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什么都沒有，只有地上的露營燈散發(fā)著淡淡的微光，他的外婆并沒有來見他。

    岑英杰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緩提起地上的露營燈，離開了小樹林。

    江浸月和陸清眠卻沒有離開，他們?nèi)耘f躲在剛才的地方。

    此時江浸月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上落著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不斷扇動蝶翼，像是在跟江浸月訴說著什么。

    江浸月一雙紅眸閃爍著耀眼的光，眼底復(fù)雜的花紋若隱若現(xiàn)，半晌后，他眼底的花紋消失，紅光熄滅，他看向一直默默陪在他旁邊的陸清眠，輕聲說：“陸清眠，我知道這些黑色的蝴蝶是什么了。”

    他抬起手，示意陸清眠看過來，道：“停在我手上的這只，是岑英杰的外婆?！?/br>
    話落，陸清眠雙眸驟然瞇起，看向了江浸月的手。

    他本該什么都看不見的，可在江浸月說完，他卻隱約看到一只不斷扇動蝶翼的黑色蝴蝶。

    這居然是去世之人的靈魂變成的蝴蝶？

    江浸月繼續(xù)說道：“這些蝴蝶很脆弱，本身沒什么能力，也不會傷害人，所以更無法和他們的親人溝通?！?/br>
    陸清眠猜到了什么，“你想幫助這些蝴蝶？”

    江浸月輕輕點頭：“我似乎……能夠做到?！?/br>
    “你打算怎么幫？”陸清眠問。

    不等江浸月開口，小樹林那邊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噤聲。

    不一會兒，一個提著露營燈的女生走了過來，她似乎十分害怕，走走停停，時不時往身后看去，明明這么害怕，卻仍舊走到了這里。

    她在剛才岑英杰站的位置停下，抱著露營燈，同樣閉上了眼睛，開始小聲許愿。

    這會兒，陸清眠和江浸月已經(jīng)看清了這個女生的樣貌，是甄靈薇。

    甄靈薇顯然很害怕獨自一人在半夜來小樹林，她不敢放下露營燈，便抱在懷里，閉著眼睛說出了自己的愿望。

    “mama……雖然你在我小時候就過世了，我對你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可我十分想念你，我想再看看你，你能來見見我嗎？我長大了，長得特別漂亮，特別像你……”

    甄靈薇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說完后，她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照舊什么都沒有。

    “果然是騙人的……我居然還信了……”

    甄靈薇呢喃著，轉(zhuǎn)身走了。

    在甄靈薇身后，一旁的樹后面走出來兩個人。

    陸清眠和江浸月走到了月光下，江浸月抬起手，在他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只黑色的蝴蝶，從一只變成了兩只。

    雖然兩只蝴蝶長得差不多，但近距離下還是能看出一些細(xì)微的差別。

    陸清眠微微皺眉，“這是……甄靈薇的mama？”

    江浸月緩緩點頭，他也覺得這一切有些不可置信。

    “你打算怎么做？”陸清眠問。

    江浸月想了想，“我想試試能不能把這兩只蝴蝶分別送到岑英杰和甄靈薇的夢境里。”

    兩人重新回到露營區(qū)，此時岑英杰和甄靈薇已經(jīng)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睡覺。

    江浸月走到岑英杰的帳篷前，轉(zhuǎn)頭看向陸清眠，問道：“陸清眠，你帶著刀嗎？”

    他知道陸清眠喜歡隨身帶一把折疊刀。

    陸清眠的黑眸看過來，“你要做什么？”

    江浸月討好地扯著陸清眠的袖子晃了晃，“需要一點血，我的血?！?/br>
    陸清眠的面色瞬間冷了下來，他看向一直安靜待在江浸月手背上的兩只黑色蝴蝶，大有趕跑這兩只蝴蝶的意思。

    江浸月把黑色蝴蝶往身后藏了藏，湊到陸清眠面前，翹起嘴角，笑得可愛又乖軟：“只需要一點點血就夠了，真噠！”

