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血海無邊

    29年11月21日

    門外，高力士和中行說一邊一個站得筆直，叉著手，目不斜視。

    程宗揚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倒轉(zhuǎn)回來，抬手在高力士眼前晃了晃，“睡著了？”

    高力士浮腫的臉龐一動不動，從紅嘟嘟的嘴唇里飄出一個字，“沒?！?/br>
    中行說道：“一邊去！別擋住我元神出竅?！?/br>
    程宗揚冷哼一聲，把他帽下的貂尾扯過來，在他鼻子下面打了個結(jié)，然後背著手走了。

    中行說道：“姓高的！這局不算！”

    高力士陰惻惻道：“怎么就不算了？接著比啊。誰先動誰是孫子！”

    “等我把貂尾解開再比！”

    高力士啐了一口，“誰讓你不敬主子？活該！”

    到了樓下，只見那小侍女正拿著一隻橘子在吃，魚玄機立在窗邊，一邊欣賞墻上一幅長卷，一邊輕聲詠哦。

    對于這個女道姑，程宗揚說沒點心思那是假的。自己侍姬雖然不少，但青史留名的可沒有幾個。何況魚玄機還是個有名的風(fēng)流女冠……不對！何況魚玄機是個以詩文知名的才女，把她收了，有助于提高自己內(nèi)宅的平均文化水平。

    比方蛇奴吧，這會兒立在旁邊，笑容里滿是尷尬。要是水墨丹青，她不管真的假的，還能附和幾句，偏偏唐人喜好書法，蘭姑為了附庸風(fēng)雅，專門花重金買下某位草書圣手的長卷，她就只能乾瞪眼了——提高自己內(nèi)宅侍奴的文化素質(zhì)，迫在眉睫！

    這個理由很好，程宗揚自己都信了。

    至于魚玄機出身泊陵魚氏，這根本不算事。自家侍奴出自敵對勢力的比比皆是，倒是出身良家的寥寥無幾——楊妞兒為什么嘲笑自己？倒是對合德表現(xiàn)出難得的好感，那都不是沒有原因的。

    問題在于魚玄機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否對自己抱有敵意？說來魚氏的希望之星魚無夷，其實是被黑魔海給坑了。臨死之前，魚無夷對自己已經(jīng)沒什么敵意，反而指望自己給他報仇?？婶~氏對此未必知情，再被劍玉姬在其中顛倒黑白，認(rèn)定自己是兇手也不奇怪。

    魚玄機對此知道多少？她特意接近自己，到底抱著什么目的？還有她手中那柄拂塵，與扮成小廝的刺客幾乎一模一樣。假如不是魚玄機身材與那小廝相差甚大，自己都要懷疑那刺客是魚玄機本人了。

    這樣一來，那名刺客的身份更加撲朔迷離。自己在道門也有敵人嗎？

    程宗揚琢磨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嗎”字去掉就是答案。單說道家六大宗門：太乙真宗與自己是敵非友；瑤池宗的君雄飛死在朱老頭手里，三仙子之一的奉瓊仙子朱殷差點兒被自己吃乾抹凈，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乾貞道的尹思元被自己親手干掉；六宗之外，神宵宗的柳淳風(fēng)也死在小紫手里。數(shù)下來只有長青、陽鈞二宗跟自己沒有血仇——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jīng)樹了這么多敵人？

    程宗揚忽然有點明白武穆王怎么會仇人遍天下了。自己這么一個能栽花就不種刺的jian商……道德圣人！都踩得滿腳狗屎，何況三觀歪到?jīng)]人形的岳鳥人呢？

    程宗揚惕然驚覺，這么多敵人可不是好事，岳鳥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可是前車之鑒。自己要是步他後塵，頭一個害苦的就是死丫頭。

    程宗揚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後堆起笑容，“玄機仙子?！?/br>
    魚玄機轉(zhuǎn)過身，意態(tài)從容地稽首施禮，“見過程侯。”

    “仙子請坐。”

    程宗揚請魚玄機入座，笑道：“聽說仙子是瑤池宗門下，不知是哪位名師的高徒？”

    “師尊姓君，諱雄飛。”

