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長思攤開左手:“當(dāng)年把那匹老狼腦袋割下來的時候,用的其實是這把,眼睛擦亮些,可別認錯了。湊得近些,說不定還能聽到那老狼臨終前的哭嚎,要不要聽聽和你的是否一樣?” 張覺晰被架了起來,臉色慘白,顧長思目光輕蔑地在他臉上一拂,終于心滿意足地翩然離開。 張府偌大的院子里,熊熊火把照得此地如同白晝,他打了個哈欠,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有些乏了。 “王爺且回去休息,一切交給梁捕頭……” 祈安剛貼心地接過破金刀,就被一只帕子堵住了嘴。 一只手憑空出現(xiàn),攔在顧長思身前,顧長思轉(zhuǎn)頭看過去,正是霍塵。 他拿著雪白的帕子,臉上是溫柔的笑:“王爺袍角沾了些臟東西,擦擦吧?!?/br> 顧長思順著他目光看下去,發(fā)現(xiàn)是方才染了那護衛(wèi)飛出來的血。 祈安當(dāng)即上前:“你這捕快好沒有規(guī)矩,王爺?shù)穆纺阋哺覕r?不要命——” “祈安?!鳖欓L思定定地看著霍塵的臉,火把光影明明滅滅,照得他的面龐也有些隱隱約約看不真切,“霍捕快一片好心,收了。” 祈安斂了神色:“是?!?/br> 霍塵笑得愈發(fā)開心:“王爺還記得我?!?/br> “敢攔張府車馬并且撩簾子,又膽大到敢把刀扔到我眼前的,莫說嘉定府,北境十二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人,想不記得都難?!鳖欓L思背著手,眼里含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將捕快刀往他懷里一推,“謝刀?;舨犊旖褚剐量嗔?,你是哪個捕頭的手下?” 這是要給賞的意思了,霍塵的神情卻收斂了些方才的雀躍,只留下了淡淡的笑容,仿佛那獎賞不值一提,還不如顧長思能夠準(zhǔn)確無誤地叫出他名字來得歡喜。 “梁執(zhí)生,梁捕頭,正是在下師父?!?/br> 顧長思眼風(fēng)一掃,祈安當(dāng)即會意,匆匆去請梁執(zhí)生來。 梁執(zhí)生在嘉定城里很有名,他是土生土長嘉定人,嘉定府下有很多小縣衙,他就從家鄉(xiāng)小縣衙的小捕快做起,一連破獲了很多奇案,于是步步高升,如今升到了在布政三司手下繼續(xù)辦差,張覺晰所說的嘉定城夜不閉戶,其實大半都是梁執(zhí)生的功勞。 他今年年逾三十,生的并不粗獷,干干凈凈的普通人長相,扔在人群里轉(zhuǎn)眼就會忘記。 梁執(zhí)生聽定北王召見,當(dāng)即把收押張覺晰的差事交給別人,匆匆忙忙趕去了前院。 事情繁雜,他來的慢了些,顧長思也不急,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霍塵,同他聊天。 “霍捕快今年多大了?哪里的人?” “回王爺話,二十五了,是渭陽城人?!?/br> 渭陽城同屬于北境十二城之一,地處大魏西北,幾乎要和西域接壤。 “渭陽城?!鳖欓L思了然地點點頭,“怎么想著來嘉定辦差?” “渭陽城偏僻,種地收成也不太好,在下空有一身力氣無處施展,便來嘉定碰碰運氣,幸好碰上了師父,不嫌棄我愚笨又收我為徒,這才有了口飯吃?!被魤m看著他的神色,“怎么,王爺不信嗎?” 顧長思是不大信:“看你的長相,確實不大像渭陽城人?!?/br> 渭城靠近西域又屬于北境一線,因此當(dāng)?shù)厝舜蠖嘁灿行┫窭亲搴臀饔蚰沁叺幕煅?,眼窩偏深,異域感很強。霍塵白白凈凈的,還帶了些溫柔相,沒有一點點異域特征。 霍塵笑了聲,不是嘲弄:“那王爺覺得,我像哪里人?” 他湊近了些,那雙帶笑的眼睛就更加奪人心魄,顧長思沒由來地心頭一窒,緩緩生出一種鈍痛感,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他的心臟。 “王爺?” “王爺?!绷簣?zhí)生匆匆吩咐完,轉(zhuǎn)過來就看見他手下小徒弟湊在定北王眼前說著話,看上去仿佛很是親昵的樣子,光影斑駁,幾乎要生出一些早已被淡忘的、舊日的影子來。 他有那么一瞬的晃神,隨即快步走過去,不露痕跡地把霍塵往身后一扯:“卑職來遲,王爺恕罪。” “無妨?!鳖欓L思眼睛一眨,那些鈍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本王也沒什么要緊事,只是今夜有賴梁捕頭帶隊擒人,辛苦梁捕頭了,本王想賞你些什么,但之前又全無交集,摸不準(zhǔn)你的喜好,是故叫你來問問?!?/br> “分內(nèi)之事罷了,王爺賞什么都是天大的恩典。”梁執(zhí)生恭謹(jǐn)?shù)匦?,立馬下跪領(lǐng)賞,“多謝王爺賞賜?!?/br> 顧長思越過梁執(zhí)生望向霍塵,霍塵仿佛心有靈犀似的,也抬起臉來,沖顧長思露出個笑。 顧長思倏然收回了目光:“祈安,封白銀百兩,送到梁捕頭府上。之后審問張覺晰,摸出走私密地的相關(guān)事宜,還要梁捕頭多多幫忙。” “卑職定當(dāng)盡心竭力,萬死不辭?!?/br> “嗯,那今夜先這樣,辛苦梁捕頭善后?!鳖欓L思路過霍塵的時候微微停了停,“……也賞霍捕快五十兩白銀吧,不必謝恩了?!?/br> 說完,他就帶著祈安揚長而去,霍塵回頭,只能看見他帶著祈安的背影在夜空下漸漸遠去,連個回眸都沒賞給他。 他師父倒是賞了他后腦勺上的一巴掌:“看什么呢?說話就說話,你站的離王爺那么近,不要命了?” 霍塵捂著被削過的后腦勺,討好道:“師父,你可從來沒跟我講過,定北王生的這樣一副好相貌?!?/br> “我跟你講這個做什么?”梁執(zhí)生不知為何有些底氣不足,“……方才王爺都問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