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思手腳僵硬地任顧夕照牽著走到了喜床邊, 視線始終停留在顧夕照靠近自己的那邊側(cè)臉上。

    顧夕照看似鎮(zhèn)定自若, 其實(shí)內(nèi)心也有些亂糟糟的, 趙三思直白的目光看得她更是心慌意亂，讓她被看的半邊臉無端燒了起來，始終不見人把目光收回后, 她只好偏頭嗔了趙三思一眼, “皇上這么看著臣妾做什么？”

    趙三思慌忙錯(cuò)開眼，緊張地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我沒看……不是, 是皇后好看……”

    瞧著人比自己更緊張，顧夕照輕輕舒了口氣，“臣妾平日不好看嗎？”

    “好看的。”趙三思點(diǎn)頭, “只是今日特別好看。”

    顧夕照朝她盈盈一笑，放開了趙三思的手, 纖長(zhǎng)白嫩的十指抬起，放置在了脖子間的暗扣上，“是因?yàn)槌兼袢帐切履镒? 所以好看；還是因?yàn)槌兼袢粘闪嘶屎螅院每?？?/br>
    滿室燭光中, 柳葉眼中的笑意如同烈日下?lián)u曳的粼粼波光, 十分晃眼, 趙三思情不自禁地看癡了，對(duì)顧夕照這有些拗口的反問，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 “嗯？”

    顧夕照低頭，慢騰騰地把身上的鳳袍脫了下來，走到屏風(fēng)前，把衣服掛在了上面，身上還有一套蠶絲里衫，蠶絲十分金貴，宮中的女人除了太后能拿來制衣制被之外，一般人都享受不到這等料子。

    趙三思卻生怕自家皇后大婚當(dāng)日熱著了，在禮部派人送鳳袍去昌平侯府時(shí)，她貼心地讓尚衣局按照顧夕照的尺寸趕制了一套蠶絲里衫。

    四月底的天已經(jīng)開始入了盛夏，而鳳袍莊重又密不透風(fēng)的，也多虧了趙三思這一路想的貼心周到，顧夕照才沒熱著。

    把鳳袍掛好后，顧夕照又走到銅鏡前，對(duì)著鏡面取下了頭上的珠釵，將散落下來的頭發(fā)側(cè)到一邊，用梳子梳順了才起身朝還杵在原地的趙三思身邊，再度問道：“皇上覺得臣妾今日特別好看，是因?yàn)槌兼袢帐切履镒拥难b扮，還是因?yàn)槌兼袢帐腔屎蟮纳矸荩俊?/br>
    趙三思還有些懵懵懂懂，可她又似乎知曉顧夕照想要的答案，“因?yàn)榛屎笫俏业幕屎??！?/br>
    “皇上說謊?！?/br>
    “我沒有……”趙三思下意識(shí)地反駁，但對(duì)上顧夕照那溫柔似水的笑容，她又垂下頭來，“也因?yàn)榛屎蠼袢帐俏业男履镒?。?/br>
    在自己面前，大臣口中越來越不可捉摸的小傻子依然如初，單純天真，還有些呆傻，始終是那副勾的她心癢想逗弄，卻又不知不覺中越陷越深的模樣。

    “可是，皇上的回答，我很喜歡?！鳖櫹φ瞻咽址旁谒难g，替她去取腰封。

    帝后大婚當(dāng)日，洞房花燭夜時(shí)，可不讓宮人伺候，皇后先自己更衣，然后替皇帝更衣。

    約莫是氣氛所致，已經(jīng)與人同床共枕過許多個(gè)日日夜夜都不扭捏的趙三思眼下卻覺得有些無措起來，明明還隔著衣裳，但她覺得顧夕照那雙纖纖玉女就是貼在她的肌膚上，那一剎那間，錦織暗中教給她的那些不可言說的東西，在腦海里頓時(shí)清晰起來。

    羞恥中，她慌亂地退后了一步，覺察到顧夕照的愕然，她又急急道：“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顧夕照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須臾又笑了，拂開她的手，解下了腰封，“新婚之夜，為皇上更衣，是臣妾為人婦的職責(zé)。”

    趙三思詞窮，無可辯駁。

    解下腰封后，顧夕照又上前了一步，目光看著趙三思，雙手卻抬起，停留在了趙三思的頸側(cè)，幫她解龍袍上的斜扣，這般靠近了，才覺察到眼前的人好像長(zhǎng)高了，不由又退后了兩步，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臣妾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皇上同去歲相比，倒是長(zhǎng)了不少個(gè)?！?/br>
    聽聞這話，趙三思緊繃了這么久的神情松了松，“貴……皇后也這么覺得嗎？”

    顧夕照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皇上不習(xí)慣也得習(xí)慣，在臣妾面前出了錯(cuò)不要緊，再到旁人面前錯(cuò)了稱呼，那就不好了?！?/br>
    趙三思不好意思，“我記住了。”

    顧夕照也不多勸，再者今晚說這些不大開心的事也有些煞風(fēng)景，她提了一句，也就不說，又笑盈盈地幫著趙三思去解那玉扣。

    她一靠近，趙三思就站的筆直，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眼睛也不知往何處看，最終落在了顧夕照的胸前。

    夏日天氣炎熱，這蠶絲制的里衫又用了特殊的工序，加工地愈加輕薄，貼在肌膚上，把里面的紅色肚兜的花樣也映的若隱若現(xiàn)。

    顧夕照的那些肚兜的花樣，她沒見過十個(gè)，也至少見過八個(gè)了，她從那見過的八個(gè)花樣中，也暗中猜測(cè)出了幾分自家皇后的喜好來，是個(gè)喜歡花的，盛放的并蒂蓮最多，偶爾也見過幾回清麗的蝶戲蘭花和富態(tài)華貴的牡丹，但還從未見過今日的。