    程宗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原來是君長老。久聞大名了?！?/br>
    魚玄機矜持地淺淺一笑，玉指把玩著那支拂塵。

    程宗揚視線刻意落在拂塵上，“不知君長老可好？”

    “師尊如今正在清修。不日便可破境?！?/br>
    “哦！”程宗揚小小地驚嘆了一聲，“君長老破境可是道門大事，本侯謹(jǐn)祝君長老早日破境成功?！?/br>
    “多謝君侯吉言。玄機會將君侯善言轉(zhuǎn)告師尊?！?/br>
    程宗揚好奇地問道：“仙子可是一直都在長安？”

    魚玄機淺笑道：“正是。”

    “那仙子可知道奉瓊仙子的下落？”

    魚玄機看了他一眼，“程侯與朱殷師姊相識？”

    “見過一面。對奉瓊仙子的風(fēng)采心折不已?！?/br>
    魚玄機輕嘆道：“可惜朱殷師姊遠在晴州，不知何時方能到長安一行?！?/br>
    有意思，有意思?，幊刈谠谔馐苤貏?chuàng)，君雄飛身死、朱殷失蹤，這些都并不是秘密。至少潘姊兒從太泉返回，也會把相關(guān)的消息告知各宗。魚玄機對此一無所知，究竟是在故意欺騙自己，還是她根本不知內(nèi)情，拿君雄飛破境在即來虛張聲勢？

    如果是後者的話，魚玄機在瑤池宗的地位就很微妙了。說明她只是靠著魚朝恩的蔭護加入瑤池宗，卻接觸不到宗門內(nèi)幕，僅僅是一個邊緣人物。

    程宗揚正要開口，忽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暣蠛龋笆裁慈?！”接著“噼嚦啪啦”響起一片屋瓦破碎的聲音?/br>
    楊玉環(huán)帶來的兩名護衛(wèi)之一飛身躍上屋脊，另一人則飛快地穿過天井，拔刀守在門口。

    一名黑衣人在屋檐上奔跑如飛，突然從頸後拔出一柄拂塵，朝後揮去。那護衛(wèi)揮刀斬下，無數(shù)拂絲漫天飄飛，轉(zhuǎn)眼只剩下一截光禿禿的玉柄。

    魚玄機站起身，鎮(zhèn)定自若地說道：“程侯稍坐，玄機有責(zé)在身，需得守護太真公主?！?/br>
    “一起！”程宗揚道：“順便連我也保護了吧。”

    兩人拾階登樓，耳聽著瓦片聲響穿過回廊，一路往內(nèi)宅的方向掠來。

    “從哪兒找的護衛(wèi)？”程宗揚抱怨道：“腳夠笨的?！?/br>
    頭頂只有護衛(wèi)的腳步聲，那名刺客腳步輕得像貍貓一樣，幾乎聽不到動靜。

    剛踏上二樓，程宗揚心頭猛地一跳，眼看著外面的陽光驀然變成血紅色，一隻金色的手掌從刺目的血光中探出，往回廊抓去。

    “破幻！”下面一聲嬌叱，一張符箓疾飛而起，騰出一道火焰。

    血光和金色的大手像琉璃一樣破碎，現(xiàn)出對面屋檐上一個紅袍赤膊的僧人。他閉著眼睛，雙手合什，額頭的天靈蓋向外鼓起，眉心露出一個眼狀的血洞，虬髯濃鬚，卻是一名番僧。

    那番僧眉心的血洞蠕動著，猛地又射出一片血光。無數(shù)鬼怪的尖嘯聲同時響起，庭間的天井仿佛化為一片猛鬼兇域。那條紅毯變成一片血池，數(shù)不清的手臂和肢體扭動著，從血池般的地面鉆出，將紫色的步幛扯得粉碎，四處蔓延。

    守在門前的護衛(wèi)躲閃不及，被血淋淋的手臂抓住，他狂吼著揮舞長刀，卻始終無法掙脫，被一點一點拖入血池。

    另一邊，剛剛打出破幻符的蛇夫人也暴露出位置，十余條血線蜂擁而上，朝她圍去。蛇夫人抬腳將一張座椅踢進天井，對那護衛(wèi)叫道：“接??！”一邊拔劍在手，劈中一條血線。

