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瑤搖晃了一下腦袋, 將落在自己頭頂上的所有賬本給抖下來。

    “這是什么東西？”連瑤自言自語說道。

    顧懸將地上散落的紙片撿起一張來仔細(xì)看了看說道：“是賬本?！?/br>
    他看到了這頁紙末尾的署名，又補了一句道：“虹光峰長老的賬本?！?/br>
    連瑤心想這奈何天的最后一層中，不會是自己念叨什么, 就會出現(xiàn)什么吧？

    畢竟她剛剛親口說了自己想要看虹光峰長老往奈何天的最后一層中藏了什么東西。

    “一個賬本而已，他有什么好藏的?！边B瑤看了一眼賬本上的內(nèi)容, 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不太對，里面的內(nèi)容好像很不簡單。

    “這個虹光峰長老, 似乎一直在私吞玄暉派的靈晶, 也難怪他要藏起來。”連瑤將地上散落的賬本看了一遍之后，便下了個結(jié)論，聲音帶著些笑意。

    虹光峰長老藏這玩意, 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顧懸垂眸看了一眼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難得好心地替虹光峰長老解釋道：“這是他的秘密, 當(dāng)然要藏起來?！?/br>
    “他應(yīng)當(dāng)想不到我們中間居然能夠到達(dá)奈何天的最后一層, 所以覺得把賬本藏到里面最是穩(wěn)妥?！边B瑤笑著說道, “結(jié)果我們進(jìn)來了, 他的秘密暴露了。”

    顧懸應(yīng)了一聲, 實際上他對藏在奈何天中的所有東西都不感興趣。

    若說真的有什么想要拿的……

    “你不是……”顧懸提醒了連瑤一句, 讓她不要忘記來到這里的目的。

    連瑤坐在一塊石頭上, 看著滿天的星辰姿態(tài)看起來有些輕松，她看起來很是享受現(xiàn)在這片刻的安靜。

    自從進(jìn)了奈何天之后，她幾乎一刻都沒有歇息。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帶著焚心石從奈何天離開之后, 會面對怎樣的情景。

    沈長松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出去了，他在奈何天之中沒能殺了她，出去之后必定會想別的辦法。

    所以在這里，是她能夠休憩的最后一塊地方了。

    連瑤扭過頭去，看了顧懸一眼說道：“你知道我要拿什么?！?/br>
    顧懸點了點頭, 望著她，念了三個字道：“焚心石?！?/br>
    “焚心石是沈長松好不容易從魔域深淵之中帶回來的。”連瑤垂眸說道，“你是玄暉派的弟子，你也是人族……”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顧懸打斷了，顧懸的嗓音堅定并且好聽：“但我所見的魔族并不是如此?！?/br>
    連瑤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他搖了搖頭道：“你知我原本并不是魔族?！?/br>
    因為奈何天第一層中那陰錯陽差的關(guān)卡，他們對對方的過去了如指掌。

    顧懸垂下頭，輕輕“嗯”了一聲：“但總會有解決的辦法?！?/br>
    他見過連瑤那本《濯身訣》上云君故所寫的內(nèi)容，也見過地心附近那個奇怪的洞xue，所以他一直覺得，所謂的魔族，并沒有那么簡單。

    不論是為了連瑤，或是為了真相，他一定要幫助連瑤將焚心石取回來。

    他話音剛落，那黑夜中的星辰有一顆忽然暗淡了下來，一道流光朝這里飛了過來。

    一枚小小的石頭，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顧懸的頭頂上。

    連瑤驚喜地一挑眉，心想在這奈何天的最后一層之中，未免也太方便了，想要取到其中什么東西，只需要念出它的名字就好。

    出現(xiàn)在顧懸頭頂上的那枚小小石頭，毫無疑問就是焚心石了。

    它整體呈冰藍(lán)色，有乳白色的絲絮狀光芒圍繞著這顆石頭，看起來竟有些好看。

    連瑤伸出手去，將焚心石從顧懸的身邊摘了下來，仔細(xì)端詳著。

    只見在焚心石的中央，還有隱隱的血色光芒流轉(zhuǎn)，被冰藍(lán)色的半透明的晶體包裹著，迷離又夢幻。

    連瑤喃喃自語出聲道：“這玩意還挺好看。”

    她的聲音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因為這焚心石的主體是一塊冰藍(lán)色的石頭，這顏色非常熟悉，她不久之前才見過。

