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即將動身

    初一的早上，曲校尉如往年一樣，給屬下賞賜年禮，趙西平這次帶著他兒子去給曲校尉拜年。

    “一個莽漢得了個仙童似的兒子，趙千戶，你是有福氣的?！鼻Ｎ径憾汉⒆?，見這小兒不是那等羞澀小氣的性子，他伸出手，說：“來，讓我抱一下?！?/br>
    趙西平把孩子遞過去。

    其他人見狀紛紛告辭離開。

    趙西平喊住顧千戶，說：“勞你替我跟胡都尉拜個年，我?guī)е⒆优阈Ｎ敬笕苏f說話，之后再去都尉府或許就晚了?！?/br>
    “行。”顧千戶痛快答應(yīng)，他這下可算明白趙西平抱他兒子出門的用意了。

    曲校尉讓人拿來一柄綴著寶石的短刀遞給小崽，他跟趙西平說：“你兒子骨架大，胳膊腿也長，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你可得好好教他，將來我們敦煌出個玉面將軍。”

    “您太高看他了。”趙西平謙虛一句，他看著小崽，說：“我旁的不求，他能平安長大，平安到老就行了?！?/br>
    曲校尉擺手，“你這見識就淺薄了，都是從小孩長到少年再成為青年的，你少時甘心種地打柴，再娶個不相熟的婆娘生一堆娃，最后兩腿一伸進(jìn)土了？到最后除了你兒孫，誰也不記得你。你不是，你兒子也不會平庸，別說什么都不求，既然有條件就好好養(yǎng)他，從小就給他指條明路?！?/br>
    趙西平垂眼思索，說：“他長大后若是不喜從軍呢？”

    “有一身功夫傍身，你還擔(dān)心他做不成其他事？”

    “也是?！壁w西平點(diǎn)頭，“他娘的客舍那邊日日有奴仆練武，每逢冬天，鏢師們也一早一晚出來練腿腳，他長在那邊，看的多了，不愁沒想法?！?/br>
    “多少奴仆？對了，你之前說出城干什么的奴仆沒回來，找回來了？”曲校尉問。

    “他們自己回來的，帶了一群野駱駝一起回來。”趙西平回答，繼續(xù)說：“加上胡都尉贈送的，我家現(xiàn)在有二十三個私奴，五個官奴。”

    說到這兒，趙西平想起來曲校尉之前說再送他兩個官奴，一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見到人。

    “二三十個奴仆練武，你要做什么？養(yǎng)出一隊精兵??？”曲校尉似笑非笑。

    趙西平瞬間明白，這是有人來告過他的狀，一些練過粗淺功夫的奴仆，哪能成為精兵。顯然，曲校尉也沒信，此時出言只是告誡一二。

    “開春后，我媳婦打算帶著奴仆去關(guān)內(nèi)一趟，她有想法組建商隊走商。”趙西平坦然相告，“之后或許還會出關(guān)，我為她訓(xùn)練奴仆，想保她平安?！?/br>
    曲校尉垂眼，見坐在腿上的小兒不耐煩了，掙扎著亂動，他把孩子還給趙西平，說：“走商確實賺錢?！?/br>
    “她想去關(guān)外看看?！?/br>
    “孩子留在家里跟你？”

    趙西平點(diǎn)頭。

    曲校尉笑了笑，他倒是不怎么意外，能讓一個安分守己的男人為她上戰(zhàn)場掙軍功脫奴籍的女人，指定不會是一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

    “老爺，來客了。”小廝進(jìn)門稟報。

    趙西平奪過小崽手上的短刀，起身說：“那屬下告退，不打擾大人了?！?/br>
    曲校尉點(diǎn)頭，見趙小崽回頭沖他揮手，他笑著也給這孩子揮手。

    這孩子長得好，養(yǎng)得也好，趙西平的確是有福氣，撿個媳婦撿到寶了。

    趙西平回去后，轉(zhuǎn)手將小兒得來的短刀送給隋玉，這柄未開鋒的短刃不適合男人，倒是適合女人拿著防身。

    “改天我拿去鐵匠鋪?zhàn)岃F匠再鍛造一下，還要再做個刀鞘，木頭的就行?！彼逵癜褨|西打包好了，只等趙西平回來就去客舍。

    “隋良呢？”趙西平問。

    “已經(jīng)跑了，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到客舍了。”

    “那我們也走?！壁w西平環(huán)顧一圈，看見趴在墻頭曬太陽的野貓，有它們在也好，免得耗子啃壞房子。

    “往后你回城，你就帶些剩飯剩菜回來一趟?！彼逵駠诟?。

    “也行。”

