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imei生第二個(gè)孩子的時(shí)候去了，那時(shí)候她生的哥兒還在，能吃rou，穿綢衫，日子過得舒坦極了。

    娘家也來打過秋風(fēng)，被張氏嫌棄沒規(guī)矩，連偏門都沒能進(jìn)。

    許姨娘其實(shí)也不大愿意見娘家人，陳晉山所給納妾的聘禮，銀耳環(huán)布匹，加起來足足值三兩銀子！

    可她一個(gè)大錢都沒看到，一身新衫都沒做，全部給了娘家。生養(yǎng)之恩，從此兩清了。

    假如與何三貴成了親，他們還在村里種地，變成了meimei與嫂子們同樣的命運(yùn)?；蛟S死了，或許還在地里辛苦拋食，三十歲不到，看上去比近五十歲的吳婆子還要老。

    哥兒夭折后，許姨娘自是傷心欲絕。不過，她很快就振奮了起來，她還年輕，還能生。

    可是，陳晉山?jīng)]再看她，也沒去其他幾個(gè)姨娘房里。

    陳晉山自不會(huì)天天與張氏歇在一處，他替黃通判出面，在萬花樓領(lǐng)了干股，大小算個(gè)東家。他打著盤賬的旗號前去，理直氣壯得很。

    張氏一個(gè)后宅婦人，既然管不著，反正眼不見心不煩，她也就不過問。

    文氏進(jìn)門之后，陳晉山便不再去萬花樓了，天天歇在東跨院。

    許姨娘竊喜不已，近水樓臺(tái)先得月，待文氏有了身子之后，她說不定能趁機(jī)留下陳晉山，再次生個(gè)哥兒。

    誰知，陳晉山的花樣多，文氏有了身子，他照樣能尋到樂趣。

    那一腳，徹底踹掉了許姨娘的念想，只要想起來，胸口就既疼，又堵得慌。

    以后的日子，她將何去何從？

    許姨娘不禁看向了俯身撥動(dòng)炭盆的文素素，她腰肢纖細(xì)，胸脯鼓囊囊，這一年養(yǎng)得更加豐腴了，從側(cè)面看去，一片山巒起伏。

    文素素?fù)芡炅颂颗?，察覺到許姨娘的打量，迎著她的目光，問道：“怎地了？”

    許姨娘眼瞧著那雙貓兒眼，清清粼粼，連她都會(huì)心悸一下，不禁脫口而出道：“文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沒了，老爺還會(huì)與你生。你媚得很，多看一眼，男人連魂都沒了。契書上簽了你五年，還早著呢，你待怎么辦？”

    臥房里有面破銅鏡，文素素看過原身的長相，媚骨天成，我見猶憐。陳晉山看到她時(shí)，肆無忌憚的眼神，恨不得將她吞下去。

    美人胚子生在窮苦人家，等于是三歲稚兒抱著金塊，招搖過市。

    不過，她不再是以前的文氏，她會(huì)殺了陳晉山。

    一道毀滅，也好過不自由，淪為他的玩物。

    文素素沒有做聲，許姨娘與何三貴，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們算是彼此互相利用。她自不會(huì)交底，若有合適的時(shí)機(jī)再另說。

    到了晚間，許姨娘去灶房提了飯食，飯后送回食盒，再提回?zé)崴?，文素素進(jìn)去洗漱。

    如早間那樣，文素素咬牙堅(jiān)持深蹲了二十余次，再將自己埋進(jìn)了木盆的水中，憋氣。

    做完之后，文素素明顯感覺到了身下的熱流涌動(dòng)，她換了身褻褲，搓洗之后，拜托許姨娘去烤干。

    許姨娘看著她蒼白的臉，緊張得聲音都顫抖了，問道：“你可還好？”

    文素素待身體的痛意過去，將舊衣衫墊在床上，躺下去道：“我能撐住，你小心吳婆子?！?/br>
    許姨娘聽到屋外的腳步聲，趕忙將濕淋淋的褻褲藏了起來。

    吳婆子進(jìn)屋，看到文素素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就沒多說，只疾言厲色交待許姨娘道：“夜里警醒些，要是出了事，仔細(xì)著太太揭了你的皮！”

    許姨娘待吳婆子回了歇息的屋子，重新將褻褲拿出來烤。烤干之后，文素素精力不濟(jì)，已經(jīng)睡著了。她昨晚徹夜未眠，實(shí)在困得很，便哈欠連天回屋去歇息了。

    到了子時(shí)間，陣痛襲來，文素素蜷縮成一團(tuán)，死死忍住一聲不吭。直到了黎明時(shí)，如萬箭穿心般的痛，才逐漸消退。

    身上早已被冷汗?jié)裢?，文素素起身去凈房小解更衣，剛退下褻褲，便感到一攤溫?zé)幔瑥难澩葷L落在地！

    第五章

    “醒醒......”

