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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燕 第6節(jié)

    不是,她就是客氣一下,怎么他就如此不客氣呢?既然他這么不客氣,她也不能太客氣了,便直奔主題道:“公子別罰我上山下山了,好不好?”

    也不知他是未聽到還是未聽清,宋令屏息半晌沒聽到他回答。

    今日良機(jī),錯過可就沒有了,是以宋令尤不死心道:“公子,別讓我爬山了,留著力氣晚上公子讀書時,我給公子扒蓮蓬吃豈不更好?”

    他答:“也好?!?/br>
    宋令在他身后笑了,沒想到他這么容易就同意了,害她白白內(nèi)心嘀咕了許久,看來以后有功就得順桿爬,要米要銀要房要媳婦,絕不能傻含糊,便宜了主子們。

    大事已定,她對這一幫子還依舊打個不停的公子哥們也沒興趣,便又在他身后低聲說:“我得把鏟子給人送回去,晚膳廚房還需指望它呢!公子好好待著,有人打你你就跑,可別跟著摻和!”

    魏鸞尤在看熱鬧,對她微微揮了一下手。

    宋令晚膳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日是白氏家族的幾個子弟跟陳氏家族的打了起來。

    這上癢書院建在崇吾山,而崇吾山又是魏陳二氏分界之地,兩大公卿為顯和睦,共同建立了這所書院,兩家士族子弟皆可來此讀書,也能順便培養(yǎng)兩家子弟情誼。

    隨著書院名聲日漸興隆,越來越多其他世家子弟也慕名而來,甚至還有一些周邊小國的王孫貴弟。白氏這一輩人丁興旺,這些學(xué)子中,竟有十幾個。

    在學(xué)子們中間也講究尊卑,本來這書院便是魏陳合建,歷來魏氏陳氏子弟為尊,白氏這一次仗著人多,一直在書院橫行霸道,惹了陳氏嫡子陳穆不快,一直心懷不忿。

    今日夫子們不在,陳穆和白陵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白氏子弟一看也擼袖子打算助陣,白陵未有如此底氣之前,陳穆向來以老大自居,巴結(jié)他的人何其多,當(dāng)即也有不少人加入混戰(zhàn)。

    是以越打人越多,公子們打架,手下的書童只敢在一邊幫聲誰也不敢出力去幫忙。

    宋令今日還真是第一個冒頭的愣頭青。

    被屋中書童們一致的贊美:無知者果真無畏啊。

    聽說這一戰(zhàn)陳穆占了上風(fēng),把白氏幾個子弟修理的連連求饒,鞏固了自己書院老大的位置。

    雖然這次混戰(zhàn)魏鸞置身事外,但宋令卻感到有那么一絲絲的不對勁,護(hù)院們下山吃酒的銀子莫不是昨日她送的吧?

    那今日看似是白陳交惡,實際便是陳魏合伙,一明一暗,欺負(fù)那可憐見兒的白氏。

    阿彌陀佛,看破不說破,才是一個識時務(wù)下人的良好修養(yǎng),點到即止,不能細(xì)想不能深究。

    第6章

    秘密

    雖不用浪費力氣下山上山白費力氣瞎蹦噠,她也自知以后需少在公子堆里露臉,說多錯多,行多錯多,一個人才最是自在。

    萬事不擔(dān)憂,她自在如風(fēng)。

    自在如風(fēng)的宋令,溜溜噠噠在山里轉(zhuǎn)悠了幾日,在后山山腰尋到一處窩風(fēng)的地段,找一洼地,鋪上細(xì)草,每日躺在草上,軟軟呼呼的,哼著小曲,賞著山景,呼吸著山間空氣,如今夏末秋初,山中鳥鳴蛙吠,除了正午陽光太烈,身處其中,如置天宮。有時候還偷拿一本魏鸞的私藏密書,好讀便讀,不好讀用來蓋臉,這種生活真真好不輕松好不滋潤好不愜意。

    這一日她用山中泉水洗完頭發(fā),躺在自己的神仙小窩上,晾曬頭發(fā)。中午的日頭有些烈,她臉上蓋著一本書,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她被奇怪的聲音吵醒。醒后她并未急于出聲,而是靜靜傾聽聲音來源。

