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香撥 第47節(jié)
阿姹臉色不好了,阿普來拉她的手,被她一把摔開,攬她的腰,她腰一扭,躲開了。他還不氣餒,貼在阿姹身旁,銜著竹葉,踩著節(jié)拍,把臉俯了下去,那是模仿喜燕,邀她一起筑巢的意思。 阿姹瞪了他一眼,被他趁勢親在嘴巴上,竹葉被他塞在了嘴里,舌尖的苦澀變成了甜味——是阿普吐給她的石蜜。大家轟的笑了,阿普一把將阿姹抱了起來?!斑@回不苦,也不酸吧?”阿普跟阿姹咬耳朵。 阿姹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 達(dá)惹笑吟吟地轉(zhuǎn)過臉來,對各羅蘇說:“阿哥,我說阿普遲早要姓段,你信不信?” 各羅蘇哼一聲,“薩薩不會高興的?!彼K于喝醉了,在星光迷亂的壩子上,“女人,真是麻煩吶……” 阿普和阿姹摟抱在一起后,就沒再分開。兩人坐在場外,看著人們跳弦舞。阿姹勾住了阿普的手指,聲音很輕,“去我?guī)ぷ永锇伞!?/br> 阿普笑著搖頭:“姑姑盯著我呢。” “阿娘才不管……”阿姹鉆進(jìn)林子里,阿普也忙起身,跟了上去。 帳篷里鋪了厚厚的青松毛, 兩人手拉手坐在蘆席上,阿姹開始興師問罪了,“那舞,你跟別人也跳過?” 阿普抽了抽鼻子,“怎么還有酸味?” 一個冰涼的東西被塞到了手里,阿普笑道:“哪來的橘子?” 阿姹一轉(zhuǎn)身,雙臂把他的脖子勾住了,她翹著嘴角,“浪穹家的人送的,他們會搖櫓,船穩(wěn)得很……” 阿普猛的把她掀翻了,浪穹家獻(xiàn)殷勤的橘子被壓爛了,擠出了一灘汁水,被阿普黏糊糊地抹在了她的臉上和脖子里。阿普含住阿姹的嘴巴,“舌頭。”他要求道。阿姹吝嗇地伸出了舌尖,被他熱切地纏住了,“真甜啊,”石蜜那點(diǎn)余味融化在了兩人熱乎乎的的唇齒間,他咬了她一口,“可惜你的嘴巴太壞了?!?/br> 阿姹摸到了他腰背后的煙桿,她這會又嫌棄了,要把煙桿扔掉,“你還把它當(dāng)寶貝,不知道多少人咬過?!?/br> “沒誰咬過?!卑⑵兆е难鼛Вy流蘇一陣嘩啦輕響,“要不是你來,我對一晚上歌,都不用喘氣?!?/br> “我一來,你就啞巴了嗎?” 阿普直白起來讓人臉紅,“不是,我就想讓你吃我口水。”他笑得很壞,“你嘴巴上嫌棄,還不是乖乖地吃……” 阿姹對他的嘴巴里呸一聲,“都還給你?!?/br> 阿普把她摟住了,他沉重地壓在她身上,“你快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想沒想我?” 阿姹干脆地說:“沒想?!?/br> 阿普捏住她的嘴巴,“嘴上沒想,心里想了吧?” “心里也沒想?!?/br> 阿普不信,把她的對襟繡花衣裳掀開了,帳篷里沒有燈光,但阿普知道,那里是粉腴雪艷的,他的呼吸急促了。頭頂?shù)膸ぷ颖幌频靡粍右粍拥?,有個黑影繞了個來回,咻咻地去了,不知道是麋鹿還是野狼。兩人屏氣斂神,阿普忽然撲哧笑了,“你的心跳的好快啊,”他的手按在阿姹的胸口,“這里想了?!辈坏劝㈡标褡欤阉膶挻蟮陌亳奕瓜破饋?,頭鉆了進(jìn)去,“這里肯定也想了?!?/br> 他太野了!阿姹一把捂住臉,用腳胡亂踩了一通他的肩膀。 