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梵相應的，就有些緘默了，”她本事天大，何用我管？你跟我問她做什么？“

    “不問就沒機會了。官家幼女尚小，鄭慎建議以昭月代替，替他的女兒和親子丹，她快要離開了?！?/br>
    碗被邵梵一把擱在泥地上，幾粒散米被他的內(nèi)力崩得四散，他冷笑道：“又是鄭慎。和親？她定然死都不會同意.......她，現(xiàn)在如何了？”

    “尚好。她很聰明，不知從哪兒知道后宮的苗貴妃與我交好，我出宮之前，她請苗貴妃替她遞了一次話，說可以幫我們給鄭慎找點麻煩。”

    邵梵有些意外，思索后也勾了勾嘴角，玩味道：“她這個人，一向目中無人，高傲自持，此前還動不動就要殺我，回了宮，竟然要與你合作。”

    “是與我們合作。”王獻笑，“已到午后，悄悄話也說完了。你去領沈思安的旨，我也該走了?！?/br>
    日頭掛在半空，他自行起了身，斂袖后，俯身將右手遞給尚在戰(zhàn)壕里的邵梵，"還請郎將接旨后，護送本官到楊柳關?！?/br>
    雖身處戰(zhàn)壕，但和光同塵，眉目還是那么溫潤，又清朗。

    邵梵也明朗一笑，抓住他的手。

    “好。”

    第32章 夏爐冬扇（四）：原諒　　硝煙散去。

    展露出的楊柳關門，上有被木樁數(shù)次撞擊出的凹陷傷痕，木板斷裂，幾串拔地而起的鐵鏈拖地，落在王獻眼底的影子，都成了滿目的瘡痍。

    沉重的一聲哀嚎之后，門中開了一小道縫隙。

    王獻朝林中高地望去一眼，隱隱看見邵梵帶著被虜?shù)乃喂⒄驹谏介g一點，朝他一頷首。

    他無聲微微一笑，任風將他的袖子卷起，如此孑然一身地負手進去。

    兩隊人開出一條道，無不是紅著眼仇視他。

    隨即，劉峪自帳中過來迎他，帶胡須的臉色烏青又鐵硬。

    他撕紅了眼角，伸出一手抻向遠處，直指著那后營的大帳，“請！”

    王獻對他一揖，“多謝?！?/br>
    劉峪一怔，怪道：“你這奇人！謝我什么？”

    “謝你，讓我今朝得見公主一面。”

    劉峪冷哼，轉(zhuǎn)身將腳下的泥沙踩得飛卷，不再搭理他。

    王獻邁出大步跟上去，也不再搭理那眾人火藥味頗濃的目光。

    掀了帳，內(nèi)里燃著樟樹香，這是困時提神用的，他從前科考背書要用，后面于翰林院修書也不離身，也許，也許她就是從他身上學來......

    帳內(nèi)燃著一圈燭火。

    王獻甫一進去，那些散在帳中的人邁來步伐，穿甲帶劍的，一身文袍的，都用身體形成一堵墻，冷肅地擋在他面前，面無表情，朝他逼困而來。

    他們擋住的，欲蓋彌彰的，是一道素色半透的紗帳。

    王獻提起了氣，走進那處。

    每靠近一步，樟木的氣味便越純粹，越濃烈。

    方要看清里頭高坐的人影，劉峪擋在他面前，以一手相隔，“不許再靠近！”

    因劉峪這腳下的發(fā)力，紗尾被他的腳風掀起一角，王獻低垂著頭，看見那繁花紅袍的一角。

    就像是被那些話本中被繁花作了繭的昏頭書生一樣，他勾了魂魄般地要往前去，卻又被劉峪增力，一把推了回去。

    劉峪站在他面前，已經(jīng)瀕臨忍耐的極限，咬字道，“使臣不得僭越！你有任何條件，只能在這里談。”

    被推回去時，他耳邊聽得女子發(fā)髻的步搖聲響，一時間，悶堵自四肢百骸侵入，將他憋的嗓中發(fā)灼。

    這次她不再退，只是，他也不能再近。

    “是王某魯莽了?！?/br>
    王獻退后一步，隨即對著人墻與紗帳彎下半個身子，深深行了一禮。

    他在此地，奉上他此生對趙琇母子的歉意，朝她鄭重道，“對不起。”

    紗帳后起了一陣衣料摩挲椅背的聲響。

    但很快，便恢復了安靜。

    “開始吧?！?/br>
    帳子后的人明明已經(jīng)很難再對他開口，但時局所迫，她終是開了口。

    “除了玉璽，你還要什么，直接說出來，不要再浪費時間?！?

    聲線熟悉，清冷，很快在帳子后散去，如夢一場，頗為不真實。

    王獻笑了，想再多聽她說一句，便問，“公主說什么？”

    這次，帳子后無人應答。

    倒是劉峪身旁的那人冷嘲著揚聲，“使臣耳朵是聾了嗎？公主讓你直接說條件，不要浪費時間。”

    劉峪也道，“你說，還有什么條件?！?/br>
    王獻將手規(guī)矩地放入袖中，合攏于身前，雖以一對多，但毫不氣弱，“玉璽轉(zhuǎn)手于我，另供出麥州今明兩秋，一半的糧產(chǎn)?！?/br>
    紫紅色頃刻間爬滿劉峪等人的脖子 他們青筋暴起，額側太陽xue狂跳。

    方才罵他聾了的那人過來狠狠搡了他一把，攥住他身前的衣領揉成一團，惡狠狠道：“一半的糧產(chǎn)，你想吞并麥州直言，何來這般的獅子大開口！”

    劉峪高聲制止，“不要動手！李林，快將他放開?！?/br>
    王獻提著他的手拿開，面不改色，“我要一半的糧產(chǎn)是為十三州的百姓過冬，麥州是產(chǎn)麥的大田。若你們能做到，我可要朝廷，對你們?nèi)瓴粩_?！?/br>
    那些人憤懣地捏緊拳頭，高叫。

    “我們不答應！”

    “殺了他！”

    一人對帳前跪下，“公主，我們誓不投降，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即刻殺了他與邵軍拼命，無論生死，絕對不負大輝！”