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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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遠與她輕輕一握手,適時松開,語聲溫煦:“聽你的,朋友?!?/br> 雁臨又說起實際問題:“到合適的時候,我們一起選家具什么的,不用家里管——等會兒就照這方向跟爸媽說,他們現(xiàn)在其實很脆弱,你別讓他們心里沒底?!?/br> “好?!?/br> 雁臨語氣煞有介事:“往后踏踏實實跟我過,腿腳方便之前,不準再提甩了我的事兒?!?/br> 陸修遠心里暖暖的,笑容很柔軟,“不敢了?!?/br> 陸博山、林婉聽女兒說,兒子兒媳婦要見他們,說點兒事情,急趕急地過來,生怕倆人又出了推掉工作那種幺蛾子。 兩人隨女兒走進病房時,雁臨正忙著幫陸修遠收拾散放在床邊、床頭柜上的書籍紙筆,兩人笑眉笑眼地說著什么。 雁臨看見他們,笑盈盈喊人。 “有你管著修遠,你媽可省心了?!标懖┥叫Σ[瞇的,“有空就去家里,給你做好吃的?!?/br> “過幾天就去蹭飯?!?/br> 林婉笑著撫了撫雁臨的肩臂。 雁臨無意多做逗留,言簡意賅地提了提陸明芳談及的事,表態(tài)道:“剛剛我們商量好了,等修遠什么時候待得悶了,一起出去置辦東西,你們不用管了?!?/br> 陸修遠把話接過去:“現(xiàn)在的東西,三兩個月就出一種新款式,買早了沒好處。再說了,著急過彩禮有什么好處?弄一堆東西到雁臨那兒,她還得整天擔心家里進賊?!?/br> “沒錯,我膽兒小?!毖闩R慫慫地說。 陸博山哈哈地笑,有意無意地瞥了女兒一樣。 林婉笑著摟了摟雁臨,覺著兩個孩子有商有量地布置自己的小家更好,“你們說的在理,是我們瞎cao心了?!闭Z畢,也意識到了什么,掃女兒一眼,目光有些涼。 陸明芳非常不喜自己被忽略的局面,卻覺出父母可能發(fā)作自己,只好尷尬地站在一邊。 雁臨不想再聽陸明芳說些有的沒的,立刻道辭:“還得麻煩雷子送我回家,晚了不合適?!?/br> 陸博山溫聲叮囑:“路上小心?!?/br> “好?!?/br> 林婉送到門外,囑咐了雷子幾句,瞧他跟著雁臨走遠,這才回到病房。 陸博山抄著褲袋,站在窗前,靜靜審視著陸明芳:“怎么回事?” 林婉要問陸修遠,被丈夫一個手勢阻止,“讓她自己說?!?/br> 陸修遠懶得聽家里的破事兒,請母親叫大軍進門,自己下了床。 大軍扶著陸修遠出門去。 到了門外,陸修遠示意大軍退后,自己扶著墻壁,沿著走廊向前,步子遲滯卻堅毅。 林婉站在門邊瞧了一會兒,望著兒子與丈夫酷似的高瘦挺拔的背影,深吸進一口氣,回身帶好房門,坐到床畔,冷冷逼視著女兒,“從你見到修遠、雁臨開始說起?!?/br> 陸明芳回憶一下,大致復述一遍,隨后小聲嘀咕:“你們總往百貨大樓跑,還一起請假去市里的商場轉了半天,誰不知道?我不了解秋雁臨,修遠跟我基本沒話,我想多了,擔心那邊跟你們獅子大開口,遇上了就問問?!?/br> “這話說的可真有意思?!标懖┥絹砘仵庵?,“獅子大開口的事兒,雁臨辦不出,我們家倒是擺著一個。你六年前結婚,那時候我們又貼錢又貼彩禮,就連你跟我那個好女婿現(xiàn)在住的房,都是爺爺奶奶住不著給你的。