    大門落鎖，腳步聲走遠(yuǎn)，墻頭的幾只貓走上屋頂去看，確定人已走遠(yuǎn)，它們跳進(jìn)院子吃墻角放涼的半盆疙瘩湯。

    靠近客舍，隋玉發(fā)現(xiàn)路上多了許多生面孔，她跟人搭話，發(fā)現(xiàn)這些人竟是來聽故事的。

    昨夜出城丟火把的人聽到城北有鑼聲，好奇心強(qiáng)的閑人約著三五相識的人過來，他們隔著院墻聽青山和張順講客商的故事，暈陶陶地聞了半夜的烤rou香，回去后大肆跟人宣揚(yáng)城北客舍有多熱鬧，故事又有多好聽。

    這不，家中無客的閑人就過來了。

    秦文山得知后，他出錢讓青山和張順登臺，再次大肆宣傳他的經(jīng)歷和輝煌事跡，另外兩個客商爭相效仿。

    之前已經(jīng)找過隋玉的客商再次找上她，催她趕快撰寫他們的經(jīng)商故事。

    隋玉一一答應(yīng)，趙西平還沒當(dāng)值，孩子有人哄，她全身心投入編纂話本的大業(yè)，并私下根據(jù)客商的講述標(biāo)注經(jīng)商的路線和地點(diǎn)，以及相關(guān)的人名和進(jìn)貨的地點(diǎn)。

    出了正月，溫度略有回升，趙西平又開始一早一晚去校場點(diǎn)卯，經(jīng)隋玉提醒，他每日回去都會去千戶所一趟，往院子里的木盆倒些剩飯剩菜。想到貓官又發(fā)情了，不拴著它不知道要躥哪里去，他下午回城的時候把貓官抓了回來。

    “進(jìn)去，你往后暫住這個家，等春天過完了我再來接你?！壁w西平開門丟貓，又迅速關(guān)門鎖門。

    “你這是做什么？”顧千戶出門問。

    “給貓送些飯食?！壁w西平拍拍衣裳上黏的貓毛，解釋說：“我們不?；貋?，家里來了幾只野貓，有它們守著也好，屋里有活氣?！?/br>
    顧千戶不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我聽說你家的客舍又在排練什么話本子？”

    “對，我媳婦按客商的經(jīng)歷撰寫的，然后又講給其他人聽，感覺客商經(jīng)商的事也挺有意思。”趙西平牽著駱駝跟顧千戶一起走路，繼續(xù)說：“他們行走在關(guān)外，見得多聽得多，不說跟人有關(guān)的，神神鬼鬼的傳聞就不少，隨便拎一件出來能引得城里的人都去聽?！?/br>
    顧千戶也來了興趣，等校場訓(xùn)練結(jié)束，他跟趙西平一起回客舍。

    土地還沒開凍，地里沒有農(nóng)活，過了正月又不走親訪友，城里但凡聞訊的人都趕了過來，河西那座廢墟形成的矮山被人包圍，周圍散坐著擺攤的小販，長歸客舍這邊是徹底熱鬧了。

    隋玉也趁機(jī)做生意，她讓小春紅和柳芽兒去灶房幫忙，蒸包子烙餅子，搟面皮煮湯餅，到了飯點(diǎn)，再招攬人過來吃飯。隋良則是提著爐子坐自家房子后面曬太陽煮鹵蛋，鹵蛋的香味飄出去，路過的人少則買一個給孩子，多則人手一個。

    至于剩下的奴仆，小喜和三草她們在廢墟頂上換著花樣跑，隋玉也時不時上去跑個來回，這樣練下來，以后翻山越嶺會更容易一些。

    熱鬧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二月中旬，積雪融化，河水動流，客商們翻曬皮貨后，各自打包行李和貨物，補(bǔ)足干糧出城了。

