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楓撇撇嘴說：“誰跟你有交情，而且怎么就平均一個人1萬5啦，還有年化率……”

    陸楓的話說到一半，陸?zhàn)埡鋈痪驼ㄌ诺臉屌谝粯?，冷不丁地提高音量：“什么叫沒有交情！十幾年的陪伴在你眼里就毫無意義么？糞坑里的石頭，放在胸口十幾年也焐熱了吧？”

    陳其鴻和陸楓都被他嚇了一跳，陸?zhàn)垍s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十幾年的時間，人家為你做了多少的事情，什么都不干，就天天陪著你過家家，對，你不愿意和他談戀愛，沒人強求你，但你不要說這些話來傷人家的心呀。那種小心翼翼，想要得到你青睞的感受，好過么，希望反復(fù)破滅的痛苦，你又嘗過么！”

    他說著就一臉怒氣地起身，推門沖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重重地關(guān)上，屋內(nèi)的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搞不清陸?zhàn)堖@是怎么了，為什么毫無預(yù)兆地搞出一場瓊瑤戲。

    陸?zhàn)埗潞缶秃苌俸屠辖阏f過重話，這冷不丁的一通搶白，還真就震懾住了陸楓，她甚至懷疑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可能的確有些過分，也是一臉尷尬地向陳其鴻解釋：

    “我……我剛才是在講價……我不是說咱倆沒有交情……”

    陳其鴻擺擺手說我知道呀：“你弟弟應(yīng)該是喝了假酒。你別管了，我去看看他?！?/br>
    陳其鴻在樓里找了一圈，又給陸?zhàn)埓蛄怂奈鍌€電話，最后才在地下停車場找到坐在車里的陸?zhàn)垺?/br>
    陳其鴻敲敲玻璃窗，隔著車窗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陸?zhàn)垱]好氣地說：“因為你把我車位占了。”

    陳其鴻笑笑，走到副駕駛?cè)ダ囬T，拉了一下沒拉動，陸?zhàn)堖@才打開自動落下的電子鎖。陳其鴻坐了進來，他歪著身子看了陸?zhàn)堃粫海瑔査?/br>
    “你剛剛那一出，是某種特別的談判方法么？”

    陸?zhàn)垱]有理他，陳其鴻又說：“首先，我倆是二十幾年的交情，不是十幾年，其次，糞坑里的石頭不用捂，它本來就是熱的?！?/br>
    陸?zhàn)垎枺骸霸趺?，你想你說十年飲冰，熱血不涼么？”

    陳其鴻說：“我的意思是，我他么不是糞坑里的石頭。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他拍拍陸?zhàn)埖募绨?，問他，“你到底是怎么了？?/br>
    陸?zhàn)堈f他就是想不通，為什么老姐一直不愿和你在一起。

    陳其鴻白了他一眼：“你騙鬼呢？你剛才在樓上發(fā)火的原因，要真是因為這個，別說當(dāng)石頭了，我他么直接去吃屎?！?/br>
    陸?zhàn)埮み^頭，沒有應(yīng)聲。陳其鴻嘆了口氣：“我應(yīng)該沒和你講過吧，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是有個窗口期的。”

    陸?zhàn)堈f你講過，但你沒說你和我姐的窗口期是什么。陳其鴻聳聳肩：“我和你姐的窗口期是：錢?！?/br>
    陳其鴻笑：“我們和大部分人好像是反過來的，人家是沒錢不能在一起，我們就不一樣，如果那時候大學(xué)畢業(yè)，回國進投行工作的時候，我勇敢一點，表個白，再讓父母去提親，拿點錢把房子買了，可能我們倆的日子也就過起來了?？傻群髞砦易擦舜筮\，有了錢，一切就不太一樣了?！?/br>
    陸?zhàn)埐灰詾槿坏卣f：“怎么？我姐對錢過敏？”

    陳其鴻搖頭，說當(dāng)然不過敏：“誰不喜歡錢呢。只不過……雖然你姐從來都沒直接說過，但我一直都明白，我倆從投行離開后，你姐撐起這么大的公司，一路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呀。她傾注了這么多心血，對她來講，她的事業(yè)與她的人生價值是緊緊捆綁到一起的。”