    血線一分為二，朝兩邊甩開。另一條血線已經(jīng)翻過門檻，驀然從血水中滾出一隻骷髏頭，白森森的牙齒“咔咔”作響，張口咬住她的鞋尖。

    蛇夫人一劍刺穿骷髏，抬腳將骷髏頭踢得粉碎。廳中血光大盛，濃稠的鮮血潮水般涌進客廳，表面翻滾著浮出一根根交錯的白骨，在無形的力量cao縱下，扭動著組成手指和臂骨。污血順著骨骼蔓延，構(gòu)成肌rou和血管的輪廓，一眼看去，就像無數(shù)被剝了皮的惡魔肢體，兇獰而又詭異。

    見勢不妙，蛇夫人立刻飛身而起，試圖躍上屋梁。誰知她身形一動，那些血手就像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的毒蛇一樣，同時射出，纏住她的腳踝。無數(shù)淌血的手臂森然林立，將蛇夫人生生拖入血水，然後像潮水一樣退去。

    程宗揚剛登上二樓，見狀一把抄起扔在壁角的雙刀，踏住回廊的扶欄，就要翻身而下。

    那名護衛(wèi)被蛇夫人踢過來的座椅救了一命，他爬到椅上，一邊揮刀斬斷藤蔓般的血手，一邊揚起頭，嘶聲叫道：“索！”

    那名正在追逐刺客的護衛(wèi)停住腳步，從腰囊中取出一盤繩索，抖手朝同伴揮去。座椅上的護衛(wèi)正待躍起，一個身影忽然從血水中鉆出。

    蛇夫人毫不猶豫地一劍斬斷他的小腿，將他從椅上踢下，然後蹬上座椅，一把接住繩索，蒼鷹般沖天而起。

    她衣上的鮮血直淌下來，在空中化成一團團的血霧，沒等落到地面便蒸發(fā)殆盡，身上再無半點血污，只有衣上多了幾處刀割般的痕跡。

    蛇奴膽子極大，從血池掙脫之後，沒有掠回二樓，反而朝對面的番僧沖去。

    那番僧并在一起的雙手動了起來，十指交錯，結(jié)出一個繁復(fù)的法印，然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斷喝，“哞！”

    咒語聲中，番僧腳下的瓦片碎紙般翻開，一顆藍黑色的兇獰頭顱從瓦片下伸出，舉起一條巨大的手臂，握拳往蛇夫人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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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劍相交，蛇夫人手中的繩索“篷”的斷開，整個人流星般往血池墜下。

    眼看蛇夫人就要墜入血池，一條手臂驀然伸來，一把抄起她的腰身，接著一腳踏在座椅上。堅木制成的座椅像被巨錘擊中一樣碎裂開來，將周圍的血污擊退數(shù)尺，然後借勢飛回樓上。

    程宗揚手執(zhí)長刀，遙遙指向?qū)γ娴姆退賳境龅膼耗焱跸?，眼中殺氣大盛?/br>
    一個紅色袈裟的僧人出現(xiàn)在天井內(nèi)，他一手握著法珠，一手豎在胸前，徐徐邁步。污濁的血池中涌出朵朵血色蓮花，托在他腳下。

    那僧人一直走到天井正中水池的位置，才停下腳步，揚首道：“程施主，別來無恙？”

    “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大孚靈鷲寺的凈念和尚。”程宗揚把蛇奴擋到身後，冷笑道：“不告而入，擅闖民宅，貴寺是改行當(dāng)劫匪了嗎？”

    凈念無驚無怒，平和地說道：“敢問施主，智深師兄何在？”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那個花和尚偷了我的錢，一跑了之——他是你們十方叢林的人吧？這筆賬我該記到誰頭上？”

    凈念手握念珠，帶著一絲悲憫望著他，溫言道：“施主身具慧根，卻六根不凈，凡念叢生，何不入我大孚靈鷲寺，一睹真我？”

    “好啊，先說給多少錢吧？少了我可不干。”

    凈念正要開口，忽然身體微微一震，接著伸手一撈，一根錫制的禪杖從血池中躍出，落在他掌中。

    “斬妖除魔！即為大慈悲！”凈念舉杖指向程宗揚，目光一瞬間變得堅定無比，“妖魔！還不伏法！”