    這一聽不打緊,差點兒把她心跳給嚇出來。

    好像就在她身旁不遠(yuǎn)處,有一對男女在幽會。

    于是,她更不敢出聲了。

    這里離上庠男子書院近,自是不會有女子出現(xiàn),那這女子肯定便是對面山上的女子。

    或是皇親貴胄,或是伴讀侍女。

    從女子書院走到這里少說也得半個時辰,為了幽會而花費來回一個多時辰,也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露餡,想來這女子對這男子或者對這份情感正是著迷不已的階段。

    不待她想太多,便有異樣聲音傳過來。

    宋令聽得動靜后,一個激靈從耳朵到臉?biāo)⒁幌伦颖慵t了個透透的,這可跟軍營聽周圍人討論哪個軍妓大不相同,軍中那幫人是獸行,是發(fā)泄。

    可這倆人,這倆人……

    哎呀呀,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再情到濃時不能自禁,也該看看場合啊,如何不能收斂一下呢,好歹這種幽會也該找個遮掩的地方呀,雖說這里也很隱蔽,到底也是露天。這讓宋令給羞得真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或者立即消失。

    那女子聲音雖動情仍不忘問道:“你會娶我嗎?”

    宋令心中替男子答道:放心,你我都已做出這種事兒了,我要還不娶你,豈不禽獸不如!

    但她并未聽到男子回答。

    女子復(fù)又問:“再過幾個月我便要嫁給你哥哥了,你,嗯,別……”

    什么?!老天!這竟是小叔子和未過門的嫂子?!

    愛情真的有這么美好嗎,可以讓人摒棄世俗,拋卻倫理,不顧道德!

    緊接著男人的話徹底推翻了宋令的愛情之?dāng)?,男的低聲說道:“等你成了我的嫂子,我們這般偷起情來豈不更刺激有趣?”

    晴天霹靂!宋令聽到了什么?

    這聲音,這聲音,是魏鸞啊。

    宋令此刻頭皮都發(fā)麻了,實在是太咋舌了。

    這,這,這得多變態(tài),才會干出如此勾當(dāng),不光現(xiàn)在給他哥戴上綠帽,還打算一直讓他哥戴下去。

    她緊接著意識到,這要是被魏鸞發(fā)現(xiàn)她正在聽墻角,絕對完蛋了。

    可人越怕什么就越來什么,這不她今日洗頭未干便睡著了,可能有些著涼,也可能是她好日子過太久老天爺又想起來得繼續(xù)收拾收拾她,她緊張之下忽然沒繃住一個噴嚏脫口而出。

    連她臉上的書都被震掉了。

    “完蛋了!”

    這是她驚慌失措下又抄起書一把蓋在臉上后內(nèi)心的唯一想法。

    顯然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同她此刻一般驚慌失措的女子,宋令聽到急切的一聲驚呼。

    時間忽然變得如此漫長,她想忽略周圍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以及……,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有人用腳把她臉上的書踢開時,她還尚有僥幸的想,若是現(xiàn)在假裝什么也不知道,假裝剛睡著還來不來得及。

    “宋,令,為何你會在此處!”她佯裝閉著眼聽到眼前之人咬牙切齒的問道。

    她緩緩睜開眼,見到魏鸞立在跟前,衣衫不整,因被她撞破了好事兒而目含怒容,她慌忙躍了起來,腦中雖然閃過了無數(shù)借口,到嘴邊卻成了委屈巴巴的:“公子,此地,真的是我先來的。”

    言畢,她想縫住自己的嘴,這,不就是說她都聽到了嗎。

    魏鸞用手示意她速滾。

    她趕緊轉(zhuǎn)身,還未開逃,冷不丁被人從背后蹬了一腳,她被踢的一頭栽了下去,順勢沿著山坡咕嚕咕嚕滾遠(yuǎn)了。

    宋令內(nèi)心那個恨啊,這人真夠狠辣,這一腳明顯是想趁機(jī)殺人滅口。

    多虧此地坡緩,她好不容易就勢爬了起來,即使是摔得鼻青臉腫,也是頭也不敢回望的趕緊逃命去了。

    她跑回書院第一反應(yīng)是匆忙收拾好包裹,收拾完了后正準(zhǔn)備跑又猶豫了,而后如熱鍋螞蟻般在屋中踱步。

    走還是留。

    走的話,便是魏府逃奴,章郡肯定是不能待了,魏氏其他城也不能去了,但她身無分文,如何走的出這魏氏封地?偷偷翻山去陳地?萬一被抓下場豈不更慘?