    又是在地心附近他們所經(jīng)過的那個奇怪洞xue里的石頭。

    顧懸的視線放在焚心石上，表情亦是有些凝重。

    他當(dāng)然也認(rèn)得這塊石頭由什么材質(zhì)做成。

    第一次見到這種冰藍(lán)色的石頭，是在地心附近的那個冰冷洞xue里。

    第二次見到它，是感應(yīng)到連瑤修煉完《濯身訣》第一個步驟之后，她經(jīng)過灼燒的魔骨上遺留下的冰藍(lán)色晶體。

    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是第三次見到它了，這冰藍(lán)色的巖石，竟然是組成焚心石的材料之一。

    魔族怎么可能跟遠(yuǎn)在千萬里之外的絡(luò)月熔巖洞扯上關(guān)系？

    顧懸抬眸，望了連瑤一眼，也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錯愕與不敢置信。

    “我們都見過它?！边B瑤說道，她拿起焚心石，將它使勁搖晃了一下，見到內(nèi)里那鮮紅如血的光芒閃爍了一下，包裹著整塊石頭的乳白色絲絮也仿佛云朵一般散開又匯聚。

    顧懸點了點頭，表情平靜：“我們要找出答案來。”

    魔族的過去，可能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連瑤長舒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與所有魔族都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看來，只有將焚心石帶回去，將封印在魔域深淵之下的大半高等魔族放出來，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覺得此事實在是有些復(fù)雜。

    現(xiàn)在云君故的殘魂很有可能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再沒有人能夠解答她關(guān)于過去的問題。

    對了！云君故。

    連瑤拍了一下腦門，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復(fù)雜，她這才想起來沈長松離開之前的最后一刻，云君故的舉動。

    她從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原本依附著云君故最后一抹殘魂的黑匕首，皺著眉說道：“殘魂附身在黑匕首上的云君故，方才徹底消失了?！?/br>
    顧懸挑眉，有些訝異，他看向連瑤掌心里躺著的黑匕首，其上靈氣全無，仿佛一件死物。

    看來，云君故確實是徹底消失了。

    或者，換種角度說，他確實死在了千年之前，僅僅擁有一抹殘魂茍延殘喘，也算不上是真正活著。

    “他如此消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解脫?！鳖檻野参康?，“不必為此掛懷?！?/br>
    “他又不是我爸，我傷心啥？”連瑤托著腮，卻在想著另一件事，“我差點被沈長松掐死的時候，也沒見他出來?！?/br>
    連瑤越想越不對勁，覺得云君故這舉動實在是有些離譜，她身為這把黑匕首的現(xiàn)任主人，都快被沈長松給打死了，也沒見云君故出來救她，只有沈長松想要出手傷了自己的眼睛的時候，他才飛了出來，把人家想要自殘的手給攔下來了。

    她堂堂下一任深淵之主，在上一任深淵之主云君故的心中，居然還沒有沈長松一雙眼睛重要，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們的過去我們尚且不了解?！鳖檻依潇o說道，“他攔下師父，或許有其他的目的?！?/br>
    連瑤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中黑匕首翻來覆去地查看，語氣有些懊惱：“他們當(dāng)年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些什么?！?/br>
    “或許曾經(jīng)真的很好很好吧?！边B瑤垂下眼睫說道。

    她的手指摩挲過黑匕首上古老的紋樣：“只是再沒有人能夠說了，反正沈長松自己不可能說?！?/br>
    沈長松就是一個如此執(zhí)拗的人，誰也不要想從他口中探聽到他并不想說的話。

    顧懸看著連瑤略低著的頭，沒有再說話，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道：“出去吧?！?/br>
    再在奈何天之中待著，也不是辦法，若是想要知道什么答案，知道什么真相，有什么意難平與仇恨，也只能向前走，不斷地向前走。

    連瑤被他拍了一下背，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揉了一下眼睛，站起身來，重復(fù)了一邊顧懸說的話：“那就出去吧?！?/br>
    她對于奈何天最核心的一層之中埋藏著的所謂珍寶，其實沒有太大的欲望，畢竟這里面最為珍貴的黑匕首已經(jīng)陰錯陽差地來到了她的手上。

    但是來都來了，不帶走一樣?xùn)|西，總歸是有些遺憾的。

    連瑤與顧懸只要分別從奈何天的這一層中拿走一樣?xùn)|西，便會被直接傳送到外面的玄暉派之中。

    于是連瑤撓了撓頭，問顧懸道：“你有什么想要帶走的嗎？”

    顧懸望著她，搖了搖頭：“并沒有什么想要的?！?/br>
    連瑤咬著唇想了一會兒，忽然靈機一動，將手心里攥著的焚心石又重新塞回了顧懸的手中，動作熟稔，沒有絲毫猶豫。