    陸?zhàn)垎査?，這和你們倆的感情有什么關(guān)系？陳其鴻說：“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啦，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她的身份就不再是獨自創(chuàng)出一片天的陸總，而是嫁得很好的陸楓。那些不知情的人甚至?xí)詾椋某晒κ且驗樗幸粋€有錢的老公。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事實就是這樣，我們的結(jié)合，會讓她變得渺小?！?/br>
    陳其鴻說：“其實這也不分男女，有些人，自己的事業(yè)干得不錯，會想著找一個能對自己更有幫助的另一半，讓事業(yè)更上一層樓，但有些人就是相反，自己的事業(yè)干得很好，就不希望有更強的人進入自己的生活，抹殺自己的努力。我并不是說我比你姐強啊，從小我就沒她聰明，也沒她努力，做什么事都被她壓著一頭。但我的確是比她有錢，可能就是命比較好吧?！?/br>
    陳其鴻說：“所以我早就想通了。我唯一的機會，就是等哪一天你姐的游戲火了，掙了大錢，資產(chǎn)超越了我，可能她就愿意和我在一起了?！?/br>
    陸?zhàn)垎査骸坝袘蛎矗俊?/br>
    陳其鴻問：“什么有戲么？”

    “我姐的資產(chǎn)超過你?！?/br>
    陳其鴻無奈地嘆了口氣。

    陸?zhàn)埌欀伎此骸八阅愕降子卸嗌馘X？”

    陳其鴻說：“我是在p2p最熱的時候賣了牌照退場的，你可能都想象不到那時的牌照有多值錢，我真的就……”他尷尬地咧了咧嘴，似乎真的在為這件事困擾，“就他么特別有錢?！?/br>
    陸?zhàn)埐荒蜔┑嘏み^了頭——這回終于輪到他為別人的凡爾賽而生氣了。

    陳其鴻看著正在賭氣的陸?zhàn)?，心里忽然升起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其實我不僅知道你姐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還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發(fā)火。”

    他說：“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猜……你在害怕你和我一樣。你害怕你和喬琳的窗口期也已經(jīng)過去了?！?/br>
    陸?zhàn)埗⒅嚧巴饪戳撕镁茫耪f：“你猜錯了，我害怕的是……害怕我和你不一樣。

    “我害怕我堅持不了這么久?！?/br>
    第96章 氣球

    “我害怕我堅持不了這么久?！?/br>
    陳其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笑著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是丟了糞球的屎殼郎?！?/br>
    陸?zhàn)埖伤骸澳氵@用的這都是什么比喻？”

    “誰叫你說我是糞坑里的石頭的，一報還一報?！标惼澍櫽檬置囬T上的紋路，語氣逐漸變得認真，“所以你覺得我是在人生的某個上午，忽然受到命運的感召，下定決心為你姐守一輩子寡么？”

    陸?zhàn)垎枺骸半y道是下午？”

    “就他么你嘴貧?！标惼澍櫚琢怂谎?，“其實你會害怕，是因為你喜歡她。如果明天的你不喜歡她了，你就沒有這些煩惱了?！彼f，“其實我和你一樣，我從來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我喜歡你姐二十年，并不是因為我提前做好了決定，而是因為這二十年，每一個早晨我從床上醒來，我都還恰好喜歡著她?！?/br>
    陸?zhàn)垎枺骸斑@樣不是更困難么？”

    “我不覺得。”陳其鴻聳聳肩，“喜歡一個人二十年很難，喜歡她一天，難道不是很簡單么？”

    陸?zhàn)垞u頭說數(shù)學(xué)期望不是這么算的。陳其鴻罵他：“你一個高考都沒參加的人，在這兒裝什么文化人?！?/br>
    陳其鴻說：“我可以向你保證，明天早上起來你仍舊會喜歡喬琳，后天也一樣，你會喜歡她很久很久，但重要的永遠不是明天或者以后，重要的是今天。”他拍拍陸?zhàn)埖募绨?，“走吧，別耍小脾氣了，今天最重要的事還沒有做完呢?！?/br>
    …………

