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穿成和親公主后 第62節(jié)
狄霄曉得她是受了刺激,湊到她背后拍撫不斷,又把住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沒事了,很快我們就能回去了?!?/br> 話雖如此,可兩人都清楚,便是再快,也要等到秋祭之后。 按著他們之前的打探,距離秋祭結(jié)束,至少還有半月,明窈無法想像,若在接下來的半個月中,再有今日這樣的夜宴,她該如何自處。 她不愿再做一個任人打量的傀儡了。 也不愿再見到任何不把人當(dāng)人的畫面。 她會瘋掉的。 “嘔——”不經(jīng)意想起那鐵籠里的場景,明窈忍不住干嘔起來。 狄霄沒辦法說出任何寬慰的話,他只后悔將明窈帶來,但凡能回到過去,他定會找個借口,將明窈留在族內(nèi)。 過了許久,明窈終于止住眼尾的淚。 她抽了抽鼻子,就著狄霄的手漱口,然后啞聲問:“今日你救下的那人……是鐵爾泰,對嗎?” 狄霄點頭。 狄霄雖極度厭惡夜宴上嗜血的一幕,但畢竟不是他的主場,若非認(rèn)出鐵爾泰,想著畢竟相識一場,他根本不會開口救人。 當(dāng)所有人都享受著凌|虐的快樂時,他若表現(xiàn)出善意,不僅不會救了旁人,反會把自己折了進(jìn)去。 更何況,草原養(yǎng)人,也吃人。js 他刺穿鐵爾泰的手臂也好,將他踹出去數(shù)丈也好,不過是表現(xiàn)給旁人看—— 我與你們是同一類人。 不論鐵爾泰傷勢如何,至少命是保下了。 在鐵爾泰之后,喪命的奴隸不止一個,但狄霄再沒出過面。 明窈一時緘默,她靜靜靠在狄霄小臂上,側(cè)頰上涌來源源不斷的熱感,然身體上的溫?zé)幔K抵不住心上的灰冷。 沒過多久,就有齊齊比齊的侍者來報:“啟稟狄首領(lǐng),您點名討要的奴隸被送去療傷,待性命無虞后,當(dāng)?shù)谝粫r間送于您帳中?!?/br> “有勞?!钡蚁隼溆不氐?。 未免隔墻有耳,兩人沒再多說,只之后一夜,明窈根本睡不下,她稍一閉眼,眼前全是今夜的混亂場面,哀嚎聲狂笑聲,不斷沖擊著她的耳鼓,便是被狄霄攬進(jìn)懷里,仍叫她不得安生。 …… 鐵爾泰雖是被巫醫(yī)看治過,但在旁人眼中,一個早晚要死的奴隸,無需過分浪費資源,勉強吊著小命,已是可汗慈悲了。 才過了一夜,他就被拖拽著丟到狄霄帳前。 狄霄聽到聲音,出門時只看見護衛(wèi)們離去的背影,倒是鐵爾泰被丟在氈門前,聽見聲響也未動彈。 途徑的人只見拔都兒部的首領(lǐng)一臉兇惡,拽著奴隸的頭發(fā)又踢又打,直至人連躲閃的力氣都沒了,才將人拖進(jìn)帳里。 看熱鬧的路人這才收回視線,偏頭跟同伴嘀咕兩句,揣著手快步離開。 只他們不知道,氈帳之內(nèi),便是與帳外截然不同的畫面了。 鐵爾泰身上全是臟污,而帳里只一張床鋪,狄霄無法,只能將他放在地上,想了想,又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剛才在帳外,他的踢打全未用力,只看著兇狠,實際落到實處的,連一分力氣都沒有,最多是頭皮被扯疼,于傷勢上卻是無礙的。 早在聽見聲響時,明窈就跑了出來,她喏喏地跟在狄霄身邊,不時往提爾泰那里投去目光,又被傷勢刺傷,匆匆收回視線。 安靜了好一會,才停一陣悉索。 鐵爾泰得了一夜治療,勉強有了兩分精神。