你到底是想多了,還是鉆錢眼兒里了,你自個兒清楚?!?/br> “那房子只是爺爺奶奶借給我們的,早晚要收回去給修遠。今天我是有不對的地方,你也犯不著這么數(shù)落我。都是你們的孩子,憑什么區(qū)別對待?十來年了,你們眼里只有修遠,我冤枉你們沒有?” “對,我們眼里只有修遠。”林婉氣笑了,“修遠生下來就欠我們的,兩歲起跟著爺爺奶奶過,說到農活兒就沒他不會的,花銷全是爺爺奶奶出。長大了,參軍一去十年,有兩次戰(zhàn)友遇到難處,他手里的錢不夠,跟他爸媽借錢,頭一回借一百還一百五,第二回 借三百還四百。我們不要他一分錢,因為沒臉要?,F(xiàn)在聽你說來說去,我們欠的不是兒子,反倒是你?” 說完,她眼中淚光閃爍,又竭力逼退。 陸博山手一揮,對女兒下令:“往后少來醫(yī)院,圍著你那個吃軟飯的丈夫轉就得了。” “爸!”陸明芳當下就氣哭了,“你怎么能這么說他?” “說他都是給你臉。一對兒滿腦子混蛋邏輯的東西!記住了,我們有資格、權利支配自己手里的財產(chǎn),少盯著修遠跟雁臨。再著三不到兩的,家里連抹布都沒你的份兒!” 陸明芳氣狠了,捂著臉哭得更兇,“你成心想氣死我!” “氣死活該,你自找的!”陸博山鐵青著臉往外走,對妻子說,“趕緊把她弄走!” 走出門,他在走廊轉角的窗前看到了修遠。 修遠手撐著窗臺,正和大軍說著話,神色和緩,病服背后卻已被汗水濕透。 如今修遠行走每一步,骨骼都像是被刀刃生生割著磨著。 他在承受的痛苦,常人難以想象。 陸博山走過去。 大軍笑著退開。 “你jiejie被我們慣壞了,嘴上沒個把門兒的,你只當刮了陣風?!标懖┥秸f。 陸修遠不在意地一笑,“不用跟我說這些?!?/br> “雁臨那邊——” “她沒事?!标懶捱h望著窗外,“瞧著沒心沒肺的,其實挺通透?!?/br> “真是特別好的孩子。要是想送給她什么禮物,跟我說,我們替你買?!?/br> 陸修遠唇角笑容的紋路略略加深,“我想想,讓雷子他們辦?!?/br> 陸博山笑了,“你心里有數(shù)就成?!?/br> 陸修遠轉身,邁步。該服藥換藥了。 陸博山跟在一邊,終是忍不住,問:“是不是疼得特別厲害?” 陸修遠輕描淡寫,“有知覺是好事?!?/br> “對,是好事。”陸博山只能跟著說樂觀的話,喉間卻似堵了棉花。他扶住修遠,動作輕柔又不由分說。 陸修遠覺得別扭,一看父親的神色,什么都沒說。 爺兒倆慢慢折回病房。 . 第二天起,雁臨開始在家趕做牛仔褲。為免來客人時被問這問那,她把縫紉機衣料等全搬到閑置已久的那間臥室。 比起純手工婚紗禮服套裝,這點兒活不算什么。只是她沒用老式縫紉機的年月已久,需要時間適應后再加快速度。 忙碌期間,她偶爾會想到陸修遠,和他說的話。 其實,現(xiàn)在包括她在內的很多人,對他的關心善意再大,對他都會形成一種負擔。逆境之中,心理根本不由人控制。 雁臨有幾分真正的理解。 最慶幸的是,她確知這種日子不會太長。 至于陸明芳,雁臨談不上好感反感。 有的人就是要到三十來歲才開始成長懂事,先前有多幸運,以后就有多辛苦。陸明芳大概就是那種人。 下午四點多,雁臨擱下手邊的事,出門買菜。 剛走出家屬院,王濟川迎上來。 雁臨挑了挑眉,只當沒瞧見。 “雁臨,”王濟川跟在她身邊,“你跟多多的不愉快,我聽說了,怎么還把我捎上了?我一直把你當特別好的朋友,有時候對你比對多多還好?!?