第69章 姹女妝成(十一) 薩薩上碧雞山了,身邊只跟著兩個小樸哨。 生就是擺夷的貴族女子,又做了云南王的詔佐許多年,薩薩已經(jīng)不習(xí)慣攀山越嶺了。她慢慢地走山道,織錦的娑羅籠抖動著,像艷麗的孔雀。 正如同白爨的人嫌棄烏爨野蠻,薩薩也看不起施浪人,因?yàn)樗麄児穷^輕,輕易接納了漢人的血。在太和城時,紅雉常夜里摸進(jìn)倉舍,把家養(yǎng)的公雞趕跑,和母雞孵出一窩劣性難馴的野雞崽子。薩薩厭惡地罵它們“雜種”。 進(jìn)了寨柵外,薩薩看見一群娃子們岔開腿,坐在鳳尾竹下吃坨坨rou配苦蕎粑,把短刀長槍橫七豎八地插在地上,簡直是沒有體統(tǒng)。達(dá)惹從來不管他們,高興起來,也跟男人似的,穿著撒腳袴,叼著煙桿,端著酒碗。 知道薩薩要來,達(dá)惹卻沒有露面,阿米子說,她早起就坐著竹輿去哀牢山了。 薩薩知道,達(dá)惹整天跟老畢摩嘀嘀咕咕,在籌劃著一件要讓烏爨亡國滅族的禍?zhǔn)隆?nbsp;薩薩擦了把汗,望著眼前黑鷹一般盤踞的堡寨,她出了神。 達(dá)惹過的是夠自在了,身為一個烏爨貴族女人……如果當(dāng)年擺夷最美麗的女兒沒有嫁給各羅蘇,而是選中一個本族的小家主,她也能夠在旁若無人地在金麥穗里徜徉,身后跟著幾個平庸但體貼的兒子和女兒。只要她一顰一笑,那個幸運(yùn)的男人就會發(fā)了傻,像條狗一樣聽話。 阿蘇拉則的死,讓她怨恨起各羅蘇了。 薩薩被領(lǐng)進(jìn)堂屋,見到了蘆席上的阿姹。薩薩把阿姹從頭打量到腳,實(shí)在是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薩薩是喜歡聰明女人的,可這聰明女人把她的兒子當(dāng)狗一樣使喚,那就讓人不高興了。她留意到了,阿姹腳上堂而皇之地戴著阿普的銀鐲,薩薩覺得有點(diǎn)刺心。 她臉上擠出笑:“阿姹,你跟阿普結(jié)親吧?!?nbsp;阿姹那表情,說不上很歡喜,還有點(diǎn)警惕,“舅母,你在說什么啊?” 她和達(dá)惹一樣,很會裝腔作勢。 薩薩說:“你和阿普好,大家都看見了,還不結(jié)親,是要所有烏爨人看驃信的笑話嗎?” 阿姹推諉起來了:“我阿娘不愿意。” “我們又不是漢人,只要你愿意,阿普也愿意,那就夠了。”薩薩拉起了阿姹的手,心里卻想:我以前… 薩薩上碧雞山了,身邊只跟著兩個小樸哨。 生就是擺夷的貴族女子,又做了云南王的詔佐許多年,薩薩已經(jīng)不習(xí)慣攀山越嶺了。她慢慢地走山道,織錦的娑羅籠抖動著,像艷麗的孔雀。 正如同白爨的人嫌棄烏爨野蠻,薩薩也看不起施浪人,因?yàn)樗麄児穷^輕,輕易接納了漢人的血。在太和城時,紅雉常夜里摸進(jìn)倉舍,把家養(yǎng)的公雞趕跑,和母雞孵出一窩劣性難馴的野雞崽子。薩薩厭惡地罵它們“雜種”。 進(jìn)了寨柵外,薩薩看見一群娃子們岔開腿,坐在鳳尾竹下吃坨坨rou配苦蕎粑,把短刀長槍橫七豎八地插在地上,簡直是沒有體統(tǒng)。達(dá)惹從來不管他們,高興起來,也跟男人似的,穿著撒腳袴,叼著煙桿,端著酒碗。 知道薩薩要來,達(dá)惹卻沒有露面,阿米子說,她早起就坐著竹輿去哀牢山了。 