s 他掙扎著坐起來,本想繼續(xù)站起的,可撲棱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能支撐住身體,又噗通一聲趴倒在地。 狄霄與他并無過多交集,他并非那看不得黑暗的大善人,此番出手相救,也不過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 明窈不知他打算,雖有些于心不忍,可也沒有伸手?jǐn)v扶一把,只坐在狄霄身側(cè),雙手緊緊地擰在一起。 鐵爾泰咳嗽不停,人傷著還不老實,一會往前一會往后,左右搖晃著,廢了好半天的勁,才跪趴在地上。 他開口,聲音喑啞難聽,前幾個字完全聽不出語調(diào),到了后面才好些:“……又被您救了?!?/br> 狄霄沒有理會,冷漠說道:“我雖救了你,可也不愿因你與齊齊比齊為敵,這幾日你就待在帳中,沒有我的允許,絕不可出帳半步?!?/br> “待秋祭大比結(jié)束,我會帶你走,但我不會帶你回拔都兒部,等離了齊齊比齊領(lǐng)地,偌大草原,隨你去哪里?!?/br> “若你再被捉拿,我只希望你能記著這兩分恩惠,莫牽連到我們。”趨利避害,人之常情,狄霄也不例外。 他背后還有著數(shù)百族人,他不可能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奴隸,反置全族人于危難。 他知明窈看不慣,但積年惡疾,遠(yuǎn)非他一個數(shù)百族人的部族首領(lǐng)能改變的。 或許有朝一日,他能統(tǒng)帥草原各部,廢除奴隸制度,但至少不是現(xiàn)在,幾年之內(nèi),也絕無可能。 “走吧,我?guī)愠鋈??!钡蚁隹聪蛎黢?,欲將氈帳留給鐵爾泰。 誰知他才行了兩步,又被人叫住:“首領(lǐng)留步——” 狄霄只是停下腳步,并未回頭。 鐵爾泰沉默片刻,內(nèi)心掙扎許久,終于開口說:“齊齊比齊要亂了。” 此等要事,本不該說與外人聽的。 但他感念狄霄兩次救命之恩,在拔都兒部生活過的他,更信得過狄霄為人,他不愿眼睜睜看著恩人陷入動亂。 他說:“若是可以,首領(lǐng)最好盡快離開此地,待秋祭那日,齊齊比齊將起叛亂,彼時刀劍無眼,恐傷了您與公主?!?/br> 狄霄和明窈已重新轉(zhuǎn)過來,兩人眼中皆有錯愕。 狄霄嚴(yán)肅問道:“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鐵爾泰艱難地閉上眼睛,半晌才道,“齊齊比齊奴隸眾多,常年遭受非人對待,早積怨已久?!?/br> “尤其是這兩年,無數(shù)奴隸成為取樂的工具,無故喪命,我們是奴隸不假,可我們也有親人。” 親人無緣無故失了性命,如何不叫人生恨。 “齊齊比齊的奴隸近五萬,占了全族半數(shù)人口,他們用了數(shù)年時間,取得聯(lián)絡(luò),聯(lián)合在一起,又策劃了反叛一事?!?/br> “我來齊齊比齊的時間不長,雖有參與反叛,但了解不多,只知起亂的日子定在十月,也是意外,才撞了今年秋祭?!?/br> “近日族里戒備加嚴(yán),也是因為總有奴隸生事,生事的奴隸皆被捉回看管,但他們不知道,真正要起大亂的,還在后頭?!?/br> 這是謀劃了許久的事情了,領(lǐng)頭人商量許久,到底沒有改變?nèi)兆樱罱K定下在秋祭當(dāng)日,揭竿起亂。 狄霄問:“那你又是如何淪落到這里的,與你同行的哈吉呢?” 提起哈吉,提爾泰心口一窒,莫大的哀忸幾乎將他整個人吞沒。 之前他是沒有哀忸的時間,現(xiàn)在雖還未脫離奴隸身份,但在狄霄跟前,他只覺安全。 