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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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yè)綏點頭,然后起身去湢室。 奴仆剛把炭火放在坐床前,低頭喊了聲“郎君”就趕緊出去了,在抄寫經(jīng)文的謝寶因側(cè)頭去看,林業(yè)綏已經(jīng)坐在坐床上,拿火鉗撥弄還未燃好的炭木。 林業(yè)綏瞥見方幾上早已準備好的巾帕,朝女子望去:“怎么還要抄寫經(jīng)文?” 謝寶因翻過一頁經(jīng)書,繼續(xù)在紙上落筆,誠心道:“祈福的經(jīng)文既抄了,便不能輕易斷掉,否則會傷福壽。” 林業(yè)綏便也沒再說話,抬手擦濕發(fā)。 兩人對彼此都有些冷淡。 忽然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再是院門打開的聲音,福梅院的侍女走到正屋外,高聲傳話:“女君,郎君已經(jīng)沒事了,聽童官說還入朝為官了,夫人讓我來告訴您一聲?!?/br> 睡在就近屋舍的玉藻起身應(yīng)道:“郎君剛回來了,女君正在里頭服侍呢,有勞jiejie還特地來說?!?/br> 聽到人離開后,謝寶因卻疑惑起來,按理林業(yè)綏應(yīng)當先去福梅院的,她生怕是忘了,又不敢直接說,只好委婉開口:“郎君沒有去母親那兒嗎?” “深夜歸家又衣裳不凈,便沒敢打擾,只讓童官提前過去報了個平安,雞鳴再去省視?!辈梁妙^發(fā)的林業(yè)綏將巾帕扔在一旁,外頭還在動風(fēng)下雨,伏案的女子只披了件單薄外衣,瞧著何止可憐,“過來我這,暖和些?!?/br> 謝寶因淺淺一笑,沒有絲毫猶豫推脫,動手收拾好紙墨,走到男子身側(cè)坐下,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張幾案,想起那侍女說的,或許是最終清白被證明,天子才給了官職彌補,官品雖大不了哪里去,能有個五六品已是恩賜,可即便八.九品,那也是朝廷命官。 “不知陛下恩賜給郎君何官職?!?/br> 林業(yè)綏微闔眼,將金殿上那場生死賭局的結(jié)果,說的云淡風(fēng)輕:“內(nèi)史?!?/br> 謝寶因卻心頭一驚。 內(nèi)史是正四品,能上朝聽政,京畿道的所有事務(wù)大多都能單獨處理,只要證據(jù)確鑿甚至不需上報大理寺,可當堂判處犯人死刑,在三大世族把握的朝堂中占據(jù)份量如此重的位置...謝賢怎么可能答應(yīng),就算謝賢能動惻隱之心點頭同意,王宣和鄭彧也不會。 更何況謝賢是不會動惻隱之心的。 這一天在宮中,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為何...” “我去年在懷安觀?!?/br> 謝寶因本想問天子為何會給此官職的,誰知他以為是問謝賢為何要參奏他,又或許當真是因五公主而給的。 林業(yè)綏隨手撿起一頁經(jīng)文來看,認出女子所抄寫的是前朝名士所書的道教《靈飛經(jīng)》,被譽為小楷之絕,而她所書寫的蠅頭小楷亦不遜色半分。 他瞥了眼女子的小腹,緩聲道:“我們說會兒話吧?!?/br> 謝寶因能察覺到前面男子對自己的疏遠,畢竟是謝賢親自參奏的,她心口處不由得揪緊:“郎君跟我想說什么?” 被休棄或是找處屋舍讓她老終。 