    文素素站在許姨娘床前，冷汗一滴滴掉落，推了推她，手趕緊撐住了床沿，免得倒下去。

    正是黎明時(shí)分，屋里黑漆漆，許姨娘聽到黑暗中被擴(kuò)大的喘息聲，驚得彈坐起身，差點(diǎn)沒大聲尖叫。

    “噓！”文素素喘息著，盡量簡明扼要說了來意：““我落胎了，勞煩你幫我處置一下?！?/br>
    落胎！

    輕描淡寫的話，令許姨娘頭皮都發(fā)麻，她忘了反應(yīng)，呆呆照著文素素的話，手忙腳亂下床。

    文素素待呼吸平穩(wěn)了些，轉(zhuǎn)身摩挲著往外走。她身上的血還在汩汩流淌，眼前陣陣發(fā)黑，站立不穩(wěn)，往旁邊倒了去。

    許姨娘被撞得一個(gè)趔趄，連忙扶住了文素素，手足無措問道：“你可還好？”

    “不太好?！蔽乃厮匕櫰鹈迹鐚?shí)告知。

    她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云端，這種感覺很不好。

    nongnong的血腥味撲進(jìn)鼻尖，許姨娘聲音都發(fā)顫：“那怎么辦？”

    文素素虛弱地道：“你不要擔(dān)心，我要躺一躺。天很快亮了，吳婆子即將起身，她等下肯定會(huì)來看。要快?！?/br>
    許姨娘恍惚地哦了聲，扶著文素素回臥房躺下，連忙端著燈盞去到凈房，入目間，一片赤紅。

    褻褲被血濕透，已經(jīng)簡單洗刷了下，木盆里的水紅彤彤。恭桶的草木灰亦被血浸透，一團(tuán)被灰裹著的血污尤其顯眼，刺得她眼睛都痛，連忙別開了頭。

    許姨娘不禁怔怔看向臥房的方向，酸楚難言，更難以想明白。

    她如何撐了過來，如何撐了過來！

    許姨娘吸了吸鼻子，放下燈盞開始收拾。趁著黑暗掩飾，躡手躡腳將恭桶的草木灰倒進(jìn)溝渠里，再用木盆的血水沖走。

    這時(shí)吳婆子的屋子，燈火閃了閃，許姨娘趕緊屏住呼吸，悄然退回屋，將褻褲搭在火盆上烤。屋內(nèi)的血腥氣久經(jīng)不散，她將窗欞打開了一條縫散味。

    就這么兩身衣褲，扔掉了就沒得穿，留著還能墊一墊。

    文氏身上還在流血，天氣要是炎熱起來，沒了點(diǎn)炭盆的借口。臥房沒窗，狹窄，血腥氣會(huì)更重。

    生下孩子，有rou吃，有新衫穿，總比跟著李達(dá)過得好。

    就算會(huì)被張氏趕出去，也至少可以享受一段時(shí)日，何苦冒死落胎。

    文氏為何要這般做？

    許姨娘蹲在火盆邊，腦中閃過各種念頭，亂七八糟。

    晨曦透過半舊的窗紙，后巷又開始熱鬧。收夜香，送柴的車輪咕嚕，吳婆子用力甩上門，腳步聲噠噠，越來越近。

    許姨娘陡然驚醒，褻褲已經(jīng)半干，她匆匆卷起送進(jìn)臥房，塞進(jìn)了文素素身前：“吳婆子來了?！?/br>
    文素素蜷縮在被褥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嗯了聲，聲音微弱。

    許姨娘見文素素還醒著，些許松了口氣。她來不及多說，奔回自己的屋子，取了恭桶，與文素素的恭桶混在一起，雙手提著走出門。

    吳婆子走到了廊檐下，斜著眼角對走出來的許姨娘道：“還不趕緊些，天光大亮，太太都起身了，你一個(gè)姨娘，還呵欠連天，成何體統(tǒng)！”

    平時(shí)許姨娘懶得搭理吳婆子，這時(shí)覺著她格外面目可憎。到底念著文素素的身子，她咬牙死忍住，提著恭桶往外走去。

    吳婆子捂著口鼻，嘟囔著罵了句，看到開著的窗欞，頓時(shí)大驚小怪喊道：“許姨娘，你要尋死！一大早就開著窗，要是寒意浸入，文氏受了寒，你可擔(dān)待得起！”