    “你個禿驢！”程宗揚一陣火大，“別忘了我還救過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救命恩人的？”

    凈念沉聲道：“神圣唯有佛祖！佛祖的榮光必將照耀眾生！”

    “干你娘的賊和尚！有種你給我上來！”

    番僧血目再一次綻開，天井中血浪涌起。穿著大紅袈裟的凈念踏浪破空，舌綻春雷，斷喝道：“我佛慈悲！”

    杖上四隻錫環(huán)同時發(fā)出梵唱般的交鳴聲，接著佛光大現(xiàn)，將回廊映照得一片光明。

    “小禿驢，長進不小呢?！背套趽P揮刀劈出，“吃我一招！”

    一記虎嘯風(fēng)聲，刀光閃電般劈出，凈念橫杖迎上，只聽一聲巨響，錫杖佛光暗淡下去，踏在血浪上的凈念像被狂風(fēng)卷起般往後飄飛。程宗揚這邊也不好受，刀刃被磕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缺口，裂紋幾乎延伸到刀背。

    程宗揚索性扳住刀身，一折兩段，當(dāng)作暗器往凈念擲去。

    凈念揮杖砸飛刀柄，半截刀鋒卻貼著他腰腹掠過，刺向後面的番僧。

    番僧竹節(jié)般枯瘦的五指張開，一把扣住斷刀，然後送到嘴邊，“咯嘣”一聲咬碎，濃髯一抖一抖，像吃炒豆一樣嚼碎吞下。

    程宗揚心底暗暗發(fā)毛，這番僧的妖術(shù)透著一股邪味，跟六朝的道法修行完全不是一路，一不小心說不定會吃大虧。

    他換了一柄長刀，嚴(yán)謹(jǐn)?shù)厥刈￠T戶，一邊不著痕跡地踩了蛇奴一腳，讓她盯牢旁邊的魚玄機。打到現(xiàn)在，那道姑一直冷眼旁觀，鐵定沒安好心。萬一自己跟這兩個禿驢交手時，被她從後面捅一劍，那可太冤枉了。

    另一名護衛(wèi)失去刺客的蹤跡，此時跳進回廊，怒視著蛇夫人，顯然因為同伴的死，恨上了這個賤人。

    程宗揚不禁納悶，自己這邊打得天翻地覆，屋里居然一點動靜沒有，難道她們都被纏住了？但他顧不上多想，對面的凈念已經(jīng)又一次攻來。

    “佛光普照！”凈念手中的錫杖射出耀眼的白光，“普渡眾生！”

    程宗揚這回沒有硬拼，而是刀如游龍，化去禪杖的攻勢，一邊纏斗，一邊與魚玄機拉開距離。

    交手中，程宗揚發(fā)現(xiàn)凈念修為的提升并沒有自己一開始以為的那么大。想來也是，自己如今已經(jīng)是六級修為，而凈念在野豬林身受重傷，能恢復(fù)修為就已經(jīng)不錯了，此消彼長之下，當(dāng)日的紅衣大德，此時真未必是自己的對手。

    只不過凈念的禪杖法度森嚴(yán)，出招極穩(wěn)，自己頂多能贏，想覷空斬殺他，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辦到的。

    突然間，一股詭異的氣息從腳下升起，程宗揚毫不猶豫地躍起身，一招虎落平陽，長刀往腳下斬去。

    一顆藍黑色的頭顱穿過樓板，銅鈴般的巨眼透出非人的兇光。暗紫色的嘴唇朝兩側(cè)彎下，露出一對獠牙，接著它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口中無數(shù)骷髏頭，那些骷髏頭同時張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梵唱，“嘛呢哄……”

    詭異而神秘的氣息潮水般涌來，剎那間，程宗揚只想丟下長刀，虔誠地跪在這尊神圣無比的天王像前，懺悔自己所有的罪行。

    “叮！”卻是蛇夫人察覺到危險，仗劍擋住凈念的錫杖。

    “我來幫你！”魚玄機揮出拂塵，往蛇夫人那邊掠去。

    一枚蛾眉刺驀然射出，射向魚玄機眉心。魚玄機拂塵散開，銀絲卷動著，纏住那枚蛾眉刺，遠遠拋入血池。一直藏身暗處的驚理現(xiàn)出身形，她雙掌攤開，兩枚蛾眉刺在她掌心旋轉(zhuǎn)著，猶如銀輪。