/br> 那是什么時候發(fā)生過的事?雁臨腹誹著,望著前方說:“我要專心忙自己的事,沒時間再跟以前一些同學朋友來往。就當在一個學校畢業(yè)散開了,很正常。” 王濟川根本不相信,沉了沉,鄭重地問:“是不是陸修遠的意思?你對他仁至義盡了,要是為他連朋友都放棄,遲早后悔。 “雁臨,你要是信我,我想跟他談一談。以前要是有什么誤會,當場說開,看在你的情面上,相信他也愿意跟我和多多成為朋友。他現(xiàn)在情況不好,正是最需要朋友的時候,你說呢?” 陸修遠如今最需要的是,拼搏停留十年之久的大家庭里的手足,誰能為他辦到?雁臨長話短說:“沒必要?!?/br> -------------------- 第8章 是誰先心動 ========================== 王濟川見她有點兒油鹽不進的意思,真心急起來,“那你得說實話,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要不然,我不能接受你單方面斷絕來往。再有,為什么不希望我見陸修遠?有什么不方便的?” 雁臨停下腳步,站在徐徐秋風中,眸色平靜無瀾,令人揣摸不出心緒。 她順直的長發(fā)隨意用手帕束著,精致的眉宇未經(jīng)任何多余的修飾;穿著灰色圓領毛衣,直管牛仔褲,白球鞋。 以往在王濟川眼里不諳世事的女孩,在這一刻現(xiàn)出罕見的美感,纖細的身形平添一股不動聲色的氣勢。 雁臨靜靜地開口:“你跟我說話,別想當然地看待甚至埋汰陸修遠,成不成?” 話有些重,王濟川卻沒反駁的余地。 “你認為,前途、健康都正處在十字路口的人,會有閑心應付根本沒打過交道的人?說什么話之前,你能不能先考慮一下別人到底是什么處境?” 王濟川面頰有些發(fā)燒,“是是是,我說話欠考慮……” “說起來,你欠考慮的事兒的確不少?!毖闩R直言不諱,“你是男的,對做人底線、基本原則,應該有明確的定義。 “我耳根子軟,差點兒被宋家慫恿得消極對待婚姻,問題不小,我承認??赡阍趺匆哺鴾悷狒[? “在部隊十年,執(zhí)行任務時重傷的人,剛遇到意外,平時被他和戰(zhàn)友保護的人就對他落井下石,做人不應該是這個做法兒。 “而且,我要真離婚了,對自己、宋家和你有什么好處?你哪怕勸過我一句做目前該做的事,好歹堅持幾個月,我都不會跟你也絕交。 “除了被你們帶溝里去,我想不出再跟你們來往的任何意義?!?/br> 隨著她冷靜的語調,王濟川的面色漸漸漲紅。 “話也許重了,可我真是這么想?!毖闩R舉步,“有事沒事都不用再見,祝你們幸福?!?/br> 王濟川幾乎是落荒而逃,到了不遠處一個胡同口,見到翹首等待的宋多多,黯然搖頭。 宋多多蹙眉,“你勸她都不管用了?她怎么說的?” “我情愿誰指著我鼻子罵幾句街。”王濟川苦笑著,說了雁臨那些話。 “居然唱起高調了,瞧瞧這覺悟……”宋多多啼笑皆非,更多的卻是匪夷所思,“這要不是陸家的功勞,打死我都不信?!?/br> “可她說的確實在理?!蓖鯘鲆恢煟c上深吸一口,“以前我也想過參軍,家里死活不讓才歇了心。” “現(xiàn)在是翻老黃歷的時候?”宋多多橫了他一眼,“你們都高尚,我俗行了吧?我務實,我就認可多個朋友多條路的硬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