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長記捂著腦袋：“……那你還真體貼啊，之前定北王府里的仆從呢？”

    顧長思想了一下：“不知道，我離開長安后重新收回尚宮局了吧？之前也都是宮里撥過來的，不大清楚。過來幫我看燈籠掛得正不正，別磨蹭，一會兒我還要去趟刑部。”

    苑長記那點腹誹瞬間煙消云散，霍塵也聽見了，微微蹙眉道：“你去刑部干什么？”

    “周大人和裴大人不還在關(guān)著呢么，我去看看人家，大過年的，多冷清啊?！鳖欓L思努力地夠著方才霍塵打好的釘子，“他們倆點正，趕在年底犯事兒，也是夠憋屈的了，連個年夜飯都沒有，我去慰問一下?！?/br>
    終于掛上了，他放下胳膊，正對上霍塵不大放心的目光，笑了：“皇帝不讓我干什么，我一般呢，就偏偏喜歡干什么。拂他面子都是小事，大過年的，給他老人家添點堵，權(quán)當我這個做晚輩的一點心意了?！?/br>
    第36章 太傅

    顧長思和霍塵兩個人到刑部大牢時，正遇上一個年邁的老人從牢里出來，他年逾古稀，胡子雪白地飄散在空中，眼睛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有種老態(tài)龍鐘的滄桑感，可這樣都難以掩蓋他眼睛的赤色，顯然是剛剛哭過。

    顧長思站定了腳步，微微頷首：“周太傅?！?/br>
    周祺是周忠最小的兒子，周夫人有周祺的時候已經(jīng)年過四十，這個孩子懷得十分辛苦，生下來自然是千萬寵愛，斷斷沒有大年三十還只能在牢獄里過節(jié)的道理。

    周太傅冷冷一笑：“定北王好大的架子，剛回來就命人拿我兒下獄，不愧是在北境只手遮天的人物?！?/br>
    “周太傅此言差矣，本王不過是趕巧，誰又能想到玄門被盜居然和令郎有關(guān)系呢?！鳖欓L思淺淡地笑，“再者說了，北境只手遮天這六個字本王也不敢當，畢竟領(lǐng)兵之權(quán)在人家都指揮使司手里握著，調(diào)兵之權(quán)更是在令郎手里，本王人微言輕，不過是當個門神吉祥物罷了，哪里就扯得上只手遮天四個字了呢?！?/br>
    周太傅冷哼一聲，不欲與他多言，甩袖就走。

    “周太傅。”霍塵忽然開口，周忠本來都沒注意到顧長思身后還跟著這么號人，一時愣了愣，“第一次見周太傅，不打個招呼實在失禮，反倒讓太傅嚇著了，真是慚愧?！?/br>
    他臉上沒什么慚愧的表情，語氣也吊兒郎當?shù)模骸安贿^晚輩看周太傅年事已高，這才出言提醒一句。大過年的，多思傷神，多怒傷身，有這會兒功夫還不如盤算一下今晚給令郎的年夜飯做什么好，畢竟牢里伙食本就不如外面，適逢年節(jié)，只怕后廚更加怠慢了。”

    周太傅終于仔仔細細看了一下這個年輕人，吹胡子瞪眼睛道：“老夫竟不知，定北王居然還帶了個幫襯回來，當真是個人物啊。”

    “幫襯不敢提，人物更談不上，不過是定北王垂憐，指一條明路罷了?！被魤m歪了歪頭，“定北王對我有恩，周太傅也對子有情，你為了你兒子張口便是冷言冷語，那么就別怪在下反唇相譏了?！?/br>
    周忠被氣成了個蒸籠，只恨沒有兩張嘴一人一張對著罵回去，氣都噗噗地從頭頂冒了出來，目光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逡巡半晌，一甩袖子，恨恨地上車走了。

    霍塵盯著他那氣呼呼的背影，笑了起來：“小王爺，跟這種人講什么道理，上來就刺你的你還不刺回去，只能說你教養(yǎng)太高了?！?/br>
    他伸手給顧長思重新攏了攏大氅，近距離地看他的眼睛：“好吧，誰讓我們小王爺生了一副菩薩心腸，那以后這種事都交給我替你辦。”

    菩薩心腸。

    一向以“惡鬼心”著名的定北王沒憋住，終于眼睛彎彎地笑了。

    “看吧，還是笑著好看?！彼檬执亮舜令欓L思的眼尾，“不過那老頭兒怎么回事，上來就刺你，這事情明明和你無關(guān)?！?/br>
    “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顧長思狡黠地眨眨眼，“我和周忠之間的事是筆亂賬，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等一會兒回玄門我講給你聽?！?/br>
    因著除夕，刑部大牢里也蕭索得很，周祺和裴青被分著關(guān)了起來，但只有一門之隔，隔著柵欄兩個人還能說說話。

    顧長思和霍塵下來的時候，他們兩個正在進行第五遍行蹤復現(xiàn)，前四遍對那香料的沾染途徑一無所獲。

    聽見有人來，兩個人瞬間噤了聲。

    裴青靠得外面些，看見顧長思時的眼睛亮了：“王爺，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顧長思從霍塵手里接過食盒，“行了別琢磨了，是長若姐親手做的藥膳，知道你在這里吃不飽穿不暖的，又美味又滋補。”

    裴青美滋滋地接過來，瞬間覺得那窗戶里漏進的冷風都成了春風拂面：“阿辭她還好吧？今天除夕，她忙不忙？”

    “忙，知道她忙你還給她添亂，你去十春樓的事想好怎么解釋了嗎？你要不給個正當理由，別說長若姐會不會生氣，我先扒你一層皮?！鳖欓L思盯著他，“想娶我們玄門的小師妹，你先問問她師兄對你滿不滿意?！?/br>
    “冤枉，真的冤枉，我當時是和頌祥是要去赴邵大人席面的，頌祥說之前約好了要和孟大人一起過去，結(jié)果孟大人去逛十春樓了，我們倆本是去找他的，誰能成想變成這樣?！迸崆嗖⑵鹑赴l(fā)誓，“別說姑娘了，我進去之后恨不得閉著眼睛什么都不看，要不然也不能和長念打起來，我心里眼里都只有阿辭，從無旁人，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