    陸清眠看了江浸月好久，看得江浸月都有些心虛了才拿出那把折疊刀，甩開刀刃遞了過去。

    江浸月握著折疊刀，深吸一口氣，輕輕割破了自己的指尖，指尖瞬間浮現(xiàn)出一顆血珠。

    兩只黑色蝴蝶在這時扇動蝶翼，翩然起飛，分別在那顆血珠上啄了兩口。

    喝過江浸月的血，兩只黑色蝴蝶明顯變得更靈活了幾分，一只飛向了岑英杰的帳篷，一只飛向了甄靈薇的帳篷。

    它們并不是從帳篷門進去的，而是直接穿過了帳篷，消失在兩個人的面前。

    陸清眠握住江浸月割破的手指，從口袋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為他仔細(xì)貼上，語氣頗有些嚴(yán)厲：“不疼嗎？”

    江浸月討?zhàn)埖匦α诵Γ骸耙稽c點疼！”

    折騰了這一次，他們都沒什么睡意，干脆坐在了外面，一起看露營區(qū)的夜空。

    這里的夜空比市區(qū)的夜空干凈許多，星星也多。

    江浸月靠著陸清眠的肩膀，一顆顆地數(shù)著，時不時和陸清眠小聲閑聊幾句，漸漸地又困了，打了個哈欠，剛要睡著，就聽甄靈薇的帳篷里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不一會兒，甄靈薇的帳篷打開，甄靈薇擦著眼淚出來，看到坐在外面的江浸月和陸清眠，愣了愣。

    在甄靈薇出來后，另一邊的帳篷也打開了，岑英杰紅著眼眶走出來，看到他們也有些驚訝。

    江浸月的睡意消散大半，他坐直身體，看向兩個人，想了想，道：“要來聊聊天嗎？”

    兩個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過來坐在了陸清眠和江浸月對面。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過了許久，甄靈薇終于開口：“我剛剛……夢到我mama了。”

    “我mama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去世的時候我們家條件并不好，她一輩子也沒吃過什么好吃的，穿過什么好衣服，后來我爸生意好起來了，我每次吃了什么好吃的，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總會想我mama還沒吃過呢，我mama都沒機會來這里玩……”

    “我一直很想她，可是隨著我越長越大，我發(fā)現(xiàn)我記憶里她的樣子越來越模糊了，我很想再見她一面……”

    “于是，今晚我去小樹林許愿了，我是不是很傻??？連一個捕風(fēng)捉影的傳聞都信?！?/br>
    “我果然沒見到她，可是我剛剛居然夢到她了，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夢到過她了。”

    “我mama……我mama她說，她說她也很想我，她說讓我不要愧疚，讓我快快樂樂地生活，她說我吃過的、看過的，就等于她吃過的看過的，沒有哪個真正愛孩子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很多的好吃的，去喜歡的地方玩，她說我愧疚，她才會難過?！?/br>
    甄靈薇說著開始哭了起來，聲音哽咽，說的話也斷斷續(xù)續(xù)，但江浸月聽得十分認(rèn)真。

    等甄靈薇不再說了，岑英杰跟著開口：“其實……我也去小樹林許愿了……我剛剛……夢到了我的外婆?！?/br>
    “也許……也許小樹林的傳說是真的，只是見到親人的方式是做夢?！?/br>
    “外婆說她不怪我，她讓我好好玩，玩得盡興，外婆一直知道我喜歡露營，她也知道我為這次露營準(zhǔn)備了很久……她、她也說讓我不要愧疚……”

    岑英杰說著，聲音也開始哽咽，這個高大的男生低下了頭，淚水一顆顆地往下落。

    江浸月什么都沒說，他只是重新靠回陸清眠的懷里，兩個人一起抬頭看向了月亮。

    后半夜，他們各自回到帳篷睡覺。

    第二天清早，陸清眠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江浸月已經(jīng)醒了。

    江浸月?lián)Q下了舊衣服，穿上了昂貴的新衣服，正不熟練地整理著新衣服的領(lǐng)口。

    他見陸清眠醒了，有些局促地放下手，扯了扯衣擺，小心問道：“陸清眠，我穿這件……好看嗎？”