    蠶絲并不透明，雖然輕薄，但并沒有把里面的繡圖映襯的分明，趙三思也只是看著那顏色的深深淺淺和大概的圖樣猜測(cè)到那肚兜不同于往日。

    找到了一個(gè)關(guān)注點(diǎn)，趙三思的心思立馬就被帶偏了，直到衣服被脫了下來，雙眼還定在顧夕照的胸前。

    顧夕照不知她在看什么，但一想起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雖羞赧，但也沒有多說，依舊沉默著幫人把頭上的發(fā)冠取了，收拾好后，又將早已備好在一旁的布巾沾了水，來替人擦手和臉。

    忙活了片刻，兩人都拾掇整齊了，兩個(gè)都沒經(jīng)過實(shí)踐的人都有些不知從何下手，傻傻地對(duì)坐在床上。

    沉默中，殿中只剩下蠟燭滴蠟的“吱?！甭暎瑲夥展之惖臅崦?。

    良久，還是顧夕照伸手擋在了自己胸前，出聲打破了這沉默，“皇上在看什么？”

    趙三思盯著看了這么久，顧夕照一出聲，才驚覺眼睛酸，伸手揉了一下，順口應(yīng)道：“我在看皇后今日的肚兜上面繡著什么花樣。”

    “皇上真想知道？”

    “嗯?！?/br>
    趙三思一點(diǎn)頭，顧夕照就傾身把喜床兩側(cè)的紅色紗簾放了下來，隨即跪坐到了床上，當(dāng)著趙三思的面解了里衫的扣子，又當(dāng)著她的面脫了下來，“皇上這下知道了嗎？”

    紅色的肚兜上用金線繡了兩個(gè)胖娃娃，一個(gè)是扎著兩個(gè)發(fā)揪揪的女娃，一個(gè)是留著桃心頭的男娃，都穿著一件繡著“?！弊值募t色肚兜，比年話的福娃娃還要栩栩如生。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趙三思總覺得那個(gè)女娃娃的模樣兒有幾分像自家皇后，于是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那女娃如同胖蓮藕似的手臂。

    女娃的手臂恰好在敏感的腰側(cè)，趙三思一碰，顧夕照身子就瑟縮了一下，“皇上做什么？”

    趙三思像受驚似地縮回了手，“我從沒見皇后穿過這種花樣的肚兜……”

    “皇上喜歡嗎？”顧夕照垂頭看了一眼自己肚兜上的花樣，又捉著趙三思的手停在了方才她碰過的地方。她喜歡各色好看的花，所以肚兜的花樣習(xí)慣選擇那些花，但新婚時(shí)，新娘子卻是要穿著繡著福娃娃的肚兜的，其寓意自然不用人多說。

    “喜歡?！壁w三思的手在那節(jié)手臂上來回摸了一下才縮回手，“只要是皇后身上的，我都喜歡?！?/br>
    顧夕照笑了，繼而平躺到了外側(cè)，看著趙三思，“皇上，夜深了?！?/br>
    趙三思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挪到里頭，同顧夕照一樣平躺在了她身側(cè)。

    兩人躺下后，誰都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dòng)作。

    又是一片沉默。

    顧夕照等了片刻，實(shí)在沒了耐心，側(cè)頭去看睜著眼睛發(fā)呆的趙三思，“皇上?！?/br>
    趙三思回神看向她，“嗯?！?/br>
    “你說你知道洞房花燭夜要做什么的。”

    “嗯?！?/br>
    顧夕照又等了片刻，依舊沒等到人作出反應(yīng)，也不側(cè)頭了，她也望著床頂，“皇上是不想嗎？”

    趙三思：“嗯？”

    顧夕照偏頭看她，“不想要我?！?/br>
    趙三思驀地瞪大了眼，桃花眼里漸漸染上委屈，“我都把你娶回來了，為什么皇后還會(huì)這么說？”

    顧夕照明白趙三思沒懂她的意思，但要她去解釋此“要”非彼要，她卻是說不出口了，咬著唇瓣，抬手覆在了眼睛上，“我就在皇上身邊，是皇上名正言順的人了，可皇上卻沒有半點(diǎn)想要親近我的意思。”

    這下，趙三思懂了，側(cè)起身，拿開顧夕照覆在眼睛上的手，親了親她的眼睛，隨即和顧夕照對(duì)視，雖然臉蛋紅紅的，唇瓣也嚅囁了許久，但趙三思還是緩緩開了口，“我……我等著皇后親近我?！?/br>
    顧夕照愣住了，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隔了片刻，聲音才暗啞道：“皇上方才說什么？”

    趙三思這回卻別過臉去了，“我……我想要皇后在上。”

    聲如蚊吶，卻字字清晰。

    “為……什么？”

    “我喜歡皇后，想要感受被皇后擁有的美好?！?/br>
    顧夕照看著她通紅的臉，手指從她眉上拂到唇瓣，用指腹輕輕揉著她的唇珠，“我也喜歡皇上。”

    被人壓在身下親吻時(shí)，趙三思閉上了眼。

    她什么都不懂，她也不想懂，她只記得錦織和她說過的那句話——在世人眼中，同性之間的床笫之事，被壓在身下的那方總是要低人一等些的。

    而她，不能讓她的皇后，低人一等。即便無人知曉，但她依舊不能讓她的皇后有一絲一毫的被人拿來說道的機(jī)會(huì)。

    所以，她做那個(gè)承歡身下的人，又如何。

    反正，她是喜歡她的皇后的，喜歡她的眉眼，喜歡她的一言一行，更喜歡她的擁抱和親吻……總之，只要是皇后帶給她的世間萬物，她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我什么都沒寫，沒寫，沒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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