林業(yè)綏摩挲著經(jīng)文,這上面的每一字皆是請命延算、長生久視的,但他自知承擔不起如此恩重:“我今日步入朝堂,來日就可能人頭落地,你......” 謝寶因知道這番話的含義,以后三大世族必會聯(lián)合對付他,就像當年對付昭德太子和林勉一樣,可她既然嫁過來了,往后無論是去青云之上還是哪里,她都只能緊緊攀住眼前這個男子。 只是不知他何時回來的,在外面站了多久,自己和玉藻的對話又被他聽去多少。 她抬眸莞爾,淚光閃爍,向男子言明自己的心跡:“你我是同喝過合巹酒要共擔榮辱的夫妻,雖有‘飛鳥同止共宿,伺明早起,各自飛去’,亦也有《雁丘詞》傳世,福壽本就難料,我有日也終是要老去的,郎君難道要現(xiàn)在棄我嗎?” 說至最后一字,右邊的那顆淚珠已經(jīng)搖搖欲墜。 “我為何要棄你,你是我行過周禮的妻子。”林業(yè)綏放下經(jīng)文,用指腹抹去長睫下的晶瑩,有些慌神,“怎么哭了?!?/br> 謝寶因得此話,展顏道:“郎君回來,我高興?!?/br> 林業(yè)綏拭淚的手微頓,眼底蕩開笑意,喉中那句“若遇到中意的,記得要改嫁”再也說不出口。 謝寶因適時將眼淚收回,揭過這頁:“爺今日進宮時,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林業(yè)綏搖頭,本是要留的,但突然不知要留些什么,讓她不必擔心,他其實沒有把握能回來,與其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不如讓她去留不必顧忌。 次日早,兩道詔令先后到達長極巷和長樂巷,一道詔令是加任尚書右仆射謝賢為司徒,另一道詔令則是任命林業(yè)綏為內(nèi)史,掌管京畿二十二郡事務(wù)。 這一事迅速傳遍各坊,只是其中細枝末節(jié)并未流出宮中,外人只知昨日謝賢、林業(yè)綏和大理寺卿一同進宮,再加之今日朝會快散時,天子將從嶺南道千里運來的百顆荔枝賞賜給謝賢,并笑著囑咐讓他在明日歸寧宴時,拿與林業(yè)綏和謝寶因一起嘗嘗。 天子還親自下殿階,走到謝賢面前,如故友般拍了拍他手背:“謝司徒,往后朝中有你和林內(nèi)史...以及王侍中、鄭仆射,天下還能有何事讓我煩憂?!?/br> 更重要的是詢問謝晉渠進學(xué)情況,而謝晉渠已十七,快到入仕的年紀,內(nèi)里含義不言而喻。 不少人猜測是謝賢在嫁女第二日就進宮,為的就是趁天子還記得謝氏五娘相助五公主登仙的事,前去討一個恩德,鄭彧下朝回府后,直接向鄭氏子弟取笑起謝賢來,說他往日瞧不起鄭氏,而如今還敢瞧不起嗎。 言里言外都是謝賢沒有資格再清高,他也不過是一人得道,全家升仙。 王宣近幾日都因病告假,得知時,正在學(xué)先人垂釣靜心,聽完后,伸手捋了把蓄的胡須,他比謝賢、林勉和鄭彧都要大,憶起初二的黃土鋪道,謝賢之心從來都是如此。 因昭德太子曾擔任過尚書令,所以自他逝后,尚書令如同虛設(shè),以左右仆射分掌其職,共同擔任尚書省長官,在這之上雖還有司空、司徒以及太尉,但這三公并不掌實權(quán),只有尚書省長官加任時才真正掌握職權(quán),為實際宰相。 開國以來,就沒有過加任的先例。 人人都沒有的東西,爭了有什么用,反還會引起敵視。 可如今平衡被打破,各家必會虎視眈眈。 前來傳達消息的王大郎也不禁開口:“大人,宮里如今并無皇后,宮妃也只有幾個...” 王宣怒瞪這個而立之年的兒子,王氏以清談治家,對朝中權(quán)勢遠沒有他族看重,唯獨到了大郎這一代有些偏移:“回去將孝公的家訓(xùn)抄寫百遍。” 