    看熱鬧的農(nóng)人也回歸到田地里，施肥、犁地、翻土、澆水，為即將到來的春種做準(zhǔn)備。

    甘大甘二一幫男仆著手挑糞肥地，女仆留在家忙著搟切面片再端出去晾曬，為商隊的干糧忙活。

    “我把人都帶走了，你還要再買三五個種地的仆從回來，免得農(nóng)事堆積，再把你累垮了?！彼逵窀w西平說。

    趙西平沉默著點(diǎn)頭，他將辦下來的“過所”遞給隋玉，有了這個，她就能帶著奴仆和貨物出關(guān)進(jìn)關(guān)。

    越臨近隋玉動身的日子，趙西平越發(fā)沉默，天天像是扛著個石頭，神色疲累又沉重。

    隋玉攥住他的手，說：“我回關(guān)內(nèi)不會有危險的，那條路我已經(jīng)走過一遭了?！?/br>
    趙西平長吁一口氣，坦白說：“是我舍不得你?！?/br>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隋玉跟趙西平看過去，是隋良一臉激動地抱著小崽過來。走到門口，隋良將小崽放在地上，說：“去找你爹你娘，他們給你糖吃?！?/br>
    隋玉立馬明悟，她丟開男人的手上前幾步，蹲下說：“崽崽，到娘這兒來?！?/br>
    小崽支楞著手臂，他顫顫地邁開腿，一步、兩步、三步……趙西平緊張地盯著他，大氣不敢喘一聲。

    小崽越走越快，很快屁股就跟不上腿了，身子彎得像張弓，在他撲倒的前一瞬，隋玉跑過去接住他。

    “哎呀，我們小崽會走路?！彼逵窀吲d。

    小崽還沒回神，他扭頭看看，又掙扎著要下地，雙腳一落地，他拉著隋玉的手邁開腿。

    慢慢的，他松開手，一步一步往門口走，走到半途，他停下來，扭頭看著爹娘笑。

    金燦燦的日光慷慨地灑滿這個小院，小兒銀鈴般的笑聲回蕩，趙西平不自覺地露出笑，身上的郁氣也散了大半。

    第194章 帶娃上山打獵

    “出城打獵??？”

    隋玉握著小崽的手沖黃安成揮了揮，說：“對，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帶小崽去踩踩沙。”

    趙西平跟守城官頷首示意，前面堵的商隊出城了，他也跟著出去。

    “玉掌柜，再會。”騎在駝背上的商人回頭。

    “再會，一路順?biāo)??！彼逵翊舐暫啊?/br>
    小崽匆忙瞅他們一眼，目光又落在遠(yuǎn)處的漫漫黃沙上，他拍著駝峰，試圖驅(qū)趕駱駝前行。

    駱駝晃了晃脖子，等女主人下令后，它邁蹄向南行，目標(biāo)是遠(yuǎn)處的沙山。

    小崽扭頭回望，很快又被射出去的箭支吸引過去了，羽箭擦著飛鳥的翅膀落下，雪白的鳥雀嘎嘎大叫，嚇得掉落幾根羽毛，逃命似的飛走了。

    趙西平甩了甩韁繩，駱駝加快速度，越過隋玉和小崽同騎的駱駝。

    “爹——”小崽大聲喊。

    不等駱駝停下，趙西平后仰身子，邁腿側(cè)身，手摁在駝背上利索又瀟灑地跳下去。他撿起箭支在手上轉(zhuǎn)兩圈，回身沖跟上來的母子倆挑眉。

    臭德行，隋玉笑了。

    小崽尤為捧場，一雙小胖手拍得啪啪響，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笑露幾顆小米牙，在淡淡的晨輝中閃閃發(fā)光。

    西邊飛來一群鳥，隋玉跟趙西平仰頭望去，她開口說：“你來抱走小崽?！?/br>
    小崽到了他爹懷里，隋玉拿起掛在韁繩上的藤弓，又從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她催著駱駝向西去，跟鳥群距離拉近時，箭搭上弦。

    小崽抿著嘴緊張地望著，藤弓舉起，枯黃的荒土地上落下一個大大的黑影，他低頭好奇地瞅過去。

    “快看?！壁w西平扶起他的下巴，箭已離弦，下一瞬，隋玉再次拉弓搭箭，對準(zhǔn)方向立馬放箭。

    兩只飛鳥先后中箭，尖銳的鳥鳴幾乎是一并響起，它們掙扎著，鳥群飛行的行列亂了片刻，一陣啾啾鳴叫聲后，鳥群驟然拔高，落下兩只被羽箭墜著的黑鳥。

    隋玉跟趙西平默默望著，在鳥力竭掉落后，隋玉騎著駱駝去撿。

    “你娘厲不厲害？”趙西平問。

    小崽笑瞇瞇的。

    “這么厲害的人是誰的娘？”趙西平換個方式問。

    “崽崽。”小崽咯咯笑，他沖著跑遠(yuǎn)的人大聲喊娘。

    趙西平笑了，他走到駱駝旁邊，不等他發(fā)令，駱駝先一步屈膝跪伏下來，他抱著小崽坐上駱駝，駱駝又站起來。

    “走了?！彼逵裉嶂鴥芍粩鄽獾镍B過來。

    “娘——”小崽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