薩薩知道,達(dá)惹整天跟老畢摩嘀嘀咕咕,在籌劃著一件要讓烏爨亡國滅族的禍?zhǔn)隆?/br> 薩薩擦了把汗,望著眼前黑鷹一般盤踞的堡寨,她出了神。 達(dá)惹過的是夠自在了,身為一個烏爨貴族女人……如果當(dāng)年擺夷最美麗的女兒沒有嫁給各羅蘇,而是選中一個本族的小家主,她也能夠在旁若無人地在金麥穗里徜徉,身后跟著幾個平庸但體貼的兒子和女兒。只要她一顰一笑,那個幸運(yùn)的男人就會發(fā)了傻,像條狗一樣聽話。 阿蘇拉則的死,讓她怨恨起各羅蘇了。 薩薩被領(lǐng)進(jìn)堂屋,見到了蘆席上的阿姹。薩薩把阿姹從頭打量到腳,實(shí)在是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薩薩是喜歡聰明女人的,可這聰明女人把她的兒子當(dāng)狗一樣使喚,那就讓人不高興了。她留意到了,阿姹腳上堂而皇之地戴著阿普的銀鐲,薩薩覺得有點(diǎn)刺心。 她臉上擠出笑:“阿姹,你跟阿普結(jié)親吧?!?/br> 阿姹那表情,說不上很歡喜,還有點(diǎn)警惕,“舅母,你在說什么?。俊?/br> 她和達(dá)惹一樣,很會裝腔作勢。 薩薩說:“你和阿普好,大家都看見了,還不結(jié)親,是要所有烏爨人看驃信的笑話嗎?” 阿姹推諉起來了:“我阿娘不愿意?!?/br> “我們又不是漢人,只要你愿意,阿普也愿意,那就夠了。”薩薩拉起了阿姹的手,心里卻想:我以前是真心對她好過的,她卻叫我失望了,如果不是為了阿普,自己何必要忍氣吞聲地來求這個忘恩負(fù)義的小女子? “你舅舅老了,等一結(jié)婚,就讓阿普做驃信,你做詔佐,”薩薩矜持地微笑,“到時候你是烏爨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我呢,連你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難道,達(dá)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嗎?” 阿姹想了想,“到時,還會有別的詔佐嗎?” “他是國君,難道只能有你一個女人嗎?”薩薩不以為然,“你別傻啦?!?/br> “那我怎么能算最有權(quán)勢的女人?”阿姹輕蔑地笑了,“在施浪,我阿娘的一切,都是我的,去了太和城,我就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一個詔佐的名頭?!彼炊鴣碣|(zhì)問薩薩,“舅母,你喜歡做詔佐嗎?把自己的一輩子都交給舅舅,而他明明還有別的女人。” 薩薩瞪著她,啞口無言。 阿姹搖頭,“我不愿意?!?/br> “你如果心里真有這個男人,那什么都愿意的。” “不管心里有沒有,我都不愿意?!?/br> “阿普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是這么對他的?”薩薩發(fā)了怒, “你和達(dá)惹跟漢人有仇,自己去報(bào)仇,去和漢人做對,為什么要把阿普也拖進(jìn)來?”離得近了,阿姹突然發(fā)現(xiàn)了薩薩臉色發(fā)灰,壩子上有名的擺夷美人像花一樣枯萎了。 “阿姹,你不能懂得一個做母親的心嗎?”薩薩疲憊地說。 阿姹無動于衷,“我不會為了阿普死,阿普也不會為了我死。我跟漢人有仇,我自己會報(bào),不用靠別人。如果阿普要跟漢人做對,那也是他的事,是為了阿蘇和各羅蘇家,不能怪到我身上來?!?/br> “你和達(dá)惹真是一樣的?!彼_薩恨恨地放開了阿姹的手,溫?zé)岬臍庀@進(jìn)了娑羅籠,薩薩猛的一回頭,看見了波羅密兩只蠟黃的眼珠,這養(yǎng)不熟的畜生沖她呲起了尖牙。 到了年紀(jì)卻不結(jié)婚的女人,死后會變成白虎精,是不祥的東西。阿蘇拉則的命就是叫它奪去了。 薩薩的眉毛立了起來,她輕斥一聲“滾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施浪家。 天黑了,達(dá)惹還沒有回來。過完庫施了,人們該懶洋洋地躺在席子上吃煙喝酒,可整個矣苴和城卻一反常態(tài)地靜悄悄。阿米子們還點(diǎn)著燈,在廊檐下利落地熬魚膠,鞣牛筋,這些都是造弓箭的好材料。 外頭有鷂子“咕咕”的叫,阿姹推開窗,看見木呷窩在草叢里,身后跟著幾個精瘦敏捷的娃子,黑黢黢的臉上,眼睛灼灼地發(fā)光。 達(dá)惹被叫去了云南太守所駐扎的弄棟城,她攀上了韋康元,把張芒查給得罪了。弄棟離矣苴和城三百多里,要騎兩天的馬。木呷從樹上把韁繩借下來,跟阿姹說:“阿普跟著達(dá)惹去弄棟了?!彼贿吷像R,眼睛瞟著阿姹,“他是為了你去的?!?/br> 阿姹聽懂了木呷的暗示,她糾正說:“是為了阿蘇和烏爨?!?/br> “也是為了你?!?/br> “當(dāng)初把張芒查扔進(jìn)河里去,可不是我叫你們干的呀?!?/br> 木呷歪嘴笑了。想到馬上要跟漢人狠狠打一架,他在馬上炫耀地耍起了短刀。阿姹輕快地騎著馬,很快就把木呷甩到后頭了?!澳愕牡短亮?,一反光,別人就看見了?!彼齺G過來一句話。 木呷被提了醒,把短刀收了起來?!澳惴派诹?,你也把姓張的得罪了?!蹦具认肫饋砹?。他還想跟阿姹說: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常讓我給你送信?或者說,我和阿普因?yàn)槟愦蜻^架,你不知道吧?可木呷望著月光下阿姹的背影,把那些敘舊的話又咽下去了。 張芒查彎著腰下了轎子,倨傲地站在河畔,被他的隨扈們簇?fù)碇?/br> 這里是弄棟城外的關(guān)口,自烏爨去京城的船隊(duì)被鐵鎖攔住了。慶賀新皇帝登基的貢物,把船壓得吃水很深。張芒查板著臉說:“爨部送進(jìn)宮的老虎,疏于調(diào)教,驚了先帝,本府奉韋使君之名,要嚴(yán)查所有的貢船,免得有什么猛禽野獸再混進(jìn)京。或者有刺客,那也說不準(zhǔn)!” 入貢使陪著笑,叫人把船板放了下來。張芒查只點(diǎn)了幾名親信,跟隨扈們道:“等著?!本痛髶u大擺地上了貢船。 達(dá)惹已經(jīng)在船艙里等著了。昨天被張芒查自太守府轟了出去,女人這回著意打扮過了,把發(fā)髻高挽,穿著漢人典雅的襦裙,渾身掛滿了麗水奴隸打的金飾,連京城的命婦也沒有她張揚(yáng)。張芒查玩味地瞥了達(dá)惹幾眼,嗤一聲笑了,“拓枝夫人,你這是親自來使美人計(jì)?