謝賢下值后,從西門進府,隨行的奴仆小心翼翼的提著天子賞賜的荔枝,只是里面填了冰以此來保鮮,說不上多重卻抱的吃力,緊跟著謝賢走進二門,彎彎繞繞一路到西棠院時,兩只手早已不是自己的,匆匆行禮就告退了。 范氏親眼盯著侍女把荔枝一顆顆的挪到準備好的冰鑒里,哪個手稍微重了都會立即呼斥,最后瞧不過去,呵退侍女,忍著冰氣親自動手。 謝賢想起天子的話:“明日五姐歸寧,拿出六十顆給她?!?/br> 初二黃昏,天子下了一道詔令前往長樂巷,由東臺侍郎陳侯親自去的,陳侯是天子少年時親自挑選的侍從,忠心不二,自天子十五年前繼位以來,陳侯只親自宣過三次旨,一次是哀獻皇后冊封,一次是謝賢初任朝廷職位,還有一次是冊封哀獻皇后的獨子為太子。 謝賢得知后,整宿未睡,擔心那是授任林業(yè)綏官職的旨意,初三雞鳴就匆匆進宮,范氏勸了幾句未果。 “五姐到底是謝氏出去的,哪怕做了林家的新婦,不還是姓謝?”范氏知道今日朝會天子問起了六哥,懷著自己的小心思,再次勸解,“林業(yè)綏與我們那也是有姻親的,新婿在朝中有所任職,好好相待,未必就不是助力?!?/br> 雖說不知是不是五姐代嫁之功,可如今謝氏接連的喜事都是由五姐出嫁始的。 謝賢不再說話,他這一脈今日能入仕的只有謝晉渠一個。 昨夜林業(yè)綏回來太遲,謝寶因要抄寫經(jīng)文,故兩人一夜未眠,熬了半個時辰,到雞鳴去給郗氏請完安后,回來本是要去睡的,只是... 林業(yè)綏曬笑道:“幼福的經(jīng)文好像還未抄完,折損福壽可如何是好?!?/br> 謝寶因又走到案前跪坐,抄寫經(jīng)文只需一筆一劃的誠心誠意,哪有什么不可中斷,林業(yè)綏在懷安觀三載,未必不知,她只能咽下自己釀的苦果,繼續(xù)伏案兩刻抄完,止不住要打哈欠時,生怕被人瞧見不雅,趕緊捂嘴。 林業(yè)綏早將床褥鋪好。 謝寶因睡醒時,已是未時,玉藻在外頭喊,她以為是有什么大事,急忙下榻穿衣出去詢問。 玉藻氣憤填膺的同時,又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逾矩:“謝府那邊剛傳來消息,說是青州房的曾祖母歸天,女君的歸寧宴怕是辦不了了?!?/br> 將軍房與青州房雖同出渭城謝氏,可兩百年前就出了五服之親,不用服喪。 謝寶因垂眸想應(yīng)對之策時,早已睡醒的林業(yè)綏睜開眼,靠著臥床隱囊朝外冷聲道。 “明日照常回去。” 【作者有話說】 關(guān)于《靈飛經(jīng)》:靈飛經(jīng)是道教經(jīng)名,《漢武內(nèi)傳》謂此經(jīng)用于請命延算、長生久視、驅(qū)策眾靈、役使鬼神。是唐代著名小楷之一,無名款。(來自百度百科) 飛鳥同止共宿,伺明早起,各自飛去:出自唐·道世《法苑珠林》卷六五:“有人耕田﹐被蛇咬而死﹐其婦對人曰:‘譬如飛鳥﹐暮宿高樹﹐同止共宿﹐伺明早起﹐各自飛去﹐行求飲食﹐有緣即合﹐無緣即離﹐我等夫婦﹐亦復(fù)如是。 ’” 《雁丘詞》:全名《摸魚兒·雁丘詞》,作者元好問 〔金朝〕。 “老去”就是死亡的意思,好像是閩南泉州那邊的說法欸 第13章 ◎既入局,那他便要掌局?!?/br> 林府的邊門外,停了幾輛淄車,府里的奴仆進進出出的裝卸東西,這些皆是要帶回謝家的歸寧禮,臨要走的時候,郗氏還追出來往上填了幾樣?xùn)|西。 謝寶因昨日也回了信給謝府,恭謹又極為無可奈何的相告歸寧是祖宗禮法所定,不敢不從,更不忍讓謝氏飽受毫無家教、不遵禮制的非言。 謝府奴仆瞧見車駕遠遠駛來,已進長極巷,急忙跑進正廳去向范氏稟告,范氏放下茶盞,立即攜著謝晉渠前來門口迎禮,而淄車已停在門口。 范氏和謝晉渠下了臺階,走到淄車不遠處,朝歸寧的女郎和新婿作揖相拜。 