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擱淺(出書版) 第13節(jié)
“線路的話,我倒是有規(guī)劃。”她從兜里拿出一張紙,上面畫著簡易的路線圖。 我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這里有條隱蔽的小路,平時也沒什么人,估計也聚集不了多少喪尸,我們可以從這里走?!?/br> “這里真的會有路?” “有的,我就住在這,以前老抄這條小路去上班?!?/br> 我以前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qū),每棟門前都掛著一塊牌子,刻著一首宋詞,前面那條街也被風雅地叫作宋詞街。 我住的樓刻的是辛棄疾的作品: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老小區(qū)的樓都修得一模一樣,我剛搬來時,就靠詞來分辨。 后來又有幾十個夜晚,我加班回來,頭疼腦漲,借著昏黃的路燈,找我的燈火闌珊處。 真是孤寂,那個時候,我甚至還沒認識莊曉蝶。有時下班早,我就去西湖附近轉(zhuǎn)轉(zhuǎn),所以恰好知道那條小路。 “那我們就往這里走?!?/br> 我們之間沒了話題,四周安靜得過分。我見莊曉蝶在紙上亂畫著圓圈,想必她也正在思考話題吧。 “對了。” 我和莊曉蝶的聲音同時響起。 “你先說吧?!蔽议_口道。 “好吧?!鼻f曉蝶抬起了頭,兩只眼睛盯著我。 我甚至能從她清澈的瞳孔當中看到我的臉。 “對不起。”她說道,“謝謝?!?/br> 我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沒關(guān)系,我也是為了我自己?!?/br> 莊曉蝶問:“你剛才想說什么?” “我沒有什么事情?!?/br> “可你剛才……” “我想說的話不重要,只是點閑話。” “說吧,我也想聽聽閑話?!?/br> “從這里看下去能望到我公司和之前的住處,就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對了,你很喜歡鯨魚嗎?你之前還給了我一個鯨魚玩偶?!?/br> “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動物,又很溫柔?!鼻f曉蝶說道,“我還挺喜歡的?!?/br> “不知為什么,我喜歡把這些城市當作一條條鯨魚,我們就是附著在它們身上的魚蝦,隨著它們游蕩、生活?!?/br> 莊曉蝶嘆了一口氣,說:“可惜現(xiàn)在這條鯨魚擱淺了,靠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不可能把鯨魚再推回大海,沒了鯨魚的庇護,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前進?!?/br> “對,大勢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蔽艺f道,“所以我們也只是隨性而活。” 陰沉沉的天籠罩在城市上空,隔著窗玻璃,我聽到風在樓間的低鳴聲。 這棟酒店的設(shè)計有些與眾不同。 酒店背面有一高柱,就像立了一條脊梁,原本這條脊梁是綠色的,酒店每隔五層用鋼支架連接脊梁柱,一方面用作支撐;另一方面將生活廢水通過支架上的水管輸送到脊梁柱上,為上面的植被供水。 src=" target="_blank" class="linktent">p9-novel-sign.byteimg./novel-pic/5ec3add68f37738d4e975d15a04e8ef4~tplv-snk2bdmkp8-31.image?lk3s=8d963091&x-expires=1749048231&x-signature=rz9uagxnaqqrajs0q9nye4m2oia="> 圖三 俯視示意圖 脊梁柱就像一只伸開腳豎立的蜈蚣,兩側(cè)延伸出去的部分種了些常見的植物,如爬山虎,因此呈現(xiàn)綠色。 但喪尸暴發(fā)后,缺乏維護,不少樓層的植物已經(jīng)枯萎,失去了生機,只留下一片頹敗。 