    留?今日撞破這樣的丑聞,魏鸞會留她性命嗎?她強(qiáng)迫自己定下心神,多少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過了,越是危急時刻越是應(yīng)該鎮(zhèn)定。

    她若是選擇負(fù)荊請罪,是不是會有一線生機(jī)?

    她又深吸一口氣,坐下思索了片刻,如今進(jìn)退皆是死局,何不賭一把,畢竟殺人這事兒也怪麻煩的。

    她想清楚之后,便又放下包袱,想好話術(shù),只剩負(fù)荊請罪的時間需得拿捏妥當(dāng),去太早他還在氣頭,去太晚想清楚怎么處理掉她了當(dāng)然更不行。

    她把時間選在了晚膳之后,一入夜,人的情緒不如白日躁動,更容易產(chǎn)生同情之心。

    宋令特意多扒拉了兩碗飯,吃太多看的同屋其他人嘖嘖稱奇,問她是不是今日摔跟頭摔得頭都一起摔壞了,怎么看起來不知饑飽了呢?

    她心中腹誹:你們懂個屁,她萬一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必是死后連個給她燒紙的人都沒有,走之前怎么也得做個飽死鬼。

    晚膳后,宋令便大義凜然的去見魏鸞了,到了果然未見到他在窗前老位置讀書,她謹(jǐn)慎的敲門,唯唯諾諾輕聲道:“公子?”

    有人走過來給他開門,已經(jīng)決定先下手為強(qiáng)后下手遭殃的她,在門一開,她頭未抬門未進(jìn)便直接跪地高呼:“公子,我錯了!”

    “宋姑娘!”

    聞言她抬頭,發(fā)現(xiàn)開門的竟是周云,一臉意外的看著她進(jìn)門就行如此大禮。

    哎?她歪頭一看,魏鸞正坐在圓桌之旁按太陽xue,似乎不勝其煩。

    而周雨站在一邊,見她這副德行也是頗感意外,這又是打算唱哪一出?

    這一看周云周雨皆在此地她更有危機(jī)意識了,難道是喊了來處置她的。

    她趕緊起身小跑幾步到魏鸞身旁,伏地又拜:“公子,我今日真的什么都沒看到,什么也沒聽到,我真的睡著了?!?/br>
    魏鸞放下手對周云周雨道:“你二人即刻攜信回梁澤,一路要快,我隨后便回。”

    周云周雨得令去了。

    然后好像才注意到跪地的她:“你……”

    宋令忙一臉悲切的望著他:“回去收拾一下,明早隨我下山?!?/br>
    宋令心想我早就收拾好了,但這話絕對不能再無腦脫口而說了,只點頭如搗蒜般,得令起身,風(fēng)一般的卷回屋了。

    于是這事兒,就這么輕易過去了。

    宋令這時才意識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兒了,還不是小事兒。

    夜里宋令早已想好,下山之后必會有人接應(yīng),所以明日一早下山,是她與魏鸞獨處的最后時機(jī)。

    需得好好把握,將這事圓過去心中才能真正踏實。

    第二日她低眉順眼的伺候他更衣用膳,問他有何隨身物品攜帶。

    他回道:“什么也不帶。”

    有錢人活的果真是瀟灑。

    二人出了書院牌樓,已有一人侯在那里,見到魏鸞,抱拳一拜:“周月見過公子,周云周雨已回梁澤,我留下接應(yīng)公子?!?/br>
    這人便是周月嗎?果然齊風(fēng)霽月一般的男子,人如其名。

    宋令占了周月書童之名,周月也搶了她這一路唯一能夠和魏鸞獨處的好時機(jī)。

    宋令心中忐忑不已。

    下山之路三人無話,宋令也一改之前話多的毛病,沉默的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