    乘坐電梯往回走的時候，陸?zhàn)埦趩实男那橹饾u平復(fù)，陳其鴻趁機把自己的想法和陸?zhàn)堈f了，陸?zhàn)埪犨^后，皺著眉說：

    “好傻啊，我不想干?！?/br>
    陳其鴻瞪了他一眼：“我可是真金白銀地往外拿，結(jié)果了到你這邊兒，你這點力都不想出？”

    陸?zhàn)埍魂惼澍櫮迷捯?，也只好點頭說好，雖然在電梯里，陸?zhàn)埍憩F(xiàn)得不情不愿，但一進到陸楓的辦公室，他立刻就進入了角色：“姐，我不能再讓你這么墮落下去了。”

    “姐，一直以來，你都把陳其鴻對你寵愛當(dāng)作理所當(dāng)然，雖然我明白愛情就是這樣的。網(wǎng)上不是總有人說么，你想得到誰的愛，你就會成為誰的奴隸，但我一直都不愿相信，你居然是這樣一名殘忍的主人?！?/br>
    陸楓有些發(fā)懵：“什么主人奴隸的，你到底在瞎說什么?！?/br>
    陸?zhàn)堃膊焕硭^續(xù)自說自話：“你難道真的以為，陳其鴻要買下漫畫部，是因為他看中了漫畫部的生意么？”

    陸楓說：“我覺得他是為了你?！?/br>
    陸?zhàn)埫偷靥岣呗暳浚骸安?！才不是這樣！”

    陸楓被他忽然的大喊大叫嚇了一大跳，剛想去罵他，房間另一角的陳其鴻也像是被傳染了一樣，一臉浮夸地大叫：“陸?zhàn)?！你不要再說了！”

    “不！我偏要說！”

    陸楓尷尬得直起雞皮疙瘩：“你倆是不是有?。俊?/br>
    陸?zhàn)堃膊焕硭骸敖?，對于現(xiàn)在的你，也許漫畫部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但它曾經(jīng)是你的事業(yè)，也是你的熱愛所在，你明白么，它是你青春的重要組成部分！”

    陳其鴻說：“陸?zhàn)垼。?！我不允許你說下去?！?/br>
    陸楓揉著發(fā)疼的太陽xue：“你倆最好都給我閉嘴?！?/br>
    “姐，你還不明白么！老陳想要買下漫畫部，其實是想買下你的青春??！”

    陳其鴻小聲提醒他：“保存下青春，保存下青春?！?/br>
    “啊對，保存下青春?！标?zhàn)埱蹇纫宦?，重新找回情緒，“而你，你不僅毫不領(lǐng)情，甚至還想坐地起價。你以為你敲的是竹杠么，你敲的是陳其鴻一顆愛你的心，都他么敲碎了！”這邊陳其鴻也配合著他，浮夸地捂著心臟，擺出一副心碎到無法開口的模樣。

    高跟鞋里的腳趾鎖成一團，陸楓看著倆人耍完鬧完，竭力控制住情緒：

    “你倆覺得這些鬼話能pua我？”

    戲精上身陸?zhàn)埡完惼澍櫤鋈换謴?fù)了正常。

    “那倒不至于?！标?zhàn)埡俸僖恍Γ拔覀z就是提前給你看看?；仡^我倆準備給咱媽演一遍。你猜咱媽會信么？”

    陸楓楞了一下，隨后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她權(quán)衡著利弊，隨后咬著牙說：

    “我還有合伙人呢。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br>
    陸?zhàn)堻c點頭，立刻又變回了瓊瑤女主的語氣：“??！老陳，如果連我都替你心痛的話，你的心又會是什么樣的，該不會是心絞痛吧！”

    “行了！”陸楓一臉厭惡地呵斥兩人，“100就100?！?/br>
    哪知陳其鴻又故作痛苦地捂著心臟：“啊，我的心，應(yīng)該是二級心絞痛！”

    “80！不能再低了！”

    …………

    正式的合同涉及諸多細節(jié)，自然不可能這么快搞定。但陳其鴻和陸?zhàn)堖€是趁熱打鐵，逼著陸楓簽了個便條，寫明雙方的大致協(xié)議，算是搞定了“城下之盟”。