    程宗揚只略一失神便清醒過來，隨即大怒，他狠狠瞪了魚玄機一眼，然後長刀斜劈，斬向那隻惡魔般的頭顱。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巨大的頭顱輕易就被劈成兩半。頭顱的破口處飛出無數(shù)磷火，數(shù)不清的白骨從頭顱中涌出，傾泄在樓板上，一根根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雙骨節(jié)枯瘦的手掌出現(xiàn)在程宗揚身後，無聲無息地往他頸中抓去。

    那番僧的身影還留在對面，真身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潛到程宗揚身後，趁他斬殺魔神的瞬間，突使暗算。

    眼看番僧的手指就要扣住程宗揚後頸，廊內(nèi)一扇精巧的軒窗被人一腳踹開，一個火辣的身影叱道：“敢行刺本公主？當(dāng)老娘是死人?。　?/br>
    說話間，一條穿著絲襪的美腿一揚，直接從窗口跨出，接著一隻白玉般的拳頭轟來，重重砸在番僧腕上。番僧腕骨幾乎碎裂，不自然地扭曲過去。

    一股馥麗華郁的香風(fēng)驅(qū)散了場中彌漫的血腥味，那個豐腴柔潤，風(fēng)情如畫的麗人甫一現(xiàn)身，便將周遭陰森恐怖的氣息一掃而空。

    楊玉環(huán)穿著一件白色的短旗袍，白亮的絲綢緞面上繡著一株朱紅色的纏枝牡丹。太白的衣物容易襯得人膚色發(fā)暗，但楊玉環(huán)穿起來全無顧忌，絲質(zhì)的衣料緊貼著白美的肌膚，嬌軀曲線畢露，反而更襯得她艷如麗日，皎如明月，整個人光華奪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穿的那件白旗袍是無袖立領(lǐng)的款式，高聳的胸乳上鏤空成心形，露出一片豐盈白膩的乳rou，飽滿得仿佛要從中溢出來。中間的乳溝光潤動人，柔滑而充滿彈性。到了腰間，又奇跡般的收攏起來，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

    再往下，那隻豐翹渾圓的雪臀將旗袍下方撐緊，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樣誘人。那件短旗袍側(cè)面開衩，長度只到大腿上方，前擺垂在腿間，兩條修長而富有rou感的美腿盡收眼底。

    楊玉環(huán)的絲襪也換成了同款的白色長筒襪，長襪上緣，手繡的蕾絲花邊束著豐潤白滑的大腿，一雙玉足被緊致的絲襪勾勒得秀美無儔，腳下一雙是檀香木底的高跟鞋，一條銀白色的珠鏈?zhǔn)谀_背上，中間鑲著一朵珠花，珠光流轉(zhuǎn)，香艷動人。

    不過這位太真公主出手可一點都不溫柔，她一把揪住番僧的衣領(lǐng)，一拳捶在番僧腮幫上。番僧腦袋側(cè)到一邊，下巴像脫臼一樣歪出半截，嘴巴大張著，幾顆牙齒帶著口水和鮮血飛濺出來，鬚髯像被剃刀刮掉般一陣亂飛。

    下方，楊玉環(huán)一個弓步出膝，雪白的絲襪美腿高高提起，膝蓋重重撞在番僧腹側(cè)，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折聲響起，讓程宗揚懷疑番僧的半邊肋骨都被這暴力美妞這一膝給干到粉碎。

    楊玉環(huán)擰住番僧往空中一甩，雙拳流星般攻出，氣勁橫空，拳拳到rou。只聽著擊打聲，骨折聲響成一片。最後楊玉環(huán)擰腰一記側(cè)踢，一條玉腿筆直立著，另一條玉腿高高揚起，繡著牡丹的旗袍下擺飄飛起來，幾乎將檀香木鞋底踹進番僧胃里。

    番僧像陀螺一樣在空中打著轉(zhuǎn)，一頭扎到回廊的地板上，像條死狗一樣抽搐著，他渾身上下不知斷了多少根骨頭，手腳都不自然地彎曲。

    “咯咯咯……”