    許姨娘懊惱不已，先前太急忘了關(guān)窗，讓吳婆子尋到了把柄。她要是去跑去告狀，將張氏引來，事情就糟糕了。

    張氏可不像吳婆子那樣蠢！

    “炭盆氣味重，憋氣，我讓許姨娘開了些窗。”

    文素素的聲音傳了出來，吳婆子翻了個(gè)白眼，嘟囔罵了句，扭著身子離去了。

    許姨娘松了口氣，邊走，邊忍不住回頭看去。

    文素素聲音明顯力氣不足，要是她血流不止，肯定會(huì)沒了命。

    到時(shí)一查起來，她也脫不了干系，會(huì)被連累著倒大霉。

    不行，她得想法子，弄些補(bǔ)血的補(bǔ)品回來。

    何三貴去了府城未歸，吳婆子陰魂不散守著，她也出不了門。

    許姨娘想了半天，始終不得法。倒掉恭桶回屋，前去臥房看文素素，她還如原來那樣躺著，頭埋在被褥里一動(dòng)不動(dòng)。

    屋內(nèi)昏昏暗暗，安靜得落針可聞，許姨娘心霎時(shí)提到嗓子眼，顫巍巍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息。

    文素素微弱的聲音傳來：“我沒死?！?/br>
    許姨娘嚇得手倏地縮了回去，尷尬地道：“我見你沒動(dòng)......不早了，我去給你拿飯食?！?/br>
    文素素：“嗯，你多拿些蛋，要是有rou，或者牛乳，也給我拿些?！?/br>
    許姨娘僵了下，道：“飯食都有定量，張氏早就安排好了，灶房那邊的婆子都聽她的，多拿一顆咸菜疙瘩都不行。張氏正院的飯食倒豐盛得很，早間不是羊rou包子，就是羊rou湯，雞湯餛飩。還有呢，她早晚都要吃盞燕窩，里面加牛乳燉，只牛乳不多，灶房的婆子定不肯給?！?/br>
    文素素對著許姨娘的憤慨，只哦了聲，道：“這樣啊，那你先去吧，等過一會(huì)再說?！?/br>
    許姨娘便去了，從灶房提了飯食熱水。文素素?fù)沃鹕?，許姨娘見她站著都搖搖晃晃，趕忙扶著她去了凈房。

    臥房里昏暗看不清楚，到了明亮些的凈房，許姨娘看到文素素比紙還要蒼白的臉，嘴唇與臉一樣沒有血色，頓時(shí)大駭。

    文素素平靜地道：“別怕，我死不了，血流得沒先前那般厲害了。”

    話雖如此，許姨娘看到她換下來血淋淋的褻褲，咬了咬唇，惶恐不安道：“床褥上只怕也有血?！?/br>
    文素素拿出銀鐲子，塞進(jìn)了許姨娘的手中。

    交情不夠，銀子來湊。

    “勞煩把你的被褥，同我的換一換，你屋子里有血，聞不到。我這兩天會(huì)盡量小心些，不讓血在弄臟被褥?！?/br>
    許姨娘緊緊拽著銀鐲子，思索再三，轉(zhuǎn)身往外走去：“我這就去換?！?/br>
    文素素見許姨娘被銀子安撫住，洗漱了下出去用早飯。

    許姨娘來回忙碌，將兩人的床褥做了調(diào)換。都是灰撲撲的半舊褥子，換掉也看不出來。

    飯后，文素素勉強(qiáng)有了些力氣，回到床上繼續(xù)躺著。

    許姨娘草草用了雜糧粥，將褥子上的血盡力清洗了下，拿了炭盆墊在下面烤干。

    到了半晌午，許姨娘方忙完，實(shí)在不放心，又去到了文素素的臥房。

    文素素聽到動(dòng)靜睜眼看來，道：“勞煩你，就說我餓了，去灶房要些吃食。”

    許姨娘望著外面的天色，為難道：“還未到午飯時(shí)辰，灶房里估計(jì)還沒生火，哪有什么吃食。只要出院子，吳婆子便會(huì)問東問西，屋里血味這么重，她要是跑進(jìn)屋就麻煩了?！?/br>
    文素素平靜地道：“不怕她，我有身孕，肚子里的哥兒想吃?！?/br>
    許姨娘愣了下，倒也是，拿哥兒擋著，吳婆子不敢作怪，道：“我這就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