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姓顧的就是個瘋子! 犯人咽下呼之欲出的泣音,瘋狂搖頭:“沒……沒……” “哦,沒什么本事?” “不……不……” “哦,不是個東西?” “王……王……” “哦,王八蛋?!鳖欓L思直起腰桿,右手攥住了刀柄,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冷峻的光芒,“都是很高的評價,替我謝謝張大人了?!?/br> “咣咣咣——”犯人瘋了似的把頭往鐵板上撞,撞得眼冒金星也不敢停下,把這種行為當成磕頭一樣的求饒,同時襠下一松,一股腥臊的氣味頓時蔓延開。 顧長思用左手嫌棄地抵住鼻尖。 犯人顏面盡失,失聲痛哭道:“王爺,王爺您大人大量,放過我吧。我就是給張大人跑腿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無知孩童,求您饒我一命,我不想死——” “不想死?”顧長思的笑容猝然一收,眼睛里的冷漠與戾氣逼得人不敢直視,“你敢替張覺晰辦不要命的差事,壞了本王的規(guī)矩,你的命本王要定了?!?/br> 他左手手腕一翻,半臂長的匕首劃在掌心,抵上了犯人的喉嚨口,迫著犯人仰起頭,將那些求饒的破碎哭泣咽回了嗓子眼。 “本王最后問你一次,張覺晰究竟在背后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你一五一十地講明白了?!?/br> 犯人喉頭痛苦地咕嚕了一聲,不敢看顧長思的眼睛。 如果他在戰(zhàn)場上見過顧長思殺敵的模樣,那他一定對這種眼神不會陌生。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 顧長思從地牢出來的時候,月上中天,薄薄的月影披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如夢似幻的光影,他手里拿著一只素白的帕子,正仔仔細細地擦他的十指。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砸在地面,他面無表情地拂去,直到那素白帕子變得血跡斑斑。 祈安匆匆趕來:“王爺。” 顧長思眼皮都沒抬:“講。” “屬下打聽到的消息,今夜子時末,張覺晰請了如意樓青公子入府唱戲,算算時辰,戲班子應該已經(jīng)到了,派去接青公子的人應該也在路上了?!?/br> 顧長思一頓:“如意樓?” 祈安默默垂下頭。 如意樓乃是嘉定城中最大的一座青樓,里面不光有女子、還有侍奉人的男人,大魏民風開放,好男風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這邊顧長思捉拿張覺晰手底下的人,嚴刑拷打一天一夜了,他不信張覺晰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情境還能有閑情雅致聽曲兒,可見不是沒腦子就是有底氣。 顧長思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諷刺至極的笑意:“他倒是逍遙?!?/br> 祈安也隨他笑了下:“小的這就派人去攔住那小倌,叫張大人來過府一敘?!?/br> “哎?!鳖欓L思左手一抬攔住了他,“人家深夜軟玉在懷、喝酒聽戲,說不定還宴請了什么貴客,咱們用不著上趕著去打人家的臉、掃人家的興?!?/br> 祈安從小隨侍顧長思左右,對他所有話語中藏起來的意圖都了如指掌,登時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遲疑道:“王爺,那小倌所在之地乃是風月之所,您千金貴體,不宜……” “這有什么,命貴命賤,刀光劍影前就是一條命罷了?!?/br> 顧長思手一揚,沾滿了鮮血的帕子輕飄飄落進了水洼里,白日里剛下過一場雨,空氣里還泛著潮。 “我看他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兒,我還是陪張大人聽一曲,順帶著當面提醒提醒他,比較好。” 嘉定城地處北方,屬于大魏北境十二城之一,境外就是如狼似虎的狼族三十寨,那里冰天雪地、氣候嚴寒,生存條件極其惡劣,于是狼族人便將北境十二城視作一塊肥嫩的rou,一直想據(jù)為己有,打算侵占以供自己生存。 戰(zhàn)火在大魏與狼族之間紛飛了數(shù)十年,直到近年來才得以平息。 因此顧長思獲封定北王、駐守嘉定城后,便給北境十二城下了鐵律,除了兩國正常貿(mào)易往來,嚴禁走.私火.藥、兵器、糧草等一眾可為狼族戰(zhàn)力輸血的物品,違此令者,定北王可全權(quán)處置。 世人皆知定北王顧長思與狼族之間的血海深仇,也知他動起手來陰狠毒辣、毫不容情,沒人會觸他的霉頭。 但隨著太平日子過得久了,總有那么一些人想劍走偏鋒、斂些偏財,張覺晰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夜已深了,嘉定城入夜后宵禁,街道上安靜得落針可聞,如意樓倒還掛著明晃晃的竹編燈籠,鶯鶯燕燕之聲不絕于耳,頂層住著最能叫出身價的小倌與妓子。 入秋風涼,屋里早早就點上了火盆和香爐,小小的房間里溫暖如春,青公子準備著前去張府侍奉張覺晰,隨手將窗戶開了一道縫,晚風吹進來驅(qū)散了些困意。 他對著鏡子畫眉描唇,柳葉似的腰身看上去不盈一握。房中門輕輕地響了一聲,他頭也沒回,專注地用手指點著唇峰上未暈染均勻的口脂。 “今夜來得好早,等我一盞茶,尚未收拾完畢?!?/br> 腳步聲漸近,青公子最不耐有人近他的身,便蹙起了好看的眉。 “怎么了,張大人今夜就如此迫不及待么?平日里……” 他目光一斜,鏡中忽然出現(xiàn)一雙眼睛,那些含嗔的尾音被他吞了一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