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飯時，陸潛說起報上看到的消息：“今年市里不大太平，三不五時來一出當(dāng)街搶東西的糟心事，要命的是這還算輕的，還有拐賣婦女兒童的?！?/br>
    陸修遠(yuǎn)心說并不是市里那樣，縣里從年底到現(xiàn)在也不消停，韓茂生沒事就打電話跟他聊一陣，挺發(fā)愁的。

    葉祁接話道：“以后別讓臨臨單獨(dú)出門?！?/br>
    “對，我提這些就是這個意思?！标憹撜f。

    孫媳婦太打眼，既容易被人惦記上隨身物品，又容易被殺千刀的人販子惦記上人。

    陸修遠(yuǎn)滿口應(yīng)下，“記住了。等會兒我跟她說，出門一定不讓她落單兒。”

    解決方式目前只有這一種。

    要是她能開車出行是最好，但考駕照不是短期間的事，況且她也分不出時間再應(yīng)付一項考試。

    蒸好米飯，做好四菜一湯，陸修遠(yuǎn)上去喊雁臨吃飯。

    書房里，背景音是秋雁薇錄下的歷史要點(diǎn)，雁臨伏案做物理題，見他進(jìn)門，笑一下，又埋頭下去。

    為免打斷她思路，陸修遠(yuǎn)站在她身邊，拿過她的素描本翻閱。

    時裝設(shè)計，單款鞋子設(shè)計，還有一些素描畫像，他和長輩的，秋雁薇和夏羽的。

    令他格外注意的，是一幅他的側(cè)臉圖。

    挺奇怪的，明明線條流暢沒有差錯，偏偏給他一種古典的感覺。

    該說她很好的結(jié)合了工筆畫和素描，還是該說她真的是人像側(cè)面圖的苦手？

    他不自覺地微笑著。

    雁臨推他一下，“笑什么呢？”

    陸修遠(yuǎn)照實說了。

    雁臨斜睇著他，“能畫出來就不錯了。不過你別說，我要是把古代發(fā)型衣服加在你的素描上，特別好看呢。”說著偏一偏頭，很得意的樣子，“我先藏著，畫出幾幅最滿意的再給你看?！?/br>
    “我沒事瞧自己的畫像干嘛？尤其還是你胡糟改的?！标懶捱h(yuǎn)輕輕拎她起身，“吃飯去?！?/br>
    “嗯。”雁臨心里暖洋洋的。

    陸修遠(yuǎn)抱她一下，拍拍她的背，“走了?！?/br>
    吃飯期間，雁臨接到方雅的電話：

    “小老板，有個商人想在星雅投資，老板老板娘和徐總都認(rèn)為你和陸總也應(yīng)該在場，問你們能不能明天下午抽時間過來一趟。”

    “稍等。”雁臨轉(zhuǎn)頭告訴陸修遠(yuǎn)，問他有沒有時間。

    “有空，一塊兒去。”

    雁臨復(fù)述給方雅，收了線。

    第二天，九點(diǎn)多，夫妻兩個一起來到星雅，出現(xiàn)在會議室。

    幾個人閑聊幾句，一位中年發(fā)福的男人帶著一名濃妝艷抹的女郎進(jìn)門。

    相互介紹之后，這邊的人得知，男人叫錢锃，女郎是他的女兒，叫錢娜娜。

    錢娜娜取出父親的名片，分發(fā)出去。

    父女兩個風(fēng)格挺外派的，有點(diǎn)兒口音，像是那種在港澳待過受影響形成的。雁臨這樣想著，留意到陸修遠(yuǎn)、徐東北看著名片，俱是若有所思。

    錢锃開門見山：“我們可以投資五到七萬塊，拿相應(yīng)的分紅。先合作一年，前景好再長期合作，沒有問題吧？”

    他面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言外之意則是認(rèn)定不會拒絕，透出些許倨傲。

    徐東北打開一個文件夾，寫了些什么，遞給陸修遠(yuǎn)。

    陸修遠(yuǎn)看過，微不可見地點(diǎn)一點(diǎn)頭。

    金小杭、劉建芬見他們不說話，也不吭聲，在一邊觀望。

    冷場總歸不大好，雁臨笑盈盈問：“除了資金，你們還能提供什么？”

