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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后又成寵妃 第28節(jié)

    姜榕繼續(xù):“所以我的最低目標是一百年的太平,子孫若爭氣,二百年不是問題?!?/br>
    君主賢名,大臣能干,延續(xù)二百年不是沒有可能。

    “在女人面前吹個牛,再加一百年,沒問題吧?!?/br>
    男人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就像花孔雀,耍排場,愛面子,柳溫能理解。

    “你在宰相,掌丞天子,助理萬機,再加一百年,沒問題吧?!苯爬硭斎坏?。

    柳溫的手緊緊抓著酒碗,酒水顫動,幾乎潑出來,咬牙道:“為什么?”

    一百年,他們這代人努努力,踮踮腳或許可以達到。

    二百年,他們需要苦心孤詣打下堅實的地基,再加上老天爺配合,風調(diào)雨順,未必沒有可能。

    三百年,純當姜成林放屁,不必在意。

    但是,姜成林是怎樣的腦子,才想出讓丞相籌謀四百年的長遠之計?

    姜榕定定地盯著柳溫,理所當然道:“我是皇帝,你是干活的?!?/br>
    “你以為你是哪個,啷個鬼迷日眼勒,要撒子四百年,我嘞個仙人板板,勞資籌謀個鏟鏟……”

    柳溫激情輸出,吐沫都濺了姜榕一臉。

    他抹了臉,也知自己剛才說話過分了些,不過他臉皮厚,不在意。

    將來即便柳溫的完成度,是把四百年打個對折,但還有二百年,目標定在四百年穩(wěn)賺不賠哩。

    待罵罵咧咧的柳溫罵夠了,姜榕道:“出家人不是不講粗話嘛?”

    柳溫冷哼一聲:“我改信道了。”

    姜榕驚訝,脫口而出:“為什么?”

    前者虔誠得要死要活,現(xiàn)在就改換門庭了?

    柳溫冷笑:“佛教修來生。我一路所見所聞,上至皇帝宗室,中到公卿大臣,下到販夫走卒,世間諸人,無一不苦。”

    “道家就不一樣,不管來世,只求今生成仙得道。”

    姜榕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柳溫也跟著拍桌子笑起來。

    但姜榕不知為何,不值錢的淚水突然就淌出來了,嘴角下撇,哭哭笑笑,著實難看。

    柳溫也用袖子抹臉,淺藍的衣袖上浸著斑斑水跡。

    “這酒太辣了,辣到眼睛了?!?/br>
    “就是就是,喝個錘子……”

    第29章 攜風帶雨

    尷尬人又遇尷尬事。

    昨晚小酌以給雙方互添黑歷史而告終。

    堂堂開國皇帝,尸山血海走了幾遭,人殺了不少,血流了不少,竟然還會情不自禁地流淚,這讓姜榕恨不得將目擊者柳溫丟到深山老林。

    而柳溫呢,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心無掛礙,飄然若風,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莽夫皇帝流淚,他竟也跟著流淚,此刻尷尬不已,恨不得躲進深山老林。

    都是對方鬧的,這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里指責對方。

    但將責任推給對方后,兩人又想起無意識提到的那句“世間諸人,無一不苦”。

    世間諸人,無一不苦。

    皇室只有被追封的王,沒有活著的王爺,甚至連郡王也沒有。

    柳溫現(xiàn)如今上無父母叔伯,下無兄弟姐妹,又無妻子兒女,只有一人獨行。

    二人見到的聽到的像他們這樣的人何止千千萬?

    兩人一路打到人世間的至極,卻發(fā)現(xiàn)這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

    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

    若打不破三百年來紛爭動亂的循環(huán),大周也會如前梁一樣雨打風吹去,姜榕的妃嬪兒女也會如前朝在今朝的一般處境。

    無怪乎淑妃不愿生子。

    但是豪言壯語已出口,由不得二人后悔退縮。

    上午,群臣百僚連綿到帳篷之外,竊竊私語,不懂為何皇帝要停下行程,又為何要召集他們。

    難道是向他們公布淑妃有喜的消息?

    這……這……這也太胡鬧了。

    陛下已有一子,且淑妃非皇后,若真這樣,那可要好好勸諫。

    于是,不少大臣開始冥思苦想,在笏板記下只有自己看懂的標記,以便回去謄寫拔個統(tǒng)籌。

    姜榕坐在御座上,柳溫是下首第一人,兩人不約而同地斷片了,忘記昨晚的哭與笑,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幸好這兩人臉皮都夠厚,心也夠黑,竟然都演得天衣無縫,恰若一對相得的明君賢臣。

    “朕繼位半載,終日思考前朝諸代為何‘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久思而不得,問計于諸卿,望諸卿教朕?!?/br>
    姜榕神情沉穩(wěn),聲音洪亮如鐘:“中原戰(zhàn)亂不熄,百姓流離不止,白骨露于野,三百余年終無人能復前代輝煌?!?/br>
    “朕請諸卿暢所欲言,陳國之利弊,數(shù)朝政得失。我本布衣,蒙天不棄,忝居人君之位,愿與諸卿追慕前朝風華,共創(chuàng)四百年之太平?!?/br>
    說罷,姜榕起身,朝眾人長揖不起。

    大臣們被皇帝的話震撼得恍恍惚惚,而又熱血沸騰,須發(fā)僨張。

    這三百年的世道爛透了,但是黑暗中依然有無數(shù)人在認真而努力地尋求出路。

    姜榕的話鉤沉出公卿大臣隱藏在心底的祈愿,他們無不重現(xiàn)年少的狂熱。

    不用說那些出生布衣的將領(lǐng)和官僚,就連被譽為“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中那些世家子也渴望長久的太平。

