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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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仁隨著他走了過來,離得幾步遠(yuǎn)站定了,仔細(xì)打量著許姨娘,一樣忙不迭避開,朝文素素招手:“你,過來!” 文素素垂首上前,差役問道:“她是誰,患了何???” 文素素順著差役的手指看去,趕忙轉(zhuǎn)回頭,做驚恐狀道:“她叫許姨娘,我不知她得了病。” 差役面面相覷,見外面有人過來,趕忙朝許姨娘揮手,“滾,滾開!” 一個后宅姨娘而已,要是將時疫過給了貴人,他們都得倒大霉。 許姨娘裹緊布巾,不敢多停留,慌忙退了下去。 文素素一言不發(fā),挪到暗處站定,悄然望著庭院的動靜。 一群人從大門外走了進(jìn)來,走在最前的年輕男子,一身深青素凈長衫,身形高挑。五官秀氣端正,看上去并無特別出彩之處,只舉手投足之間,便讓人無法忽視,給人難言的威壓。 男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側(cè)首朝文素素的方向看來。文素素能確定他看不到自己,那雙黑黝黝的雙眸,令她心神一震,連忙垂下了眼簾。 陳晉山急著奔上前,哭喊道:“七少爺,小公爺,在下冤枉啊,冤枉啊!” 原來是殷小公爺,文素素愈發(fā)警惕。果然到處都是聰明人,衛(wèi)國公府的殷小公爺,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 問川山詢上前擋住,高知縣慢了一步,惱怒地招來差役將陳晉山拖開,厲聲道:“閉嘴,要喊冤,去公堂上喊!” 陳晉山被差役按住,雙股顫顫站立不穩(wěn)。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他,此時如喪家之犬一樣,惶惶不安。 殷知晦負(fù)手站在庭院中央,問道:“人都到了?”聲音清越,說話不緊不慢,與他人一樣,讓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高知縣忙回稟道:“回七少爺,都到了。” 殷知晦頷首,道:“帶進(jìn)來吧?!?/br> 問川對高知縣道:“七少爺要逐個審問,陳晉山先進(jìn)去,其余人且等著?!?/br> 直接將公堂設(shè)在了陳宅,高知縣萬萬不敢有意見,立刻吩咐下去:“還愣著作甚,快前去幫忙安排!” 問川山詢辦事利落,很快就在前院正屋安排妥當(dāng),陳晉山最先被帶了進(jìn)去。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差役在問川的指揮下,將張氏帶了進(jìn)去。 正屋里的情形,外人無從得知。在張氏之后,又有人被帶了進(jìn)屋。 只見人進(jìn)去,不見人離開,陳晉山與張氏皆不見蹤影。 眾人惶惶不安,護(hù)衛(wèi)手搭在刀柄上,不時經(jīng)過,想要交頭接耳的人,嚇得都閉上了嘴。 庭院里一片靜謐,火把不時嗶啵一聲,恐慌如烏云罩頂,壓得人喘不過氣。 文素素身子尚未恢復(fù),站得太久,全身都快虛脫,冷汗淋漓。她卻全然顧不上,直覺大感不妙。 何三貴在下人堆中,雙腳不時來回轉(zhuǎn)換,不知是站得太久腿麻,還是因?yàn)榫o張。 在晨光微熹時,差役上前,帶著她進(jìn)屋。 屋中只有殷知晦一人在,屋子左側(cè)有道穿堂,通往后院。文素素猜測,陳晉山他們是從這里被帶走。 屋里的布置經(jīng)過了改動,中央擺著兩張圈椅,一高一低。 