    一串清脆的腳步聲響起，楊玉環(huán)踏著檀香木的高跟鞋走過來，抬腳踩在番僧腦袋上，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說道：“看到光頭就火大！大冬天還光著胳膊，嚇唬誰呢？刺殺我的多了，你算老幾！有本事你再召個魔神出來！”

    那番僧幾次想抬起頭，都被她踩回去，光頭在地板上撞得“咣咣”直響。

    程宗揚瞠目結(jié)舌。他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這番僧修為也就五級上下，只是法術(shù)極為妖邪詭異，猝不及防之下，容易吃虧。但在楊玉環(huán)面前，番僧一身邪術(shù)半點兒都沒施展出來，直接被她暴力碾壓。易地相處，自己都未必能贏得這么乾凈利落。楊妞兒究竟是什么修為？

    “啪”的一聲，鞋跟終于不堪重負(fù)，在番僧的腦門上磕斷。

    楊玉環(huán)心痛得要死，脫了鞋子，拿鞋底往番僧腦門上一通亂敲，“竟然敢弄壞本公主的鞋子！該死的禿驢！”

    正在交手的凈念和蛇夫人已經(jīng)分開，凈念手握禪杖，緊張地盯著楊玉環(huán)，額頭汗水一滴一滴掉落下來。

    魚玄機被驚理所阻，沒有再靠近，她用拂塵輕輕拂著衣袖，唇角露出一絲嫵媚的笑意。

    “我的鞋！死禿驢！賠給我！死禿驢！”

    楊玉環(huán)一邊叫嚷，一邊狠抽，眼看著那番僧腦門被拍出一個鵝蛋大的腫包，兩眼也開始翻白。

    楊玉環(huán)氣怵怵丟下鞋，然後將另一隻鞋脫下來，提在手中。

    那名護衛(wèi)趕緊抱拳躬身，“公主?！?/br>
    “看什么看？滾出去！”

    那護衛(wèi)二話不說，翻身躍出回廊。

    天井中的血池已經(jīng)消失不見，卻看不到同伴的尸體，那柄佩刀扔在地上，柄上的皮革和麻繩都被腐蝕，只剩下光禿禿的刀身。至于原本的紅毯和步幛，此時都已經(jīng)無影無蹤。

    楊玉環(huán)光著腳朝魚玄機走了幾步，然後嬌軀一扭，輕盈地打了個轉(zhuǎn)，笑道：“這衣服怎么樣？”

    魚玄機掩口笑道：“好是好，就是衣裳太短了。反倒是襪子好長，誒，是什么料子的？看起來好滑?！?/br>
    “霓龍絲的！漂亮吧！”楊玉環(huán)親熱地?fù)ё◆~玄機的纖腰，把大腿抬起來，讓她感受絲襪的光滑和彈性。

    兩女嘰嘰喳喳說著衣服的款式、料子、做工和刺繡的手藝，話題沿著程宗揚不能理解的路線，一路飛到天外。

    程宗揚見過她們對女性用品的癡迷，倒還好些，剩下一個凈念就很尷尬了。那番僧被楊玉環(huán)一通暴毆，已經(jīng)昏厥過去。天井中的血池和召喚出的魔神消失無蹤，蛇夫人與驚理一前一後，守在回廊兩端，面前還有一位程侯，蓄勢待發(fā)。

    程宗揚舞了個刀花，微笑道：“你今天要能跑掉，我就跟你的姓。”

    凈念嘴唇動了一下，最後把禪杖往旁邊一插，低頭向程宗揚施了一禮，盤膝坐下，雙手合什。

    程宗揚手腕一動，刀鋒發(fā)出一聲虎嘯，直劈凈念脖頸。

    凈念閉目不語，引頸就戮。

    刀光及體，忽然一翻，刀鋒變成刀背，落處也從脖頸變成了額角?！皡纭钡囊宦?，凈念腦門幾乎被磕出一個血洞，搖晃了一下，撲倒在地。

    程宗揚收起長刀，“抓起來，仔細審審！”

    就在這時，罌粟女的驚呼聲從樓內(nèi)傳來，“不好了！那個女忍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