    “我的女兒大學(xué)讀的是金融管理，資金到位后，她過來上班，可以幫你們擬定更好的管理制度，至于各類業(yè)務(wù)，要對她做到公開透明。”

    錢娜娜稍稍欠一欠身，隨即就看了看腕表，“今天能簽約嗎？我們還有不少事。”

    雁臨身形向后，倚著座椅靠背，端茶來喝。已經(jīng)沒必要談下去。

    星雅缺人才，可不缺大爺。

    “二位有事只管去忙，”陸修遠(yuǎn)淡淡地出聲，“你們的條件不足以打動我們，沒有合作的可能?！?/br>
    父女兩個同時意外地一挑眉，對視一眼。

    “陸總為什么這樣說？”錢娜娜綻出笑容，“生意需要相互讓步妥協(xié)，我想不出你當(dāng)場回絕的理由。”

    陸修遠(yuǎn)說：“第一，星雅目前最緊缺的是各方面人才，而不是資金；

    “第二，錢家做餐飲發(fā)家，要說你們了解服裝業(yè)，我沒辦法相信。

    “基于這些原因，我們沒可能合作?！?/br>
    錢娜娜看牢他，“需要哪方面的人才？我們可以盡快找來。”

    陸修遠(yuǎn)眼中沒有任何情緒，面上似笑非笑，“換位思考一下，我到你們的餐廳入股，卻根本不懂烹飪，能砸給你們的只有錢，和一個以后在餐廳指點(diǎn)江山的人，你們敢合作？

    “我被拒絕之后，才問你是缺廚子、廚具、菜式還是客源，你會怎么說？”

    錢娜娜哽了哽，仍是不放棄，“我們對這個行業(yè)的確是不太了解，但真的是帶著誠意過來合作，入股資金也可以增加。陸總何必這么抵觸行外人的加入？”

    陸修遠(yuǎn)說：“行外人意味的是添亂、風(fēng)險。”停一停，目光變得鋒銳，“我也很疑惑，你們?yōu)槭裁匆鲎约焊静辉谛械氖拢慌抡l做局以至于血虧？”

    金小杭拍板：“真沒辦法合作，不好意思了，以后有緣的話，可以合作其他行業(yè)?！?/br>
    錢锃則說：“我們可以添一批設(shè)備，你們開出清單，我們盡快送來。”

    “心意是好，但是算了。”劉建芬轉(zhuǎn)頭喊助手進(jìn)來。

    錢锃悻悻然站起身，要甩手走人。

    “爸爸……”錢娜娜拽了拽他衣袖，轉(zhuǎn)頭問陸修遠(yuǎn)，“只是為了你說的原因，才不同意？”說著瞟了雁臨一眼，“如果我不方便經(jīng)常來上班，每星期過來一趟也可以?！?/br>
    話說的意味深長的。

    徐東北原本懶得說話，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輕描淡寫扔出一句：“又一個把自己當(dāng)盤兒菜的，難道家里沒鏡子，從來不知道照照自己的尊容？”

    “你！”錢娜娜氣得臉色煞白。

    “王萍是你表妹？”陸修遠(yuǎn)視線在父女二人面上逡巡著，“是你外甥女？她腦子不正常，你們也敢為她出面玩兒貓膩？”話挑開了，也就不需要維持禮貌。

    錢锃的驚訝大過了惱火，“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标懶捱h(yuǎn)扯出一抹不屑的笑，用下巴點(diǎn)一點(diǎn)房門，“不送?！?/br>
    錢娜娜仍舊不想放棄，完全不在乎自己與起初就快形成兩種極端的意態(tài)。

    錢锃卻已看出，別說再讓步，就算點(diǎn)頭哈腰硬巴結(jié)都沒用，拽著女兒離開。

    他們的車離開星雅，走出去很遠(yuǎn)一段，停在一個路口。

    王萍心急火燎地上車，張嘴就問：“怎么樣？談妥了沒有？”

    “談什么談？”錢娜娜丟給她一記大大的白眼，“你跟你爸媽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們才讓我們過來，說什么和你一起賺大錢，結(jié)果倒好，賺錢不可能，反倒被人不帶臟字的罵了一通！”