殷知晦坐在正對門的高椅中,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握著一疊紙,面色沉靜看著進(jìn)屋的文素素。 文素素怯生生上前見禮,殷知晦手隨意抬了抬,指著椅子道:“坐。報(bào)上名來。” 兩張椅子離得近,文素素結(jié)結(jié)巴巴報(bào)完姓氏,側(cè)身只坐了小半椅子,手揪著衣襟,看上去好似都快暈過去。 殷知晦身形高,椅子也比文素素高,兩人對坐著,他身上的威壓,直逼近面門。 “文氏,李達(dá)妻,陳晉山典了五年,如今已有身孕?!?/br> 殷知晦翻動著紙張,聲音平平道:“陳晉山已經(jīng)招供。只要你如實(shí)招供,便可從輕發(fā)落?!?/br> 文素素抬頭,一臉茫然。 殷知晦雙眸沉沉,一瞬不瞬迎著她視線。 文素素慌忙低頭,簌簌發(fā)抖了幾下,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的寒意。 身份與心理雙重壓力,誘供。 殷知晦豈止非同尋常,在大齊,他稱得上是絕頂?shù)男逃嵏呤郑?/br> 她能保證萬無一失,可她不敢保證,何三貴能扛得住。 文素素迅速下了決斷,選擇破釜沉舟拼一把! 第十章 殷知晦很干凈。 干凈并非僅指衣著外表整潔,而是整個人透出來的氣息。 猶如深谷中,雨后松尖上的露珠,凜冽澄澈。 離得近了,文素素能清楚感受到,殷知晦的疏離。并非是對她的嫌棄,而是骨子里的修養(yǎng)。 只一瞬即過,她卻抓住了。 太干凈的人,會比尋常人多份堅(jiān)持。 以殷知晦與周王的身份,完全無需親自出面查案,隨便找個借口,便能將陳晉山定罪。 他要找到真正的主謀。 文素素抬頭,又低頭,慌亂地道:“公子,奴家招,奴家不敢隱瞞。” 殷知晦眼中意外一閃而過,很快就平靜地頷首,示意她繼續(xù)。 “老爺吃醉了酒,奴家曾聽到他說,皇帝算得什么東西,在茂苑縣,他才是皇帝。在府城,黃通判算不得皇帝,也至少是個親王。整個吳州府,都是他們的。讓奴家給他生個兒子,待兒子封了爵,自不會虧待我這個生母,給我請封誥命。京城那邊,他們有大貴人倚靠,什么從龍之功......” 殷知晦一言不發(fā),不過,那雙黑漆漆的雙眸,此時變成了一潭寒泉。 方向沒錯! 文素素藏在衣袖里緊拽的手松了松,她顛三倒四的話,至少蒙對了幾點(diǎn)。 皇帝究竟有幾個兒子,京城的局勢,文素素一概不知。 既然前來吳州府的皇子封號是周王,就說明皇帝不止一個兒子。否則,周王就直接被封為太子了。 皇子們爭大位再正常不過,周王爭與否,并不重要。他從京城到吳州府辦差,進(jìn)入朝堂做實(shí)事,足以成為其他皇子們的眼中釘。 陳晉山的靠山黃通判,從他們的反應(yīng)來看,他們不屬于周王的勢力。 文素素瑟縮了下,急急地道:“公子,奴家不敢隱瞞,奴家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奴家不想死......還有何三貴知道,他替老爺趕車,老爺吃醉了酒,他攙扶老爺回院子,他也聽過,他能作證!” 殷知晦放在扶手上的手了回去,輕輕搭在了膝蓋上。 片刻后,殷知晦喊了聲:“問川?!?/br> 問川循聲進(jìn)入,殷知晦吩咐道:“去將何三貴帶來。” 問川領(lǐng)命出去,文素素不安地道:“公子,奴家招供了,奴家可會被砍頭?” 殷知晦眉毛微蹙,并沒回答文素素的話,抬手示意她噤聲。 僅憑著她的幾句話,殷知晦豈能輕易相信,文素素便低下頭不再作聲。 事關(guān)爭儲大事,殷知晦亦不會無視,她既然提到了何三貴,便會傳喚他來問話。 何三貴定扛不住殷知晦的審問,有她看著,對上殷知晦,可能還有幾成勝算。 