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五九章
顧懸的一只手局促地搭在連瑤的肩膀上, 好在連瑤睡得沉,并未被玄暉的大嗓門吵醒。 他抬眸看向站在祭壇下的玄暉,正疑惑玄暉為何突然能看到他們二人。 但顧懸卻想錯了, 玄暉那句話根本就不是對著祭壇上的他說的。 只見玄暉將大掌拍在他面前一位青年人的肩膀上,興致勃勃說道:“這妖獸之亂未解, 你若想去獵殺,本心是好的, 但要注意找準好時機下手, 千萬不要被他們占了先機去……” 顧懸:“……”原來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位玄暉部落中的青年聽了玄暉的諄諄教誨之后,馬上握緊了雙拳,乖巧地點頭說道:“好的, 族長,我想我大概是學會了?!?/br> 說完, 他便轉身離開, 獨留下玄暉一人站在祭壇下, 有些孤獨地站著。 玄暉叉著腰,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又來到了祭壇前, 盤腿坐在放滿了貢品的桌子面前。 明亮的月色下, 顧懸與連瑤并肩坐在祭壇上,玄暉看不到他們。 玄暉只虔誠地望著空蕩蕩的祭壇,在面對依靠自身力量無法解決的事情之時, 人們往往會寄望于虛無縹緲的神明,玄暉也不例外。 但他明顯不是一位合格的信徒,只祭拜了一會兒,便托腮,百無聊賴地仰頭望著祭壇, 對著孤獨的月亮吹口哨。 顧懸端正坐在祭壇上,靠在他肩頭的連瑤依舊沒有醒過來。 他定定看著目中無他的玄暉,聽到他口中一遍一遍地重復:“煉心境巔峰的修為已經(jīng)不足以抵擋那些妖獸,我要如何……如何才能突破至更高的境界,若……若是再如此拖下去,恐怕我們部落抵御妖獸的防線就會崩潰,我的親人,我的族人,都會葬身于妖獸之口。” “難道,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玄暉看向祭壇的眼眸明亮,圍繞在祭壇四周的圖騰柱子在夜色中顯出些許神秘的氣息來。 顧懸看著玄暉,他知道玄暉的力量十分充沛,已然到達煉心境巔峰多年,但卻始終無法突破。 北荒界的三位先祖,在史料與古老神話的記載中,分明就是擁有神脈之人,但玄暉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在苦惱于如何突破青云境? 玄暉輕聲念叨著,念到累了,便依靠在祭壇邊的欄桿上,從懷里掏出了一些小玩意出來。 那是一堆精致小巧的零件,顧懸看著這些木質(zhì)零件,總覺得有些眼熟。 玄暉靈巧的手指將這些木質(zhì)零件拼接起來,一個木頭機關小人便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上,戴著紅色帽子,姿態(tài)滑稽。 “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辦法,可以突破青云境,神啊神啊神啊你回答回答回答我!”那木頭機關小人口中發(fā)出機械的聲音。 玄暉滿意地拍了一下他得意作品的頭夸獎道:“沒錯,就這么繼續(xù)煩那些神明,我先睡會兒啊?!?/br> 顧懸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在奈何天中自己親手抽出來的木頭機關小人,似乎與玄暉親手拼裝的這個木頭小人一模一樣。 他聽到那木頭小人似曾相識的聒噪聲音響在耳畔,閉上雙眼,順帶伸出手將連瑤的耳朵捂住了,以防她被這玩意吵醒。 玄暉似乎對于做這種讓木頭人代替自己“禱告”的事情非常熟悉,在木頭小人機械性的聲音陪伴下,他靠著祭壇的欄桿沉沉睡去。 除了離開部落斬除妖獸,他一步也不舍得離開這祭壇,因為他害怕由于自己的離開,而錯過了神明的提醒。 這祭壇上,只有那木質(zhì)機關小人在桌子上走來走去,一邊重復著玄暉說過無數(shù)遍的話,其余的人,也都墜入了夢鄉(xiāng)。 玄暉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半夜了,此時天空中的月亮與星辰似乎都已經(jīng)消失,天空極黑,如墨色般濃郁。 此時,在玄暉所在的部落之外,突然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似乎引起了大地的震顫。 顧懸猛地睜開眼睛,往黑夜中的青山中看去。 只見在那晦暗的夜色中,青山的輪廓線并不分明,但青山之上,卻亮起了蘊含殺意的眼眸。 隔了如此遠的距離,那明亮的眼眸竟如此清晰,說明這雙眼眸主人的身形有多么巨大。 是妖獸。 玄暉瞪大了雙眼,聲音有些沙啞,他自言自語說道:“我布在部落周圍的陣法,似乎已經(jīng)被突破了?!?/br> 他每天都在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但在妖獸入侵部落之前,他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玄暉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目前煉心境巔峰的修為,是沒有辦法抵抗這強大殘暴的妖獸。 