    錢锃透過后視鏡，看著外甥女的眼神也是十足的不滿，“你怎么都不知道讓我們做好準(zhǔn)備？聽你的意思，我以為只要有錢就可以，可人家不缺錢，更討厭跟門外漢一起做事?！?/br>
    錢娜娜雪上加霜，“你趕緊回家！少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

    隨后，忍著滿腔的憋屈，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

    王萍聽完，險些哭出來。

    她要是能找到小作坊，才不會想不開要他們過來摻和一腳。

    上次跟趙朋吃完飯，她跟家里要一筆錢，家里答應(yīng)了，回頭再找他，他卻去了市里。

    這也算了，他爸媽的嘴巴堪比大喇叭，把她涉嫌流氓罪的事可哪兒嚷嚷，尤其同行。這樣一來，衣物作坊哪兒還有人敢跟她合作？

    她除了來一出這樣的曲線救國，還能怎么辦？

    縣里只有星雅一家成氣候的服裝廠，她想的是，舅舅和星雅簽約之后，她跟著表姐去上班，秋雁臨只能干瞪眼，畢竟他們沒做違背合約的事。

    而等到一年后，該掌握的業(yè)務(wù)都已門兒清，錢也賺到了，她大可以自己建廠招工，那樣的話，只要她想，就能跟秋雁臨耗一輩子，不信沒有乘虛而入的機(jī)會。

    可陸修遠(yuǎn)倒好，瞧他那架勢，是不是把她的祖宗三代都查了一遍？

    他這不是要明打明地堵死她在這里發(fā)展的路么！？

    第61章 新婚甜如蜜

    錢锃權(quán)衡再三, 對王萍說：“你回家吧，我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要是自己在外頭闖蕩, 不知道還要摔多少跟頭。”

    到底是他的外甥女, 固然氣她害得自己丟了一把人, 也不想她在外混得灰頭土臉，他除了沒面子, 落不到任何好處。

    錢娜娜卻還是滿肚子邪火, 跟表妹說的話, 自然是橫著出來的：“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在鄉(xiāng)下惹到的是黃石縣的人，差點(diǎn)兒蹲監(jiān)獄, 人家沒空搭理，你倒自己跑來人家的地盤兒找不自在。

    “就沖你這德行, 不定什么時候被亂七八糟的人騙的暈頭轉(zhuǎn)向, 連你爸媽的血汗錢都被你敗得一分不剩。

    “還是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吧，有出息就再學(xué)些東西, 沒出息也沒事，反正你爸媽愿意養(yǎng)你一輩子?！?/br>
    王萍咬著唇，轉(zhuǎn)頭望著車窗外, 一聲不吭。

    父女兩個見狀，又?jǐn)?shù)落加規(guī)勸地說了一陣。

    王萍始終保持沉默。

    錢锃想著，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說太多落不著好, 算了。

    錢娜娜想的則是, 憑陸修遠(yuǎn)那個樣子，誰要是真喜歡上, 不傷筋動骨便不會認(rèn)頭，隨王萍怎么著吧。話說回來，她要是在二三年前，保不齊也會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jìn)牛角尖。

    為此，王萍請錢锃停車，敷衍地說需要考慮一段時間的時候，父女兩個都沒再說什么。

    看著外甥女走遠(yuǎn)，錢锃嘆口氣，“她以后會怎么樣？不要真害得她家里傾家蕩產(chǎn)才好。”

    “難說，誰也看不到誰的一輩子?！卞X娜娜也忍不住嘆氣，“陸修遠(yuǎn)那種人……跟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卻那么倒霉，遇見了他?！?/br>
    錢锃想起女兒先前的言行，不得不承認(rèn)，陸修遠(yuǎn)對一些女孩子來說，一如最美的海市蜃樓，一見鐘情都不值一提，瘋魔一陣挺正常的。問題是再瘋魔有什么用——

    “秋雁臨跟一般的男人，也隔著一個世界，夫妻兩個很般配，誰要是想插足，實在是笑話?！鳖D一頓，睨了女兒一眼，“以后再談生意，不準(zhǔn)再有今天這樣的情況，不然你也該在家里待幾年，省得出去丟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