她溫柔地包裹舔舐。 她再次看向那條清溪,溪水潺潺,波光瀲滟,點點如明星熒熒。 景元琦從未這么想活下去,想把握住眼前這光風霽月般的畫面,或者就于此中沉溺。 那搖曳之粼光,終是穿過宮闈,刺向了她的心房。 —— 皇帝撫摸著手下還未開放的海棠花苞,“確定他們去了容家的莊園?” 秉全伏地應道,“是。陛下。” 景崢長嘆了一口氣,自嘲,“前不久他們落水了,現(xiàn)在也有功夫繼續(xù)折騰自己啊?!?/br>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十分糟糕。 尤其是……景崢細細瞧那蓓蕾,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