甚至說,再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沉默良久后,只聽他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口:“哈吉……他死了,早死在了半路上,尸骨恐早入了野獸的肚子?!?/br> “我們從拔都兒部離開后,是一路向西的,我們本想去木蘭部落,只中途遭了狼群,倉皇逃竄下,失了方向?!?/br> “后來我們雖在狼口下逃生,但又撞見了外出狩獵的齊齊比齊人,我們所帶的干糧衣物都丟了,身上的衣裳也破損大半,不慎露出了肩上烙印……被他們看見了。” 后來,他和哈吉被帶回齊齊比齊,為一腿腳不便的男人帶走。 男人要走他們不是要做家務(wù)或干重活,而是要把他們當(dāng)做誘餌,以誘惑獨狼踩入陷阱。 過過自由日子的兩人怎么肯為人驅(qū)使,兩人自是不從。 但齊齊比齊的族人格外團結(jié),他們雖屬男人財產(chǎn),但對于他們的反抗,有的是人幫男人教訓(xùn)。 哈吉被人捆住手腳,又被綁在野外的樹干上。 被綁住的第一晚,他就遇上了狼群,那晚正是月圓之夜,而野外的狼嘯就沒停過。 第二天,鐵爾泰被帶去看了狼群襲過的地方,樹下除了斷裂的麻繩,只剩寥寥幾根白骨。 就這樣,他被恐嚇住了,他不敢再反抗了,之后數(shù)月,老老實實當(dāng)做誘餌,為主人引來一頭又一頭的獨狼。 也是為這,當(dāng)有人問他是否愿意加入反叛,鐵爾泰想也不想就答應(yīng)了。 狄霄又問:“你又為何會被捉去夜宴?” “因為負(fù)責(zé)抓人的看到我了?!辫F爾泰不禁苦笑。 沒有任何緣由,只是因為很幸運的,被看到了。 而他又符合抓捕的所有要求,高壯,耐打,不過如此。 待鐵爾泰言明全部,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 狄霄拉開氈門看了一眼時辰,已經(jīng)快到侍者送午膳的時候了。 他大概明白了現(xiàn)狀,便不再發(fā)問。 他將鐵爾泰帶去氈帳一角,又用明窈的脂粉在他身上畫了類似傷口的痕跡,一切偽裝完畢,送膳的侍者準(zhǔn)時到達(dá)。 膳食被擺放好,侍者躬身離開。 狄霄等到外面徹底沒有腳步聲,才讓鐵爾泰起來。 因鐵爾泰行動不便,他特意給他準(zhǔn)備了小碗飯菜,也未讓他上桌,只怎么方便怎么來。 安置好他后,狄霄才回到明窈身邊。 意外得知齊齊比齊將亂的大消息,明窈本就不平靜的心更是翻騰起來,她心神不寧,幾次欲言又止。 狄霄握住她冰涼的手,不忍道:“我們走不了。” 秋祭大比在即,昨夜就有人提出族中有急事,想先行一步,卻被多羅可汗以“你是不是看不起本汗”給回絕了。 一時半會,狄霄想不出合理借口。 明窈只是微微發(fā)著顫,低眉斂目,許久才聽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 是夜,帳外烏云密布,大雨傾盆。 有明窈在,將鐵爾泰留在帳內(nèi)實在不方便,狄霄只得將他送去族人所在的帳子里,隨便編了兩句謊,叫他們把人照看好。 當(dāng)然,他也沒忘叮囑:“之后幾日如有人入帳送膳食,切記將他趕下床榻,在外人面前,將他扮作飽受凌|虐的樣子。” 他擔(dān)心族人理解不全,又對鐵爾泰說:“你該懂得什么意思?!?/br> 得了他肯定回答,狄霄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