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問了問我多大了,哪里人。隨口聊聊而已,您放心,沒給您惹禍的?!?/br> 梁執(zhí)生不依不饒:“你怎么說的?” “還能怎么說,實話實說唄,我又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身世。”霍塵有些奇怪,“師父你怎么了?” “無事。”梁執(zhí)生看上去并不像“無事”的模樣,兩人雙雙站起來,霍塵就要去幫忙收拾殘局。 梁執(zhí)生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力道之大都有些讓他發(fā)疼。 “霍塵,”他鄭重其事地叫他名字,“既然定北王已經(jīng)看到你了,日后,他若找你辦差,仔仔細細給他辦,萬萬別害了他,知不知道?” “知道?!被魤m拇指劃過唇邊,“我和他又無冤無仇的,害他做什么?再者而言,他長得那么好看?!?/br> “好看好看,你眼睛里除了這兩個字以外還有沒有別的想法了?” 霍塵仔仔細細地想了下:“……腰細算嗎?” 回答他的是梁執(zhí)生一句氣沉丹田的“滾”。 那邊廂,夜已深沉,顧長思坐著祈安早就備好的軟轎,晃晃悠悠地往王府趕。 他本來是有些困了的,但眼下睡意全無,二指抵在額角,微涼的指尖帶起一陣一陣的清醒。 “祈安?!?/br> “王爺。”祈安小小地掀開轎簾,“不休息嗎?” “今天霍塵送香囊進來,你在外面守著的時候知不知道?” “知道的?!逼戆矞惤诵?,“其實張覺晰府上確實很嚴,小的帶著梁捕頭他們在外面轉(zhuǎn)了好幾圈,一直找不到由頭進去。實在沒辦法,梁捕頭擔(dān)心接應(yīng)不上您會節(jié)外生枝,就本想著要打進去,這個時候霍捕快站出來,說他有個辦法。” 霍塵以送香囊的名義進了側(cè)門,他在嘉定城里算是個生面孔,但長得白皙英俊,一張臉討了不少便宜,加上他嘴甜會說話,兩句話就差人進去說香囊的事了。 張覺晰的小廝一臉菜色來取香囊,無端挨了一晚上罵自然不會注意他,而那兩個門口守衛(wèi)也只顧著笑那青公子“事務(wù)繁忙”,結(jié)果哈哈兩聲沒笑完就遭了報應(yīng),霍塵此人嘴甜手也黑,直接兩下撂倒。 這種守衛(wèi),一旦撕開了口子就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他們也安靜地埋伏進了張府。 顧長思眼里說不清是什么:“如此,我賞他還賞少了。” “王爺這話怎么說的……” “祈安?!鳖欓L思的語氣忽然低落下來,那雙眼睛里銳利褪去后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與茫然,“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他?” 第4章 舊夢 祈安呼吸停滯了那么一瞬。 不過只有短短一瞬而已,他立刻篤定地搖頭:“沒有吧,小的從小到大都陪著王爺,王爺從來都沒去過渭陽城,也未曾見過一個名叫‘霍塵’的人?!?/br>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小的瞧霍捕快也不怎么眼熟,不記得曾在哪里見過呢?!?/br> 顧長思將腦袋輕輕磕在搖晃的轎子上,眼睛微閉,似乎在努力回想:“是嗎?” 祈安斟酌著說辭:“要不要小的查一查?” “不必了?!边@次顧長思倒是回得很快,“還不到時候,一邊用著人家,一邊查著人家的徒弟,那又是什么事兒。而且……” 祈安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 聽他家主子“而且”了半天沒個尾巴,他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他才稍稍安心,顧長思應(yīng)該是睡著了。一口氣終于如釋重負地呼了出來,祈安擦了擦額頭,才發(fā)現(xiàn)深秋夜寒,他居然因為這幾句話逼出了一腦門兒的汗。 一簾之隔,顧長思并沒有睡著。 他那句“而且”沒說出口,卻盤桓著繞在心頭。 而且……只是眼熟而已,若真的是很重要的人,他應(yīng)該會第一眼就叫出他的名字。 * 回到王府已是后半夜,顧長思由祈安伺候著換了寢衣,屋內(nèi)又息了兩盞燈,只留下床前擺的小銅燈照明,顧長思晚上睡覺畏光,一點點光亮都會讓他清醒,通常都是他先上了床,再由守夜小廝把燈滅了。 祈安替他整理了下床幃,顧長思人已經(jīng)躺在床上,就在祈安要吹蠟燭的時候忽然開口:“張覺晰那邊沒什么問題吧?” 祈安手一抖,還以為他又要問霍塵的事:“沒的,沒的,您安心便是。梁捕頭是布政使都信得過的人,不會有什么岔子的?!?/br> “那就好。”顧長思的語氣終于染了些困倦,“告訴梁捕頭,今夜辛苦了,手下人家遠不方便回去的,就在王府里住下,把東西廂房都整理出來,草草對付一晚吧?!?/br> “小的明白,必定將這些辦得妥妥帖帖。王爺趕快歇著吧,再有幾個時辰天都亮了。” 顧長思含糊著應(yīng)了聲,祈安見他困意上來,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門頁在門框上淺淺磕了下,不重的聲響,卻像是把他體內(nèi)一直繃著的一根弦撞松了一般,顧長思下意識長長出了一口氣。 方才在張府打打殺殺的時候還沒覺得怎么,如今脫離了那種廝殺的環(huán)境,一些身體的痛感后知后覺泛上來,讓他慢慢擰緊了眉心。 世人皆道定北王多么兇神惡煞,仿佛他一人能敵千軍萬馬,鎮(zhèn)守北境十二城萬事無憂。關(guān)上門去就沒人看得見他的脆弱,顧長思身有舊疴,左腿傷疤是自三年前那場斬殺狼王的赫赫戰(zhàn)場上留下的,每到寒冬臘月、天氣潮濕時就會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