    三百年間不知多少世家湮滅,又有多少主支夷族,旁支頂上,旁支滅門,遠宗抬頭。

    之所以是鐵打的世家,純粹是因為宗族人多,且有聲望錢財人脈,能迅速崛起,而使郡望連綿不絕。

    柳溫作為群臣之首,出列亦長揖,朗聲道:“臣等愿與陛下共創(chuàng)四百年之太平?!?/br>
    其他大臣紛紛跟從行禮,大聲道:“臣等愿與陛下共創(chuàng)四百年之太平。”

    咦……唉……終究,柳溫和群臣還是領(lǐng)了四百年太平的任務目標。

    外面的紛擾隱隱約約隨風傳入鄭湘的耳朵,讓她更加煩躁了。

    腹中的孩子之前仿佛悄悄躲在梁柱后面,小心翼翼地覷著父母臉色,直到藏不住了,才壯著膽子出來,若無其事地給父母打招呼。

    他來也就罷了,但是攜風帶雨,讓鄭湘深受其苦。

    乏力、嗜睡、腹痛、背痛、嘔吐、腹瀉,還有身材走形、雙乳脹痛、尿頻……這些都讓鄭湘十分暴躁。

    “劉太醫(yī),我身子不適,你給我開些藥吧?!编嵪婺枘璧卦俅握业絼⑻t(yī),要求開藥。

    陸鳳儀在一旁欲言又止,但又不忍女兒受苦,也跟著眼巴巴盯劉太醫(yī)。

    劉太醫(yī)像往常一樣,仔細地診脈,然后和藹地對鄭湘道:“淑妃娘娘身體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無須用藥。”

    鄭湘想大聲吼道,她身上這么多處難受的地方,怎么是健康的狀態(tài)?

    但鄭湘知道這無濟于事,劉太醫(yī)不會給她開藥。他認為,她明明很健康,為什么要吃藥,吃藥反而對她的健康不利。

    她有氣無力地揮手讓劉太醫(yī)離開。

    陸鳳儀勸道:“湘兒……忍一忍吧,想吃什么,我讓金珠吩咐去做?要不要吃核桃?吃不吃石榴?”

    聽到石榴,鄭湘驀地直起身子,咬牙道:“吃!”

    陸鳳儀嚇了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鄭湘是在殺石榴,而非吃石榴呢。

    金珠趕忙呈上泛著胭脂紅的大石榴,與陸鳳儀想要一起為鄭湘剝,卻被鄭湘拒絕。

    她一手里拿著割羊rou的小銀刀,一手按著,眼睛死死盯著,渾身殺氣騰騰。

    一道道深入果皮的痕跡刻出來,然后雙手掰開。這石榴果大皮薄,碰一下就容易崩開,露出殷紅的石榴籽。

    鄭湘不講什么儀態(tài),掰下一塊,就往嘴里塞,酸甜的汁水在嘴里迸濺開來。

    咦……味道不錯啊。

    鄭湘眼睛一亮,不由得多吃了一些,弄得滿手滿身都是紅汁。

    鄭湘低頭看了眼黏糊糊的雙手,冷哼一聲,瞧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睥睨,盛氣凌人,威脅道:“再不老實呆著,還要搞風搞雨,你的下場就是這顆石榴……”

    “啊……阿娘,你打我干什么!”對胎兒放狠話的鄭湘被母親輕輕拍了一下頭,面帶委屈和不滿道。

    陸鳳儀沒好氣道:“你在我肚子時,我嚇過你嗎?再搞風搞雨,等你生了,我把小荊條請出來。”

    “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奇跡,蘊含著無限的驚喜。”陸鳳儀瞥了眼鄭湘,繼續(xù)道:“她會給母親帶來很多很多的驚喜?!?/br>
    鄭湘撇嘴:“我知道這叫隔代親?!?/br>
    陸鳳儀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不得不承認這驚喜功效甚多,不僅讓她學會平心靜氣,還有助于修身養(yǎng)性。

    好在陸鳳儀只用白天照看狗脾氣的鄭湘,晚上就把“煩惱”轉(zhuǎn)交給姜榕。

    初聽這樣做,陸鳳儀十分擔憂,擔憂兩人年輕不知事,傷了身體和孩子。

    她不得不通過劉太醫(yī),請他告知皇帝,婦人孕期注意事項。但是劉太醫(yī)笑著告訴她,皇帝早已詢問過了,不獨他,連同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都要記住這些禁忌。

    陸鳳儀長松一口氣,將心放回肚子里,對姜榕這個“老女婿”更是刮目相看。

    正應了那句老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尋常男人尚做不到這樣的地步,更何況是富有四海的皇帝?但是姜榕就做到了。

    陸鳳儀也聽聞朝堂的熱鬧,君臣嚷著要“皇帝、大臣、文臣、武將、士人和布衣”共同再創(chuàng)四百年之太平。

    她是極希望大周能國祚綿長,最好皇位能握在女兒一脈手中,如今見大周有興旺之勢,焉能不高興?

    晚上,姜榕洗漱回來,看見鄭湘半躺在帳篷內(nèi)的榻上,外面隱約有甲胄碰撞和腳步聲傳來。

    燭臺上燈光搖曳,照得內(nèi)室溫馨又寧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