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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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夫人也在其后為謝寶因施衿結(jié)褵,告誡她:“cao持家務(wù)要勤勉,對待丈夫要尊重順從,不可拒絕敦倫,行事不要有過失,看見它就要記得父母的教誨?!?/br> 謝寶因垂眸,瞧見腰封所系的螽斯雜佩,點頭受誡,而后從廟堂西面的臺階走下,出宗廟登上墨車前往長樂巷。 謝賢站在正堂外,不再相送,聽著車隊緩緩碾壓塵土的聲嘆息,若是當年同意王氏三郎的求婚之請,也不至于能浪費這么好的一個女兒,又憶起昨夜宮宴,臉色逐漸變僵。 天子的心思已經(jīng)越來越難以揣摩,昨夜與他商量著要給林業(yè)綏朝廷任職被拒絕,今早又賜文彩墨車。 博陵林氏家中的堂上跪坐著君姑郗夫人,謝寶因齊眉高揖三拜過后,走到旁邊澆水洗手,而后入席屈膝跪坐,林業(yè)綏念誦完祭文,同樣沃盥后也隨之入席,兩人分食一只幼豬以及rou汁和rou醬。 唯恐有錯失,謝寶因未敢亂動,低垂腦袋作柔順模樣,侍者在漆碗里添上rou,便吃一口,添上一勺rou汁,便喝一口。 合巹飲匏瓜[3]中的苦酒時,舌尖突如其來的苦意惹得她眉頭微蹙,雖稍瞬又即刻舒展開,可那一霎她總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又不敢去尋是誰。 這苦酒寓意著夫婦要同甘共苦,共擔榮辱,若是讓林府的人瞧見自己皺眉被誤會...只希望是玉藻看見的,不要是其他人,早知往日在謝府,她讓自己喝藥就該乖乖喝的。 “何事。” 男子面不改色的喝完苦酒,聲音清冽,這是對侯在門外的奴仆說的,按照禮制,不論有何大事都需要等到新人喝完合巹酒。 “宮里來舍人了?!笔虖牧⒓垂ы橀_口,“詔您前去接旨?!?/br> 林業(yè)綏抬眼,瞧著對面低眉垂眼極為乖巧的女子,有些愧疚的放低聲音:“抱歉?!?/br> 將匏瓢遞給侍者后,林業(yè)綏起身出寢舍,謝寶因慢一步,尋著細微腳步聲抬頭看去,只瞧到一個束發(fā)戴七旒冕冠,穿著七章袞服的寬厚身影。 與那時的記憶有些重疊。 去年冬天,她曾為范夫人去天臺觀給外祖母祭祀祝愿。 在下山歸家的途中,行至懷安觀與天臺觀中間那段山階的時候,一人正拾階而上,與她們相錯開。 然前去為她找遺落的白玉釵的玉藻為此不解:“如此嚴寒的天氣,這郎君為何赤足在雪中行走。” 她也轉(zhuǎn)過身去端詳,男子一身黑色直裾深衣,不扎不束,頭發(fā)亦是披散開來,外披黑色暗紋大氅,面容是病態(tài)的白皙,撐著柄月白蓋傘,長到極地的袍擺遮蓋一切,只能在他抬腳拾級而上的時候,看到那雙赤著的腳。 當時自己好像是說了句:“大約是心揣赤子心,無懼風(fēng)霜雨雪。” 思緒回籠的謝寶因放下匏瓢,雙手疊著落在膝上,腿腳已經(jīng)毫無知覺,如今雖已有高腳椅,可開朝太.祖為恢復(fù)在亂世中崩壞三百年的禮樂,在與王謝等士族和大儒商議后,規(guī)定人之三禮需嚴格按照周禮進行,以示本朝國祚綿長。 林業(yè)綏接完旨回來,長身立于廊下,靜瞧著屋內(nèi)燭火下的女子,面若明月,儀靜體閑,始終持著貴女修養(yǎng),跪坐在那里一動未動,哪怕身側(cè)無人,她也不會有半點失儀。 渭城謝氏女郎的身份足以高配天下的高門士族,卻被嫁給他。 脖頸那么細又是如何能夠承受住足金半鈞的蓮冠的。 他跨入寢舍,吩咐左右侍者:“卸冠脫服?!?/br> 謝寶因望去,還沒看清人,復(fù)又垂頭,強忍著麻痛感,由侍兒扶起,不敢再有半點疏漏,猶如木偶般任侍者脫冠服。 這些禮儀都由禮部專門派來的侍者執(zhí)行完成,而新人吃剩的各類臘兔及魚等熟食會分發(fā)下去,玉藻觀完同牢禮后,大概也跟著旁人去吃了。 男女侍者各司其職的上前為他們脫去頭冠及禮服后,手持著燈燭低頭離開,屋內(nèi)瞬間昏暗下來,只有里間還有燭火未熄。 接下來要為新婦解纓。 林業(yè)綏走過來牽她,聲音溫潤:“這里看不清。” 