我可嫌你——太老了點(diǎn)?!?/br> 達(dá)惹沒把這挖苦的話放在心上,她請張芒查在酒案前落座,“明府,我來賠罪?!?/br> 張芒查冷了臉,背負(fù)起手,打量著船艙里一箱箱滿載的金銀,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道:“來人,開箱仔細(xì)地查看。” 這一只船隊(duì),被挨箱地查起來,也得幾天功夫,其間不知道多少金鋌要被差役塞進(jìn)自己的懷里。達(dá)惹含著笑,把張芒查的手按住了,“不急,這一船是給你的,等抬進(jìn)了宅子里,再慢慢看?!?/br> 張芒查定住了,燦燦的金銀刺著兩人的眼,“你說真的?” 達(dá)惹當(dāng)場就叫娃子們,“把這些箱子抬下船。” 掀起卷簾,看著隨扈們把箱子抬進(jìn)轎子,往城里去了,達(dá)惹沒阻攔,張芒查的笑容浮到臉上來了,他往酒案前一坐,達(dá)惹已經(jīng)把甌子斟滿了,是要獻(xiàn)給皇帝的玉液。張芒查接過來,說:“你別以為有了韋康元撐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明府,我怎么敢?” “各羅蘇占彌臣,朝廷里不高興了。姚州都督上奏,要施浪家的羅苴子當(dāng)前鋒,帶漢兵進(jìn)擊烏爨。沒有我發(fā)話,這十幾個羈縻州的將領(lǐng),誰聽你的?”張芒查幸災(zāi)樂禍,“一個不留神,你和你女兒的命,就要斷送在韋康元手里了?!?/br> 達(dá)惹僵住了,她身后是烏爨娃子,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蠻人,在上船時,依照達(dá)惹的囑咐,把弓箭和刀都卸下了,繒布衫外露著手和腳,生機(jī)勃勃,又惶惶然地站著。 達(dá)惹低聲下氣,“那我怎么辦?“ “韋康元是東陽郡王的人,當(dāng)初打無憂城,爨人搶堡寨,把他得罪了。”張芒查借接酒的機(jī)會,曖昧地?fù)崦_(dá)惹的手,寡婦抹了胭脂的嘴巴一張一合,讓他心癢了,不禁又透了幾句風(fēng):“投靠韋康元,你是眼瞎了。東陽郡王也只是陛下第三個兒子,上頭還有兩個皇子,比他受寵,比他有權(quán)勢……“ “原來如此,”達(dá)惹挑眉, “太守能替我引見嗎?” 張芒查握著她的手不放,話也很直率,“除了剛才那些,還得有別的好處才行?!?/br> 達(dá)惹笑得嫣然,“不是嫌我老嗎?” “不老,不老,”張芒查心醉神迷地望著達(dá)惹,“奇怪,你一個蠻女,漢人的規(guī)矩倒很懂。” “你想娶我嗎?”達(dá)惹把他的手推開,“咱們倆,一個是人,一個是鬼,不同路呀。” 張芒查愕然地變了臉,“你——你咒我?” “不,我是說,你是人,我是鬼。”達(dá)惹湊到他耳畔,神秘地壓低了聲:“你抄的段家,埋的段平。我早是你手下的鬼了,你也不怕?” 張芒查跌坐在地上,往后爬了幾步。他的侍衛(wèi)給制住了,達(dá)惹身后的娃子們赤手空拳,但敏捷勇猛得像虎狼。張芒查怒道:“誰派你們來的?韋康元,還是各羅蘇?”達(dá)惹沒理會,張芒查被提著領(lǐng)子到了船艙外,剛張開嘴呼救,被死死按著脖子,扎進(jìn)冰冷的水里。 