    陸清眠躺在一旁，碎發(fā)散落，一雙黑眸定定地看著江浸月。

    晨光被擋在帳篷外面，帳篷里明明光線昏暗，陸清眠卻覺得江浸月的身上好像發(fā)著光。

    他撐起手臂，認(rèn)真看江浸月低垂的眉眼和羞紅的面頰，輕聲說：“好看?！?/br>
    江浸月雪白卷翹的睫毛輕顫，緩緩抬起眸子，血紅的眼珠里溢滿快樂。

    他輕輕勾住陸清眠的手指，認(rèn)真地說：“等我變回人類了，我想去吃牛排，吃火鍋，還要買很多很多的零食放在家里！”

    陸清眠收緊手，把江浸月的手指攥進掌心，兩個人越靠越近，“好，我陪你一起吃牛排，吃火鍋，再去買很多很多的零食。”

    帳篷外面漸漸熱鬧起來，岑英杰在外面大喊：“陸清眠！江浸月！你們醒了嗎？快出來吃早餐了！我們今天還有很多活動呢！”

    江浸月慌忙移開視線，指尖離開陸清眠的手心。

    他拿起大黑傘，拉開帳篷的拉鏈，撐開傘，正要出去，卻突然停了下來。

    江浸月跪坐在帳篷門口，低著頭，白色細(xì)軟的發(fā)搭在更為白膩的后頸上，雪白的睫毛掩著紅眸中的羞赧和忐忑，殷紅的唇微張，突然問道：

    “陸清眠，你昨晚說有喜歡的人……是誰？”

    第42章 那方面不行

    帳篷外的陽光順著撐開的大黑傘面擠進來些許, 照亮了陸清眠的一雙黑眸。

    江浸月問出了問題，卻不敢回頭，因此也沒看到陸清眠是以怎樣的眼神注視著他。

    那雙總是清冷淡漠的黑眸盈滿深情, 柔和的情意幾乎要從眸子里溢出來。

    小小的帳篷里一時無人說話，氣氛卻越來越曖昧。

    在岑英杰的招呼下, 帳篷外面越來越熱鬧，陳可愛看到了江浸月?lián)纬鰩づ耖T的大黑傘, 高聲召喚：

    “月月！出來呀——”

    江浸月等不到陸清眠的回答, 睫毛緩緩垂下, 紅眸中閃過一抹失落。

    他舉著黑傘打算從帳篷里出去，腰間突然被有力的臂彎勾了回去，身體踉蹌著坐回睡袋上。

    手里的黑傘掉落在地, 擋住了打開一半的帳篷門。

    江浸月后背靠進陸清眠的懷里，陸清眠低頭, 薄唇就在江浸月耳邊, 他聲音很低，呼吸輕輕吹過江浸月的耳尖。

    “你覺得我喜歡的是誰？”

    “我……”江浸月想仰頭去看陸清眠，視線剛剛看到陸清眠的下巴又慌張移開，只是一個“我”字尾因卻帶著顫, 好半晌才說下去，“我不知道。”

    簡單的四個字，他的耳朵卻已經(jīng)紅透了，面頰更是染上了嫣然，從陸清眠的視角能看到江浸月紅紅的耳朵和側(cè)臉。

    他又靠近了些，說話時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江浸月的耳尖。

    “真不知道？”

    江浸月咬住了唇, 雙手無助地搭在陸清眠攬在他腰間的手臂上，沒說話。

    潮熱的唇齒突然叼住了他的耳垂, 陸清眠的聲音變得含糊：

    “不然你猜一猜？”

    江浸月身體往前傾，下意識想躲開這樣過于親密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