風掠過這里,哭聲就更大了。 世界仿佛在大雨中被洇開,像一幅潑墨山水畫,雨中的杭州依舊那么清冷、美麗。 莊曉蝶的車和她說的一樣,沒什么噪聲。 我打開了車窗,讓雨點能夠打進來。 街邊的喪尸在雨中踩著單調(diào)的步子,就算我們的車子疾馳而過濺起水花,迷了它們的眼,它們也不管不顧。 《喪尸觀察報告》中提到最好的喪尸是徹底死去的喪尸,次一等的喪尸是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喪尸。我深以為然。 大概開了二十多分鐘,莊曉蝶把車停到了路邊。 我們沒有打傘,讓雨落到自己身上,這樣的雨聲比打在傘上要小,而且雨水還可以沖淡我們身上的人味。 我一直緊緊握住長矛,以防任何不幸的降臨。 但想象中的酣戰(zhàn)并沒有發(fā)生——巷子里沒有多少喪尸。 莊曉蝶給出了解釋,四靈教的幸存者會有意識地清理一些偏僻的小路,驅(qū)走或者清除喪尸,然后利用鐵絲、家具隔離出一個真空帶。 這些小小的、不起眼的區(qū)域,可作為安全屋使用,當教徒外出搜尋物資,可以在這些安全屋歇腳。 我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走了半個小時后,我和莊曉蝶終于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棟凹字形建筑,中間是庭院,有個小噴泉,池水已經(jīng)半干,借著這場雨,池水才漲起來,池子散發(fā)出一股臭味,里面的荷花和魚早就死了。四周栽著不少竹子,門框上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竹居”。 src=" target="_blank" class="linktent">p6-novel-sign.byteimg./novel-pic/5c05f30aa49c0901758118cae3858b1f~tplv-snk2bdmkp8-31.image?lk3s=8d963091&x-expires=1749048231&x-signature=i8cw/22umomj76njqauu5837lbi="> 圖四 “竹居”俯視圖 “寧可食無rou,不可居無竹?!蔽艺f道,“嘖,看來住在這里的人還挺會附庸風雅的。” 大門的門鎖已經(jīng)被砸壞了,只簡單地用鐵絲鎖住了大門。莊曉蝶輕車熟路地解開鐵絲進入屋里。 我們從防水袋里拿出毛巾,簡單擦了下身子。 由于門窗緊閉,屋里沒有多少灰塵,只是有些雜亂。 “我們撤離的時候有些慌忙,所以弄得有些亂?!鼻f曉蝶說道,“那完全就是一場噩夢?!?/br> “這怎么說?”我問道。 “王子諾是我們這群人的核心,他一死,我們的團隊就失去了凝聚力。誰也不想和殺人兇手組隊。而且,生存是第一要務(wù),我們甚至沒有仔細調(diào)查兇殺案。”莊曉蝶說道,“不過案發(fā)現(xiàn)場所在的三層被我們保護得很好。我?guī)闵先タ纯??!?/br> “這里怎么這么多門?”我好奇地問。 一路上我穿過了一扇又一扇門。 “所以這里被叫作竹居,這些門就是竹子的竹節(jié),據(jù)說是用來養(yǎng)氣和鎖福的。” “這么荒謬居然還有人信?” “有錢人嘛,反正加幾個門又花不了多少錢,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花錢買個心安?!?/br> 這棟建筑一共有三處樓梯,分別在凹字形凸出的兩點和底邊的中間,我們從中間樓梯上到三層。 莊曉蝶介紹道:“樓梯間和走廊的門平時是不鎖的,要鎖的話必須用鑰匙?!?/br> “只能從外面上鎖還是兩面都能上鎖?”我問道。 “兩面都能上鎖。有三處樓梯的話,其實這些門沒有內(nèi)外之分?!鼻f曉蝶說道,“而且這些門是共用一把鑰匙的?!?/br> “樓梯、走廊的門是一把鑰匙,每個房間有各自的鑰匙?” “對?!?/br> “那我到王子諾房間,理論上只需要兩把鑰匙,但這兩把鑰匙都在王子諾的身上?!?/br> 要到王子諾的房間,我們一共穿過了五扇門,我在想這算不算是多重密室呢? 我問道:“你們是一扇一扇把門撞開的嗎?” “對。” 