他嗆了水,又被拽了起來,臉上挨了粗暴的一巴掌,張芒查拼命扭過頭,想要看清這膽大包天的烏爨人——他的腦子里突然跳出當(dāng)年洱河邊那個少年的臉。 “你……” “龍王招女婿,龍宮里做夢去吧?!卑⑵諓郝晲簹獾卣f。達(dá)惹走出來,讓阿普把他的手剁了,阿普從腰里摸出雙耳刀,在張芒查手腕上比了比,突然一刀插在他后心口,然后一腳把人踢進(jìn)了水里。 達(dá)惹追到船邊,河面已經(jīng)平靜了,殷紅的血洇染開,達(dá)惹臉色不好看了,“阿普,你怎么不聽我的話?” 原來只想往張芒查頭上扣一個私扣貢物的罪名,這下人也死了,在韋康元那里怎么說得清?達(dá)惹瞪了阿普一眼。 阿普笑道:“怎么,姑姑你還真打算給韋康元當(dāng)前鋒?” 把匕首在袖子上擦干凈,別回腰里,他把目光投向弄棟城。 第70章 姹女妝成(十二) 木呷綁好了絆馬索,窩回了阿姹身邊。 林子里隱隱綽綽的,他穿著粗布衫袴,包布把頭發(fā)束得緊緊的,像一團(tuán)沉默的黑影子。等得無聊,木呷扭頭往南看,那里的天透著點(diǎn)亮光,像是被松枝火把燒著了。 弄棟城周圍,十有八九都是蠻洞土人,打起仗來,零零散散的幾個漢兵,比瘸腳的雞鴨都好對付。 “阿普準(zhǔn)把姓張那狗官給殺了?!?nbsp;阿姹不信,想到弄棟城,她總有點(diǎn)忐忑,“他有那么大的膽子嗎?” “他早就想那么干了?!?nbsp;木呷篤定地說,“上回神鷹選大鬼主,回去的路上,他讓人把姓張的轎子掀翻到山崖下。這狗官專跟驃信做對?!?nbsp;聽他那語氣,對于達(dá)惹一個女人做了大鬼主,是很不以為然的。阿姹臉拉下來了,望著漆黑的來路。 弄棟城外兩條馳道,往東是劍川節(jié)度的戎州,往西是蜀王府。要是被弄棟城逃出來的漢人走漏了消息,引來援軍,阿普篤慕和達(dá)惹就要被圍了。木呷埋伏在林子里,嚼著嘴里的草葉,隨口說:“你不會偷偷傳信給蜀王府吧?” 阿姹惱怒地橫他一眼,“我干什么傳信給他們?” “那可說不準(zhǔn),你跟那個人好過……”木呷的嗓音忽然緊了,“來了!” 馬蹄聲疾雨一樣近了,是弄棟城的漢人守兵,背上有赤色小旗,那是十萬火急的標(biāo)識。大家把腦袋縮回去,聽見嘶鳴,漢兵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一群爨人生龍活虎地奔了出來,把漢兵按倒,從懷里搜出了塘報(bào)。 天快亮了,木呷叫人把俘虜拖走,然后叫幾個娃子繼續(xù)守著——他現(xiàn)在也頗有些將領(lǐng)的風(fēng)范了,“后面興許還有,盯緊了,別合眼!”然后和阿姹換了衣裳,兩人騎著馬,像一對漢人僮仆,若無其事地踏上了馳道。 一路東張西望地溜達(dá)過去,到了南溪郡外,三兩個持槊的守兵,懶洋洋地在望樓上徘徊,挑擔(dān)拉車的商販在城門里魚貫地出入。木呷拋給阿姹一個得意的眼神,“他們還蒙在鼓里呢?!彼麖鸟R上跳下來,手里輕松地甩著鞭子,“咱們進(jìn)城去探探嗎?“ “不去,別打草驚蛇。” 兩個放哨的人伸長了腿,安然地坐在了河畔,不時扭頭望一眼城頭上的動靜。木呷說:“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