謝寶因稍作猶豫,略帶涼意的右手已落入男子寬大干燥的掌心,她落后一步,前面的男子還需微微仰視,年初她量的身長有七尺一。 如此看來,林業(yè)綏至少八尺。 臥榻前,一雙手仔細認真的解去女子束發(fā)的五彩紅繩,只怕力道稍重扯痛發(fā)絲,半刻后,順滑蓬松的烏發(fā)披散而開,淡淡梅香彌散周身。 解纓過后便是敦倫禮。 兩人各自脫完木屐在臥床躺下,旁側(cè)身影伸手要來解衣帶,謝寶因不由得緊張起來。 清晨,李傅母還來親自與她言及此事的重要,倘若有所謬誤,以后郎君的寵愛也將會受影響。 “今日幼福好像一直垂著頭,為什么不抬頭看看我?”林業(yè)綏收回手,單手撐頭側(cè)躺,溫柔注視著緊閉雙眼的女子,輕輕笑道,“我長得不難看的?!?/br> 幼福是她的表字。 當年問名禮時,兩家已經(jīng)互通過。 謝寶因緊繃一整日的心弦在這一剎那松開,嘴角因繃不住而綻放開笑來:“幼福知道?!?/br> 去年在緲山時就知道。 劍眉星目,神情清朗,似松竹挺拔。 “那為何不睜眼看我?!?/br> 在帷幔里,灼熱氣息、淡淡松香、低啞的嗓音一起襲來。 謝寶因的呼吸也逐漸被影響的不穩(wěn),想起螽斯雜佩和范夫人的話,她緩緩睜開明眸,用一雙笑意盈盈帶著春水的眼睛認真打量起男子來,誦讀出竹簡上所書:“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4]。” 林業(yè)綏嘴角的笑再也壓不下去,聲調(diào)跟著往上揚:“燈燭昏暗,幼福如何確定我像春柳奪目,如朝霞璀璨。” 謝寶因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捉弄,原本就羞紅的臉頰更為灼燙,她下意識躲開視線,嗓子里的嬌羞雜糅在話里一同出口:“我倘若說郎君長得難看,那豈非是會讓郎君傷心?!?/br> 許久未有聲音,謝寶因擔心是自己哪里說錯做錯,讓男子感覺不悅,急忙看過去,可卻是一雙含笑的眼。 一時間,床帷內(nèi)只聽怦然心跳聲,分不清是誰的,一下又一下,惹人神思迷離。 此時女子鬒鬢亸輕松,眼里凝了一雙秋水[5],整個人已然放松,林業(yè)綏這才輕聲開口,唯恐驚了誰:“我們還剩一禮未完成?!?/br> 女子點頭,用鼻音輕“嗯”一聲,羞赧恰到好處。 帷幔之外的火光輕輕顫動。 帷幔以內(nèi)的人也輕顫不已。 “郎君......” 聽見女子的聲音有勉強之意,林業(yè)綏停下動作,伸手撫摸謝寶因的發(fā)頂,細吻安撫:“沒事,我們慢慢來?!?/br> 中庭的高樹之上,蟬鳥和鳴,水面被夜風(fēng)拂動,芙蓉輕輕搖擺,花瓣和葉上的水珠突然灑落,濕了兩人一身。 在幽暗中,有奴僕聞因而轉(zhuǎn)身離開。 去了家中北面的屋舍。 【作者有話說】 文中設(shè)定一尺約23.1cm 。 林業(yè)綏八尺,約為184.8cm。 寶因七尺一,約164.01cm。 [1]《儀禮》里結(jié)婚是在黃昏時分,所以才有昏禮之說,演變成現(xiàn)在的婚禮。文中的親迎禮也是參考《儀禮》,我對周禮真的莫名偏愛。 [2]繡镼(jue)袿(gui)衣、雜裾垂髾(shao):魏晉時期貴族女性的服飾,很好看,像神女。 【因為是架空,可以看作是書中這個朝代流行的禮服,畢竟歷史上每個朝代的婚服都不一樣~~】 [3]合巹(jin)、匏(pao)瓜 [4]濯濯如春月柳,軒軒如朝霞舉:出自《世說新語.容止》。 [5]鬒(zhen三聲)鬢亸(duo三聲)輕松,凝了一雙秋水:出自《宴桃源·落月西窗驚起》唐代白居易。 第10章 ◎“夜里想是也累了,讓女君多睡兒吧。”◎ 翌日平旦時分,天光還未出現(xiàn),秋風(fēng)已經(jīng)略微挾帶著冷意,一名仆婦提著燈籠進入長樂巷,走到林府小門,似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快步走上臺階,騰出右手敲了敲上著綠漆的門。 周遭一片寂靜,沒有人來開門,她以為是里頭的奴仆沒聽見,所有又使勁敲了幾下,最后實在是失去耐心,手掌握拳直接大力砸起來。 今夜在門房里當值的奴仆終于聽見,趕緊手腳并用爬起來,捧著油燈來開門,看見來人瞬間放下心來,幸好是熟人:“李娘子?!?