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雨勢瓢潑。 落地窗上全是一圈圈的蜿蜒波紋,沉悶,潮熱,雷聲隱隱中,一只雪白的鸚哥兒滑翔而下,落在宋書靈的肩上。 它側(cè)著腦袋,黑溜溜的眼珠兒看著沉默的男人,疑惑地叫了兩聲。 宋書靈從沉默中回神,眼眸輕抬。 “傘送了嗎?” 傭人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回先生,已經(jīng)送過了。” 長柄黑傘,遞過去的時候,對方正站在屋檐下,呆呆地看傾盆大雨。 倒是很禮貌,笑的時候也很甜,說了聲謝謝。 隨即撐開傘,消失在雨幕中。 鸚哥兒不耐煩地啄了啄胸口的絨毛,撲撲翅膀飛走了。 宋書靈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傭人熟稔地低頭,垂手后退。 “對了先生,那份西紅柿炒雞蛋……” “倒了。” 閃電撕裂沉悶的天,在男人臉上映出瞬間的明亮,屋內(nèi)只剩下自己的呼吸,鳥和沉默游動的熱帶魚,這么靜,又這么吵,宋書靈拿起點煙器,齒輪摩擦了兩下,迸射出零星的火花。 沒點著。 做生意的人,大多比較講究。 這個講究會反應在很多方面,風水,玄學,乃至出門時小小的意外,都可能改變原本的心意。 宋書靈是個例外。 他不信這個。 所以,在看到黑色絲絨上的那枚鑰匙時,也心無波瀾。 戒指一類的首飾都提前摘除過,沒有料到,卻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小玩意。 當時他風塵仆仆趕往葬禮現(xiàn)場,尚未推門而入,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就帶來了這個。 他伸手,抓在了掌心。 “先生,” 小梁猶豫著提醒:“小心忌諱?!?/br> 宋書靈淡淡地開口:“人都死了,還有什么可在乎的?” 他仔細地觀察這枚鑰匙,真的很小,銀色,看似平平無奇—— 卻在宋琴文焚燒時,于爐內(nèi)發(fā)現(xiàn)。 宋家不土葬,天地間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無論生前滿譽,或是罵聲載道,都是死后一抔黃土埋葬,之前還有先輩留下遺囑,連祖墳都不要去,就灑于海底,消失于無垠蔚藍。 想想倒也瀟灑。 那天他將鑰匙放入袋中,推開靈堂的大門,卻看到在角落里和侄子們拉拉扯扯的阮榛,一時又被揚起的骨灰所震驚,差點忘記查探鑰匙的來歷。 而當他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無從查知。 沒有任何消息。 但宋書靈的腦海里,很快有了一個推測。 果然。 “咔噠”。 細微的開鎖聲。 伴隨著驚呼,隔壁房間的阮榛罵了一句粗口。 宋書靈給音箱關(guān)了,起身走向落地窗。 外面雷云已經(jīng)積攢,即將落下豆大的雨滴。 而潔凈的落地窗前,清晰地映出男人英俊的眉眼,雖然弧度很不明顯,但是—— 他在笑。 - 阮榛走在人行道最里面,緊緊攥著雨傘的手柄,不住地打哆嗦。 太冷了。 天殺的宋書靈,都不說派人送一下他! 別墅一般都遠離市中心,建在環(huán)境優(yōu)美的荒郊野外,這里別說是打車了,連路邊能騎的小單車都沒有,從柵欄里伸出來的薔薇枝條打在傘面上,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唯一慶幸的是,身體得以解放。 雖說大腿內(nèi)側(cè)還是摩擦得有些痛,但過幾天就好,那變態(tài)的鎖鏈和腿環(huán)他直接扔垃圾桶了,不想再看一眼,這會,準備先回家看看情況。 起碼要給監(jiān)控攝像頭拆除了。 被迫來到宋家的時候,他對張老頭撒了謊,說自己要參加學校的集訓,大概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請對方放心。 張老頭沒有任何懷疑。 其實阮榛的破綻很多,他沒有收拾大件的行李,沒有拿書,而黃狗也一直在叫—— 只是在張老頭面前,阮榛說過不少的謊言。 以至于能這樣地隨意平和,不被看穿,表情就和平日一樣,迷迷糊糊的。 仿佛從未踏足人間疾苦。 “爺爺,我怕蟲子!” “放心,在學校里沒人敢欺負我。” “一點也不冷啊?!?/br> 阮榛深一腳淺一腳,走的踉踉蹌蹌,打算前面要是有便利店或者快餐店,就停下來去歇歇腳,等雨停了再想辦法回家。 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旁邊傳來剎車聲。 就在這個瞬間,他猛地轉(zhuǎn)身,用傘擋住了飛濺的雨水。 卷起的褲邊被打濕,刺骨冰涼。 后座車窗緩緩降下。 宋春風打了個響指。 浮夸的墨鏡擋住大半張臉,頭發(fā)梳得整齊,老遠就能聞到香水,一派花花公子的風流模樣。 阮榛懶得看他一眼。 大暴雨戴墨鏡。 哪兒來的神經(jīng)病。 “喂,上車。” 聲線摻雜在雨中,也能聽到里面滿滿的譏諷。 阮榛默不作聲,繼續(xù)向前。 黑色的豪車緩緩啟動,幽靈似的跟在旁邊。 “怎么了,不愿意跟我回家?” 宋春風把墨鏡往下扒拉,斜睨著看向阮榛:“父親臨走前可是特意交代過,讓我們兄弟幾個好好照顧你。” “那既然是一家人,現(xiàn)在三弟進了醫(yī)院,你也該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