長身玉立的林業(yè)綏作揖回拜,面上溫和,語調(diào)謙遜:“謝氏將女郎嫁與林氏,乃林氏之福,今日按照先人禮法,特攜禮再來拜謝,望岳家不要推辭?!?/br> 本應(yīng)是謝賢來的,只是此刻他不在,便由身為女主人的范氏代為應(yīng)答:“只望你二人琴瑟和鳴,何必再攜禮前來,既是按照先人常法,不敢推辭?!?/br> 等主人盡完該有的禮數(shù)后,謝府候著的奴仆便上前去卸淄車里的禮,范氏也將兩人迎進府里。 謝寶因走至階下時,不露聲色的瞧了眼門檐,謝府未開正門迎,而是開的西角門,各府正門雖無明確規(guī)定,但向來只有皇親駕臨、祭祀或是身有爵位之人才能走,歸寧開與不開,全看主家。 只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為表對新婿的重視和滿意,幾乎都會由正門相迎。 四姐在六歲那年早夭,而當年大姐、二姐與三姐歸寧時,皆開的正門。 神思亂飛之時,手掌猝然被暖意裹挾,袖袍籠罩下,林業(yè)綏輕捏她食指,似是安慰之舉,她低頭淺笑,在謝府十八年怎么還會為這些事而傷心,隨后將遮足的裙擺微微提起,跟著進入西角門,繞過長廊,走過兩道門,進到正廳內(nèi)。 于堂上落座的范氏笑著開口解釋失禮之處:“你大人身體不適,怕病體沖撞了你們二人,因此不敢出門相見,由長子晉渠代他迎禮?!?/br> 謝晉渠立即起身作揖,以表主家的歉意,心中卻對父親的做法多有指謫,誰人不知他此刻正在尚書臺當值,視線在觸及五姐時,也多有愧疚。 面對如此刻意怠慢,林業(yè)綏依舊頷首,眼底毫無慍怒之色,反出言寬慰:“我與岳翁相見,不急這一時,還請岳媼相告,讓岳翁好好養(yǎng)病。” 范氏又噓寒問暖了幾句,隨后領(lǐng)著謝寶因去往后院看十姐,讓謝晉渠在堂上作陪姊婿。 步行去謝珍果屋舍的路上,范氏仔細打量了番旁側(cè)的人,忽皺眉,用以母親的口吻嗔怒,好似在責怪苛待女兒的婿家:“你往日最愛穿些紅的,首飾也多是金的,怎么剛成婚就戴的這么素?” 謝寶因?qū)㈩~發(fā)梳起,層層疊疊的云髻上只簪了兩支白玉紅寶石的釵,謝府既以青州房的喪事做推脫,那她自然也得盡心盡孝:“母親昨日說青州房的曾祖母歸天,我嫁去林氏不好守喪,今日歸寧想著素些也算是盡一份孝心?!?/br> 范氏臉上一曬,倒忘了這茬,前夜謝賢從宮里出來后,臉色鐵青,言語里都是說什么被林業(yè)綏給算計,剛好昨日青州那邊來人說是他們老夫人壽終,她吩咐兩個奴仆過去奔喪后,也順手打點人去了趟長樂巷,誰知謝賢下朝后,帶來天子親賜的荔枝,還談及他們二人的歸寧以及六哥。 話說到這,她也只有勉強笑笑:“難為你還有這份心?!?/br> 謝寶因沒再回話。 在紫薇院待了三刻不到,便有侍女來說飯食已經(jīng)備好,她們又原路回了堂上,待謝寶因和林業(yè)綏用完飯食,準備要走時,范氏趕忙喊住兩人,命人去將昨日的荔枝拿來。 在此空隙,謝晉渠走到謝寶因身側(cè),低聲開口:“大人昨夜找我談話,要我準備入仕?!?/br> 他雖從小就想與五姐爭高低,可真有事時,能商量說話的人又只有五姐一人。 謝寶因自知身份不同,如今不好再來管謝府事,可這些年來兩人無所不言,斗嘴慣了,恍然要像生人般疏離,又覺心里悲涼,還是悶聲憋出句:“你心里如何想?” 謝晉渠在外游學(xué),訪遍山中名士,三年來不理謝賢家書,直至五姐要出嫁才愿回來,本想五姐歸寧后就走,又被謝賢留住。 他忽然很想知道眼前這個諸生的回答:“那若是五姐會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