/br> “怎么這么遲才來開門,若是有貴人夜里來訪,你自己小命難保不說,還要害的主家也被連累。”李秀進去門內(nèi),離去前朝地上啐了口,“我要是再狠些,拿去郎君面前說,看你這懈怠職守的罪名能不能落個好?!?/br> 奴仆被罵也不惱,早就練就一身皮笑rou不笑的本事,只見他笑呵呵的問:“娘子這是要去哪里?夫人怕還沒起呢?!?/br> 李秀停住,故意回頭笑道:“我去微明院?!?/br> 奴仆立即就慌了神,微明院正是他們郎君住的院子,急忙小跑上前,更加低聲下氣的哀求:“好娘子,你不能真拿去郎君跟前說吧,我就只誤了這一次,還是因為昨夜郎君娶妻賞賜酒菜,大家高興多喝了幾杯。” 他家郎君十歲被陛下賜婚公主,原以為是好事,誰知攤上那樣一心修道的公主,又給指了個謝家的女郎來,直到如今才娶上妻子,這也是林氏十幾載來辦的第一件喜事,加上少有可以整宿喝酒的時候,自然就喝暈乎。 李秀嫌棄的撇開他手,嗔笑怒罵道:“去去去,家主和女君昨日才剛成親呢,誰愿意拿你這破事去打攪他們,我是要去服侍女君的?!?/br> 小廝這才放心的撒開手,看著仆婦離開。 李秀常年服侍郗氏,對府內(nèi)已經(jīng)不能再熟悉,徑直沿著石子路穿過庭院,沒多久就在一處門前停下。 兩扇涂紅的大門之上有一副匾額,上面所提的字蒼勁有力,門前臺階兩側(cè)的綠竹竄到比墻還高,她往后退去,踮腳見庭院里有微弱的光亮才去敲門。 “童官?!彼龥_里面喊了聲熟悉的奴仆名字。 沒多久就聽見門閂被打開的聲音,她正在心里編排郎君身邊的奴仆就是要靠譜些,誰知吱呀一聲,里面站著的是個清秀女子,梳了個簡單發(fā)髻。 李秀認得這是女君從謝氏帶來的隨身侍女玉藻。 玉藻自也認得門外的人,所以立馬就識趣的喊了聲“李娘子”,昨日黃昏觀完禮去外頭用食時,兩人有過照面,也知道那位侍奉郎君母親的老媼是這位仆婦的姑氏,這十幾載來都是她協(xié)助郗氏管理著林氏,仆婦侍女都將她當成半個娘子來看,少有人敢去得罪她。 李秀邊往里走,邊朝屋舍瞧去:“女君可醒了?” 玉藻關(guān)好大門,怕給娘子惹麻煩,事先在心里打了個草稿才開口:“這我不怎么知道,郎君前面吩咐我先去燒好熱水,說是等女君醒來好直接用,我剛忙完回來,正準備去女君屋舍叫她,嬸子就來了?!?/br> 她生怕這李秀來者不善,是娘子那位新姑氏譴來找麻煩的,又試探的問道:“娘子怎么來如此早?” “郎君昨日特地囑咐我,讓我來給女君挽髻?!崩钚闾崞鹦袩?,吹滅里面的蠟燭才向這個侍女交代,若是換作府里其他人,她是懶得說的,只是女君帶來的,還是得先敬著幾分,“我擔心遲了誤事,所以早早先過來候著?!?/br> 玉藻心中的敵意消去一半,她家娘子已經(jīng)成了林氏女君,再挽往日那樣的發(fā)髻不合適,而她又不會梳那些夫人女君的發(fā)髻。 這可是大事,她轉(zhuǎn)身就往正屋走:“我這就進屋去叫醒女君?!?/br> “欸等等?!币咽侨藡D的李秀趕忙把這個還沒嫁過人的侍女給拉住,臉上露出幾分調(diào)笑,“離去夫人那邊省視問安還早,夜里想是也累了,讓女君多睡兒吧。” 謝寶因在朦朦朧朧之中聽見庭院里有說話聲,只是太乏困,昨晚又初涉人事,現(xiàn)在便是稍稍動動手腳都覺得酸痛難耐,緩了緩心神后,探手掀開帷幔,借著徹夜長明的銅燈看了眼漏刻,已是寅時兩刻。 今早還有成婦禮要行,怕吵醒榻上的人,她輕手輕腳的起身,剛攏好木屐,腳下卻無力的難以走動,好在為方便夜里喊人,軒窗離得不算是遠,即使聲音不大,庭院里的人也能聽見:“玉藻?!?/br> 腳步聲漸近,黑影籠罩在頭上,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伸到自己眼前,只是...謝寶因遲疑的抬頭,待真正看清人,還是難免詫異,畢竟他是不用像新婦一樣去奉茶的。 這時再扭捏便成了矯揉造作,容易讓人生厭,她露出個得體的笑,將手交給男子:“郎君什么時候醒的?” 身為妻子應(yīng)當要比丈夫早醒,提前準備好沐浴用的熱水和衣裳,還要吩咐早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