問川很快帶著何三貴進(jìn)屋,他低頭耷腦上前,正欲行禮,文素素似乎太著急,飛快地道:“何三貴,老爺稱自己是茂苑縣皇帝,我都招供了......” “坐下!”殷知晦很快打斷了文素素,向來平靜的聲音,終于沉了幾分。 文素素哆嗦著,慌忙坐下了。 殷知晦果真聰明,制止了文素素之后,并未提及陳晉山自稱皇帝之事,將先前問她的話,重新說了一遍:“陳晉山已經(jīng)招供。只要你如實(shí)招供,便可從輕發(fā)落?!?/br> 何三貴腦子嗡嗡響,此事只有他們?nèi)酥溃悤x山從何招供? “說多錯多,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文素素再三叮囑的話,何三貴記得很是清楚。 是了,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萬萬不能承認(rèn)是自己前去放火,給馬下藥。他們是奴仆下人,一旦承認(rèn),只有一個死字。 大齊只有一個帝王,陳晉山敢稱自己是皇帝,大逆不道,乃是死罪。 文素素是在提點(diǎn)他,將罪責(zé)推到陳晉山身上,他們就能活命。 何三貴緊張得渾身發(fā)麻,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七少爺,文氏說得是,老爺是說過他是茂苑縣皇帝,草民等人的命都握在他的手上,讓草民生......” 文素素突然痛苦彎腰,捂嘴咳嗽起來。 “切記不要節(jié)外生枝,給自己添加無辜的證詞?!?/br> 何三貴倏然一驚,忙不敢多言,看向文素素,佯作被她打斷了。 殷知晦掃了眼何三貴,打量著文素素,猶豫了下,問道:“你可還好?” 文素素再咳了幾聲,喘息了幾下,虛弱地道:“奴家身子不好......奴家不敢隱瞞,奴家自從聽到老爺?shù)脑捄?,就成日?dān)驚受怕。前不久奴家起了高熱,熱退去之后,身子弱得很,腹中胎兒沒保住。奴家怕老爺太太責(zé)罰,不敢說出真相,想著養(yǎng)好身子之后,再跟老爺太太交待。奴家年輕,還能再生。奴家被賣進(jìn)陳氏,就是生孩子,奴家回去李家,還會被再次賣掉......” 殷知晦從文素素進(jìn)來之后,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她的神色憔悴,走路時,雙腿沉重僵硬,一切都做不了假。 這時他明白了緣由,微不可查嘆了口氣,見問川在門口打著手勢,朝著穿堂方向指去,道:“你們先下去吧?!?/br> 文素素應(yīng)是退下,何三貴見狀,忙不迭跟著離開。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齊重淵大步走進(jìn)屋,抱怨道:“你瞧你,為這點(diǎn)子小事,竟然徹夜不歇息.....咦!” 殷知晦順著齊重淵的目光看去,文素素的灰布裙角,從穿堂口閃過。 齊重淵臉上浮起意味深長地笑:“這身段......是該計(jì)較,你這一晚,沒白費(fèi)工夫,終于肯親近女色了?!?/br> 殷知晦眉頭緊皺,沒理會齊重淵的話,沉吟了下,道:“還有十余人沒審,從陳晉山的反應(yīng)來看,這件事,的確不是他所為?!?/br> 齊重淵大馬金刀坐了下來,手拂過花梨木的椅子扶手,毫不在乎地道:“不管是不是他,他都該死。吳州府這群官紳,哪有一個好東西,瞧他這宅子,快比你我在京城的都要?dú)馀?!?/br> 殷知晦道:“鄭知府他們從府城趕來,估計(jì)要到傍晚了。你不耐煩這些,先回客棧去歇著吧?!?/br> 齊重淵不耐煩地道:“好好好,不查個水落石出,你哪能放得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