    陸?zhàn)埮玛惼澍欈D(zhuǎn)頭就被老姐逼著反悔，甚至撕毀證據(jù)，把便條交給陳其鴻之前還特意拿手機照像留存。

    收到便條的陳其鴻笑瞇瞇的，不僅是因為省了錢，更是因為他和陸?zhàn)埑商毂魂憲鳌捌圬摗?，終于有了搬回一程的感覺。

    他讓陸?zhàn)埲ギ?dāng)“報喜鳥”，把這個好消息通知給喬琳等人?？申?zhàn)埾氲阶蛲硭蛦塘栈丶視r，搞得那么尷尬，甚至都有點不太好意思見她。他想了很久該如何開口，最后決定下班后，等在公司前面的廣場。

    一如第一個7月5日，他向喬琳表白時那樣。

    公司前面的廣場，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出租車在路邊排著長隊，附近的住戶還沒帶著孩子出來，賣氣球的大叔就已經(jīng)到了。

    第一個7月5日，陸?zhàn)埦o張得不行，他坐在花壇邊和大叔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天大叔告訴陸?zhàn)?，自己之所以出來賣氣球，是因為那年他的孫女病了，家里傾家蕩產(chǎn)給孫女治病，最后還是沒能把孫女救回來，他始終記得孫女去醫(yī)院住院那天，在門口看見賣氣球的人，孫女想要一個氣球，他卻想著醫(yī)院不方便，沒給孫女買。這事成為了他的一塊心病，于是退休后他就跑出來賣氣球，半賣半送的，希望能讓每個孩子都擁有自己的氣球。

    那個故事讓陸?zhàn)堧y過了很久，當(dāng)天和喬琳表白時，他有一半的大腦其實都在想著賣氣球的大叔。只不過等到7月6日，循環(huán)中的記憶恢復(fù)后，他才發(fā)現(xiàn)根據(jù)自己出現(xiàn)的時間不同，大叔的故事總是在變，有時是沒滿足重病孫女的愿望，有時是氣球廠的老板欠薪，拿氣球抵他們的工資，有時是兒子出車禍死了，欠下一屁股的債，他賣氣球給兒子還債，最離譜的一次，他說自己是詹姆斯邦德手下的特工，一邊賣氣球一邊收集敏感的信息。

    陸?zhàn)垎査鞘裁疵舾械男畔?，大叔說：“下一代對氣球的喜愛程度?！?/br>
    他以為自己在循環(huán)中已經(jīng)聽完了大叔的所有胡話，然而這個7月5日，他又觸發(fā)了新版本的情節(jié)。大叔說他和妻子的相愛就是因為氣球，那時他的戀人是水泥廠的廠花，全廠一大半的小伙子都喜歡她，自己沒錢沒勢，但他每天上班前，都會買一個氣球送給她，風(fēng)雨不歇，送到第999天，廠花才終于同意做他的愛人。

    這時陸?zhàn)埥K于想通，大叔并不是賣氣球的，大叔應(yīng)該是沒活兒干的編劇轉(zhuǎn)行。

    不過陸?zhàn)堖€挺喜歡這個故事的。至少故事里的大叔一直相信，他不需要急于一時，他有無限的時間讓她愛上他。

    沖著這個故事，陸?zhàn)埢?00塊錢，買下大叔所有的氣球。

    他看著大叔輕快的背影逐漸在視線里消失，才忽然想起，自己今天……

    好像并不是來表白的。

    他來邀請喬琳加入他們的漫畫公司。

    陸?zhàn)埐⒉荒艽_定拽著一大把氣球，是否可以提高表白的成功率，但拽著一大把氣球，探討嚴肅的招聘問題，顯然很難起到什么正面的效果。

    猶豫了一會兒后，他拿著氣球在廣場內(nèi)瞎轉(zhuǎn)，見到小孩就送一個，見到小孩就送一個，這時不過是下午六點，好多家庭都還沒開始吃晚飯，廣場上的小孩明顯是不太夠用，后來他不得不改變策略，見到人就送，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半個多小時后，陸?zhàn)埥K于把手里氣球送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