顧懸安靜地坐在祭壇上,面色平靜,但腦海里的思緒卻在瘋狂運轉。 他也在想這個問題的答案,而那突破了部落防線,步步趨近的強大妖獸也在告訴他們,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玄暉彎腰,將自己搭在一旁的長劍撿了起來,指關節(jié)握著那劍柄,有些發(fā)白。 此時,遠方的妖獸傳來一聲沉悶的吼聲,從它的口中吐出熾熱的火焰,直接將整座山頭點燃,山火肆虐著朝著部落的方向蔓延過來。 玄暉的動作極快,他將桌子上的木頭機關小人拿起來,塞回了懷里,他扭過頭看著祭壇詢問,語氣像在道別:“真的沒有答案了嗎?” 顧懸望著他,沉默著,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他們現(xiàn)在甚至沒有辦法離開這個祭壇,軀體也是虛無的。 他沒有辦法給玄暉答復,即使他是所謂觀星詔中言明擁有神脈之人,但現(xiàn)在的他,卻還是沒能破解神脈的秘密,告訴玄暉如何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玄暉提著劍,只等了一瞬,沒有得到答案,便轉過身往祭壇下走去。 就在此時,方才過來與他探討過“如何擊敗妖獸”的部落青年人沖了出去,他往那突破了部落防線的妖獸方向奔去,一邊跑一邊說道:“族長,你先帶著部落里其他人先走,我領著一些人,先將……先將它給攔下來?!?/br> 玄暉咬著牙,一抬手,一股沛然的力量將那族人給拉了回來。 他提著手中長劍,第一次顯出了些身為部落族長的沉穩(wěn)來:“不用,我去攔著它?!?/br> “但是……但是!”那族人喘著氣說道,“族長您尚未突破,真的……真的可以嗎?” 玄暉的雙眸閃著復雜的光芒,朝著那族人說道:“你先退下,我可以。” 由于相隔距離太遠,那族人沒能看清楚玄暉的表情。 玄暉此時的表情并不堅定,似乎是為了尋得一絲安慰,發(fā)泄自己的緊張情緒,他聳了聳肩,對著祭壇的方向說道:“那突破部落防線的妖獸力量強大,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與他正面對抗,我恐怕……?!?/br> “可能以后部落里要選一位新的族長了?!毙熣Z氣輕松。 顧懸定定望著玄暉的身影,想出聲讓他不要前去,但又想不到阻止他的理由。 “雖然我真的有很大可能會葬身那妖獸口中,但我還是要去?!毙煷藭r的話顯得特別多,“但那有什么辦法呢?我愛他們啊,我的親人,我的族人,我的部落?!?/br> 他提著手中那古樸的長劍,從祭壇上一躍而下。 顧懸聽完玄暉自言自語的最后一句話,忽然站了起來,連瑤的頭一時之間失去了倚靠,“咚”地磕在一旁的柱子上。 她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還未回過神來。 顧懸站直了身子,掌心里握著一根木簽,是那根被連瑤有意或是無意放到二人名字中間的那個字。 他的指尖描摹了一下木簽上篆刻的文字,伸出手一拋,將那字拋到了祭壇下,玄暉的腳邊。 玄暉往前走的腳步一頓,遠處不斷蔓延的山火已經(jīng)燃燒到了祭壇的附近,借著火光,他清楚地看到了來自祭壇的木簽上文字。 那是一個輾轉于悠悠之口,被提及過無數(shù)次的字,極輕又極沉,它突然的出現(xiàn),恍若靈犀一閃,神跡降臨。 玄暉回過頭望向祭壇,就在這一剎那,強大的力量從他的軀體里宣泄而出,原本積蓄于身體里的力量開始隱隱發(fā)生著變化,這是突破的前兆。 此時的連瑤終于從夢鄉(xiāng)里回過神來,她打了個哈欠問顧懸道:“發(fā)生什么了?” 顧懸看著玄暉的背影,回答得很快:“今晚妖獸突破了部落防線,玄暉終于突破了?!?/br> 連瑤眉頭輕皺,她知道要通過這關的條件就是要幫助玄暉突破至青云境,結果怎么她睡了一覺,玄暉這就突破了? 她想起來顧懸方才似乎朝玄暉拋出了一個什么東西,于是疑惑問道:“你給他扔了什么東西?” 顧懸的目光看向別處,臉頰微紅,沒有將那木簽的事情說出來:“隨手丟的小玩意?!?/br> 連瑤還想再問的時候,此時隱隱的藍色光芒亮起,將這個空間籠罩,屬于數(shù)萬年前玄暉部落的場景正在逐漸淡去。 與此同時,許多獎勵的法寶跳了出來,連瑤一揮手,將所有獎勵揮散,他們還要去下一關,所以這一層的獎勵不能拿走。 在這場景消失的最后一瞬間,連瑤揉了揉眼睛,看到在模糊的場景里,巨大的奔狼身影一閃而過,將黑夜里的妖獸擊落在地。 她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正抬起頭打算與顧懸說玄暉真的突破成功了這件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在屬于奈何天藍層的光芒完全籠罩她身側的時候,顧懸竟然消失了,沒有與她一道來到下一個關卡。 連瑤斂氣屏息,冷靜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