    顧懸一愣，沒有想到連瑤竟然將如此重要的東西就這么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低頭，看著在自己掌心乖巧躺著的焚心石，修長的手指緩緩合攏，嘴角泛起一絲極輕的笑意。

    顧懸又抬起頭來，去看連瑤想要拿走什么東西。

    沒想到連瑤只蹲了下來，將放在地上的虹光峰長老賬本給撿了起來，這賬本上記下了虹光峰長老這些年私吞玄暉派財產(chǎn)的所有證據(jù)。

    虹光峰長老也算得上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他一共做了兩本賬，一本真的一本假的，又找不到機會將這玩意給銷毀了，便想出一個將賬本藏到奈何天最后一層里的辦法。

    這確實是一個萬無一失的妙計，只可惜遇到了一個記仇的連瑤。

    “反正別的也不帶，就把這個帶出去給掌門看看?！边B瑤語氣輕松地說道，“讓他虹光峰吃個苦頭?！?/br>
    顧懸抬頭看了一眼在奈何天最后一層的天空中灑落的琳瑯滿目的星星，這里每一顆星星，就代表著這里藏著的某一樣?xùn)|西。

    沒想到連瑤選擇了這一樣，倒也有趣。

    于是，顧懸點了點頭，攥緊了掌心里躺著的焚心石，象征著他要將這件寶物帶走。

    而連瑤則抱緊了懷里的賬本，表示她要帶這個離開。

    純黑色光芒環(huán)繞兩人的身體，而后緩緩散去，四周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連瑤只感覺到身子一輕，只一瞬的時間，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玄山的山巔之上。

    她整個人浮空在玄山山巔上的石盤上，周圍五色的光華輪轉(zhuǎn)，很是炫目。

    連瑤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圍在這石盤周圍的所有人。

    沈長松眼上又重新蒙著黑布，正站在宋燁身邊，周身的氣息依舊冷漠堅硬。

    而原本一向?qū)﹂T中弟子很是和藹的宋燁面上浮現(xiàn)著恨意，就這么直勾勾地看著她。

    連瑤知道，沈長松出去之后，將自己的身份公之于眾了。

    她放眼望去，看到在高聳的整個玄山之上，有千百位玄暉派的弟子正拿劍指著她，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劍陣，隨時準(zhǔn)備著攻擊。

    “師父，我當(dāng)初說得沒有錯吧？”鳳凝站在人群之中，大聲說道。

    而虹光峰的長老則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拍了一下大腿說道：“我就說明谷峰的兩位弟子不簡單，連瑤是這樣，想必顧懸也是她的同伙吧？”

    連瑤聽了他的話，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石盤，知道顧懸還有一陣子才出來，畢竟他手上拿的是焚心石，分量比什么虹光峰長老私藏的賬本還要更重些，花費的時間也更多。

    這也是她將焚心石交到顧懸手上，而自己拿了無足輕重賬本的目的，她要顧懸晚些兒出來。

    連瑤瞇起眼，身后一把危光仿佛一輪血月閃現(xiàn)，她看著玄暉派中所有人自信說道：“潛伏了這么久，終于達(dá)到了我的目的，我也應(yīng)該離開了。”

    “你們啊，都被我騙得團團轉(zhuǎn)，你們玄暉派的長老沈長松是如此，你們給予厚望的顧懸也是如此，都被我騙了。”連瑤冷靜說道，將顧懸與自己的關(guān)系撇得一干二凈。

    她就要回魔域深淵去了，不能在這里連累顧懸，在這個問題上，她難得和沈長松達(dá)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沈長松沒有揭穿她的謊言，他知道連瑤會如此說。

    現(xiàn)在只需要在顧懸出來之前，集玄暉派所有人之力，將連瑤這深淵之主誅殺即可。

    連瑤目光放在沈長松身上，表情凝重，她知道接下來是一場惡戰(zhàn)，她必須從這里逃脫，再尋個機會偷偷回來從顧懸手上拿走焚心石，如此才能夠保全顧懸在玄暉派之中的名聲，免得讓他真的擔(dān)上一個私通魔族的罪名。

    沈長松手上劍意匯集，他緩聲命令道：“起劍陣吧?！?/br>
    連瑤抬眸看著朝自己飛射而來的千百道劍光，瞳孔驟縮，正打算尋了一個機會逃出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陡生，一個誰也想不到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連瑤的身后，高高的站立在玄山的山巔之上。

    有玄暉派的弟子驚恐地指著那身影，聲音驚訝驚喜驚恐，竟說不上來是什么情緒。

    “是……是先祖?！彼呗曊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