我問道:“有沒有這種可能性,門沒有上鎖,是開門的人假裝上鎖了,然后叫人撞門的?!?/br> 莊曉蝶搖了搖頭,說:“不可能,五扇門分別由三四個人確認,除非他們是同伙。不然不可能瞞住所有人?!?/br> 我想了想又說道:“那會不會兇手一直藏在王子諾房間里?等你們處理喪尸的時候,再偷偷出來。” “可能性不大。”莊曉蝶說道,“你會和一具喪尸待在同一間房里嗎?如果長時間躲在壁櫥里,喪尸肯定會察覺到氣息,堵在壁櫥口?!?/br> 我又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兇手假扮成喪尸,嚇住你們,然后打開壁櫥把綁起來的喪尸放出來,他自己再扮作剛來這里。這也能解釋喪尸身上有繃帶——這是為了控制喪尸行動?!?/br> “可行性太低了,眾目睽睽怎么可能換人?!鼻f曉蝶否定了這個想法。她推開王子諾的房門,“這里面布置得很簡單,門口有一個衣帽架,貼墻有書架,中間是書桌,邊上還有屏風和茶歇臺。屏風后面倒是可以藏人,但那個時候屏風已經(jīng)倒了。屏風上方還懸著一盞吊燈。難道他能把自己掛到吊燈上嗎?” 我嘆了一口氣,又說道:“王子諾的房間和休息室是互通的,兇手能從休息室進去嗎?” “我們檢查過休息室到走廊的門,打不開,是上鎖的。” “你說兇手可能是鄭宏穎,你記得鄭宏穎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的嗎?”我問道,“他是在你們撞開最后的房門才出現(xiàn)的,還是中途就出現(xiàn)了,或者從一開始就出現(xiàn)了?” src=" target="_blank" class="linktent">p6-novel-sign.byteimg./novel-pic/b1f53f536e62451c20d9a0bec1e6a0c6~tplv-snk2bdmkp8-31.image?lk3s=8d963091&x-expires=1749048231&x-signature=4amx+ax8u6w/zqr17mzne4n5+ny="> 圖五 三層平面示意圖 src=" target="_blank" class="linktent">p3-novel-sign.byteimg./novel-pic/d7395c6cf7215584e6e9e09cdc248997~tplv-snk2bdmkp8-31.image?lk3s=8d963091&x-expires=1749048231&x-signature=ikkbgffzlojfmtsr6gglsxkhfqi="> 圖六 王子諾房間與休息室平面圖 “我還真沒太在意?!?/br> “這個問題很重要,你再回憶一下,事后你們應(yīng)該也調(diào)查過吧。” “我記得他應(yīng)該是中間趕來的?!?/br> “我在想他會不會藏到休息室里,你們檢查休息室門的時候,他就躲在門后,用手扣住門鎖,造成上鎖的假象。等你們注意力都到王子諾那時,他再出來裝作自己才剛剛趕到?!?/br> “這倒是有可能。”莊曉蝶點了點頭,“但我不確定他是在哪個時間點來的?!?/br> “對了,你們有查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嗎?” “查過,但意義不大?!鼻f曉蝶說道,“首先,我們不是專業(yè)的法醫(yī),誰也不知道喪尸化會對判斷死亡時間造成怎樣的影響。其次,由于分工不同,有些人是組隊工作,有些人單獨行動——鄭宏穎就是一個人在房內(nèi),很難通過不在場證明判定兇手?!?/br> “這確實是個問題?!蔽艺f道。 我又走到了窗前,窗戶一點縫隙都沒有,看來也沒有辦法做手腳。窗外還爬著翠綠色的爬山虎。爬山虎已經(jīng)纏到了窗戶上,想要開窗的話,只能扯斷爬山虎。 莊曉蝶又說道:“這個房間的窗戶基本沒開過,也不好開?!彼仓赋隽伺郎交⒌膯栴}。 我推開門,又進入休息室。休息室的擺設(shè)就更加簡單了,只有書架和一張床。靠外的墻上還掛著一臺空調(diào)。 “休息室的鑰匙在哪?” “就在書架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